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倚天屠龙续）》明墨君

3、第三章

　　江南的绿，格外来得早。清风裹着些暖意，拂过杨柳的枝桠，娇嫩的枝条，斗气儿似的，迎着风挥舞。

　　陋棚一隅，周芷若正襟危坐，轻啜茶汁。不远的应天府城东门外，马蹄声起，短促有力。周芷若抬眼瞧看，唇角微扬：来人确是赵敏。直起身，佩剑轻挑背囊，稍运轻功，侧身柳树之后。随手剥取小块木皮，手腕一抖，击中马臀。

　　马儿受惊，前肢凌空飞踏，长嘶不止，赵敏紧夹马腹，急勒缰绳，耗了大半心力，方才安抚下马儿。

　　“民女不才，叨扰了郡主娘娘。”

　　赵敏心神甫定，兀自羞恼中，寻声望去。却见周芷若鹤立大路正中，眉目含笑，朝自己打了个万福，戏谑之情溢于言表，再认真打量，见她斜挎背囊，手提佩剑，俨然一副守候许久的形色。

　　赵敏心道，此女竟料得我从东门而出，心事极重，需得小心周旋。

　　遂强平怒意，回扯缰绳，调转马头，慢驱上前，照旧端坐马背之上，扬声道：“赵某失礼，不知周掌门在此。莫非有何紧要之事？”

　　平素，赵敏讲话，略低且快，似流水般汩汩，此刻，倒像在溪泉之中投了颗石子，激出几圈波纹。

　　周芷若听闻赵敏声调抬高，知其心有恼恨不得发，不觉畅然，轻笑出声，道：“这话反倒奇了！听闻赵家妹子和情郎远赴蒙古做亲，怎又只身前来此地？”

　　赵敏听周芷若如此言语，再也制服不住恼意，厉声道：“周芷若，你我之事，源自万安寺和张无忌。若为万安寺，想寻什么仇怨，我已不是大元郡主，你害我无益；若为张无忌，径去城内寻他便可。你我二人再无瓜葛！”说罢，猛得拽了缰绳，双腿使力一夹，离箭而去。

　　愣神间，赵敏已冲出数丈。周芷若脸面紧绷，粉唇半抿，忿忿道：“她竟如此轻看于我。”复想，这魔头定然知晓九阴下落，万不能放她，我且跟上前，伺机打探。周芷若走到柳边，解下缰绳，飞身上马，尾随其后。

　　赵敏沿街牵马徐行，进了一家客栈，道：“店家，来一间上房。”

　　“客官，莫提上房 ，客房也只剩得一间，刚巧被这位姑娘定下。”

　　赵敏回身一看，竟又是周芷若，侧立于旁，笑意盈盈，怒气复作，抬脚便要出门。

　　“客官，且慢。”

　　“镇子上，客栈只得三两家，这几日，红巾诸首齐会应天府，城郊的几家客栈全被订满。不如你寻个人，给他些银钱，搭个伙。”

　　赵敏不理，直出店门。询到其他店面，果如其言。这些时日，赵敏遇事甚多，又经此变故，身心俱疲，只得斜靠马背，闭目休憩。

　　突感有人轻扯衣袖，睁眼一瞧，顿时没有好气，冷冷道：“你又要做什么？”

　　周芷若见状，微笑道：“赵姑娘好大架子。我那间虽不是上房，倒有两个铺位，如蒙不弃，可与你暂歇。”

　　赵敏心里咯噔一声，紧盯周芷若双目，似要看出些什么。

　　周芷若见她神色几度变换，轻笑道：“整日里这些驳杂心思，莫不怕早生华发？”

　　赵敏暗自盘算，周芷若武功极高，倘或有意过不去，这般境况，自己怕是无计可施，不如对付几日，见机行事。

　　周芷若携赵敏回到客栈，再问掌柜多要一床铺盖。掌柜疑惑非常，复看赵敏：此人骨秀眉清，喉下无节，一身上等剪裁的淡青外袍，头发束起，拢了个髻，不留一丝在外，发带上一颗玉饰，翠然有光。胸中了然，安心取了铺被，送至房内。

　　一宿无话。

　　周芷若起早，洗漱完毕。推开窗子，数鸟飞起，叽叽喳喳。又是个好天气。心中爽朗，便走到街上，采买些物件。

　　镇子小，却热闹。周芷若长在峨眉，不多下山，江南物事和巴蜀相比，多有不同，兴之所致，不觉走得远些。

　　突被一人拦住去路。

　　原是一男子，衣着华丽，几个恶煞般的家丁，将周芷若围作一圈。男子不怀好意的瞥看周芷若，道：“鄙姓钱，应天府世家子弟，可否邀小娘子共饮一杯好酒？”

　　此番光景，周芷若心中大恨，真想立时结果此人，可大街之上，难于动手。左思右想，希冀寻个法子躲开。

　　“姐姐，你到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赵敏走上前，顺手一拨，推得家丁一个跌趔，反握周芷若左手，周芷若顿觉指尖微麻，心中一震，由着赵敏拖离。男子见赵敏仪容考究，不明就里，犹豫片刻，亦不敢紧随。

　　拐过一处牌楼，赵敏松开手，回头戏看周芷若。周芷若脸面一烫，低头理平袍袖，道：“你怎么找到这里？”

　　赵敏也不作答，哼了一声，道：“越是世家，越以衣冠待人。”

　　“周姐姐，真是花容月貌，那钱公子怕是不肯干休。”

　　“这地方，还需尽速离去。”

　　“此去不出五里，乃江南名胜紫金山，不知周姐姐可有心思？”

　　“你不觉辛苦，我自然更无事。”

　　回到客栈，两人结了房钱，牵过马匹，从后门穿出。刚到大路之上，便见之前几个家丁走向客栈，两人相顾一笑，策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