《定风波（倚天屠龙续）》明墨君

4、第四章

　　紫金山，俗称“钟山”，于应天府东郊平地拔起，山石成分特殊，日光照耀，袅袅有紫气翻腾。远远观望，似苍龙盘旋直冲云霄。

　　赵周二人一路疾行。奈何路途蜿蜒，正午时分，方抵达钟山山麓。安顿好行李马匹，稍事休整，就直奔山门而去。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正是踏青好时节。翠柏夹道，禽鸟昂鸣。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赵敏睹此情景，玩性大发，便商议周芷若，专挑些小道儿往深里走。越往里行，景色越秀丽。自南朝，钟山遍植梅树，此时，梅花尚未完全凋谢，零零落落聚在枝头，阵风袭来，梅瓣如雪，飞洒泉涧。溪流澄澈，偶有鱼儿嬉戏，咕嘟一声，吐了个泡。

　　圆滑的石块长满苔藓，错落溪间。赵敏小心翼翼地踩实，反身回拉周芷若涉水。周芷若突觉掌心粘腻，低头一瞧，赵敏指缝有血隐隐渗出，连忙扯开赵敏手掌查验：几个本已愈合的微小创口挣裂开来。暗暗吃惊，道：“赵姑娘，你的手何时受伤？”

　　赵敏纳闷，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摔落个杯子，一点子小伤”。随着，就要掏帕子，抹去血渍。

　　周芷若眉头轻蹙，道：“这伤口的形态，倒更像凭空捏碎了一个杯子。”

　　赵敏闻得此话，心里羞恼，背过身去，不愿多提。周芷若见状，噤声不语，弯下腰身，轻扯赵敏手腕，置于水中，替她细细清理创口。溪水冰凉，刺得赵敏一个激灵。周芷若拿出随身携带得绷条，缠绕赵敏手掌几圈，动作轻柔，所触之处，一片温热。不由得，赵敏望着周芷若怔怔出神。周芷若抬头，见赵敏紧盯自己，脸色一红，小声道：“以后你该多小心些。”。赵敏回神，顿感失礼，神色大窘。

　　山路崎岖不平，二人不再言语，一前一后，慢慢颠簸着走。

　　待到钟山顶峰，已近黄昏。

　　四周一片沉寂。

　　临风四眺，群峰毕现，云雾缭绕；西边天际，白日傍山，红霞似海；松涛吼啸，由远至近。

　　赵敏打破沉寂，吟道：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

　　“周姐姐，你可听过此诗？”

　　周芷若低眉思索，道：“诗里的‘徐妃’与‘半老徐娘’可是同一人？”

　　赵敏笑道：

　　“周姐姐所言不错。”

　　“应天府，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相传楚王埋金于此，以镇地气。”

　　“若夺得此地，便可问鼎中原。”

　　“仅百十年，便有宋、齐、梁、陈四个朝廷定都此处。”

　　“徐妃，便是萧梁元帝之妻。善姿容，有才情，却不得元帝恩宠，日渐怨恨。”

　　“元帝一只眼盲，故徐妃只画一半妆容，使其生怒，是为‘半面妆’。”

　　“徐妃后被休弃，跳井身亡。”

　　周芷若沉吟道：“徐妃百年之后，还能被世人念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王侯世家，妻妾众多，”赵敏停住，面露萧瑟，“我父王本是儒生，曾应得举子，后娶我娘，我娘乃汉女。”

　　周芷若惊诧万分，仔细端详赵敏体貌。蒙古人身宽脸方，鼻梁平阔；赵敏生了一张瓜子脸，额头圆润，鼻梁高直，身型虽有蒙人矫健却不肥壮。知其所言不虚。

　　“成婚之初，也是琴瑟和谐。之后，灾害连年，百姓流离失所，朝野奸逆横行，父王征战四方，被朝廷倚重，官越做越大。”

　　“朝廷恩赐、同僚赠予得美人儿，不计其数。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大都有家酒馆，年幼时，爹娘常带我和哥哥小坐。”

　　“后面再去，便只有我一人。”

　　周芷若迟疑片刻，方道：“莫非是上次那家酒馆？”

　　赵敏嗯了一声，面上萧瑟之意更甚。

　　又是一片沉寂。

　　“做人，还是潇洒自在些好。”赵敏笑笑，眉头舒展。

　　“可我，却总是问心有愧。”周芷若苦笑一声，面罩哀愁。

　　赵敏顿起怜惜之意，望向周芷若，满目柔情。

　　“周姐姐，这钟山的沙石有多少年？”

　　“岂止万年。”

　　“这钟山的林木又有多少年？”

　　“或不下数百年。”

　　“人生又有多少年？”

　　“通常不过数十年。”

　　“天生万物，人之经历，不过沧海一粟。往事不可追，周姐姐又何必执念于此？”

　　周芷若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凝视赵敏双眸，低低得叫了声“敏敏”，再也说不出话。

　　赵敏浅笑，道：“周姐姐，你跟我至此，莫不是只为与我谈天说地？”语罢，从衣襟中取出一卷发黄的册子，塞入周芷若手中。

　　竟是九阴真经！

　　周芷若握着册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对武功修为无大兴趣，留之无用。九阴原是峨眉之物，也算物归原主。如此，你可安心回峨眉做掌门人。”

　　周芷若忽感不舍，道：“敏敏，你要回大都，寻你父王吗？”

　　赵敏叹了口气，摇头道：“大都是要回得，眼下却不是时候。一直听说，江南佳绝处，最是在苏杭。我准备南下看看。”

　　周芷若不假思索，道：“我回峨眉，需得经过杭州，不如我与你同去？”

　　赵敏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一人行走，百无聊赖，两人结伴也多个照应，便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