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殇遗梦》紫依绯砂

8、遗梦·仕城

　　“小离，小离，你看你看，嬷嬷教我编的蝴蝶，很漂亮吧。等我学会便做一只于你，不可不要哦。”

　　“小离，谢谢你的烟火，这是我最美的生日，明年要在一起，每一年都在一起。”

　　“入得深宫再无相见日，这‘月华’便赠予你。我从未见过父母，嬷嬷说这是母亲留与我唯一的东西，带它防身亦如无月在侧。”

　　“我只愿平凡地活着，和你，和嬷嬷，和师傅。我们能帮人夺取天下，为何却连自己一个小小愿望都无法实现。”

　　“小离，小离，不要忘记，要永远记得我。”

　　“小离，我想和天斗一次，最后一次，帮我最后一次，这也是你的誓言。”

　　“为何…要哭……这般…很丑……我都没哭…一点都不痛哦……”

　　“完成了你的誓言…你就自由了……不要…不要再痛苦…你有对抗命运的能力.……”

　　“这世…能与你相识…无悔……”

　　血染红白色纱衣，她的，和我的。衬着她那惨白的脸，却是异常的妖艳。嘴边，是对命运的耻笑还是如愿以偿的幸福微笑。我最终还是无法救你，无月。

　　“先生？先生……”耳旁急切的呼唤，是谁？

　　“先生，请醒醒，先生！”

　　睁眼发现自己正坐于马车内，不知何时睡着，梦回千年。

　　“先生，刚似噩梦纠缠，唤极不醒，您没事吧。”赤殇舞担忧地问。

　　“无妨。”出口的声音却低沉嘶哑，冰凉的液体从眼中溢出滑落脸上。

　　默默接过女孩递过的丝帕，尴尬于堂堂星见竟然梦中落泪，这样懦弱的自己如何给人于安全感。

　　勉强收拾好情绪稳定心神，我们正在前往皇城的路上。

　　“先生，殇舞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赤殇舞踟蹰道。

　　“不妨直言。”看她郁结于心多日，料想该是难于回答的问题。

　　“先生不但能观星识月，问凶避祸，指引昌盛。”赤殇舞顿了顿，像下定了决心，“还能窥视神意，预知未来，是否？”

　　“玄某并不能预测未来。”

　　“先生不愿真言以对吗？”女孩握紧手中纱裙一角，“先生尽知殇舞命数，此时愿与殇舞同为逆天，可有悔过？”

　　“公主贵为千金之躯焱赤国宝，玄某定为公主尽力。”

　　“先生不必隐瞒，那传说中的秘密连上代星见也无法参透，不久后的忽然消失与先生之前的急于离开，殇舞的命数可想而知。”

　　“公主久居宫中，可曾知晓商无月。”不理会女孩的逼问我忽然问道。

　　“当然知晓，她乃我国圣女。天仙般的人，聪慧善良。自她当上圣女后，我国得神灵恩赐风调雨顺，天佑我朝，敌军节节败退，我军势如破竹，国域版图得以扩大。可惜她早逝，不到双十就已病逝。”

　　“你得了那世人羡慕群雄追逐的秘密，却失去了平凡的生活。而无月得到了所谓的天神眷恋，却失去了性命。”确实，就如星见看似拥有预言的能力，能辅佐帝王。高官厚禄，却失去了所谓的幸福，每一代都是不得善终。手不自觉摸到了怀里的‘月华’，冰冷的质感犹如当时。

　　“为国祈祷？无月使用诅术给国家带来了繁荣昌盛，逆风却腐蚀着她的□□和灵魂。”这是她必须的代价。

　　“何以如此！她竟是因腐蚀而……？”赤殇舞吃惊的撑大灵眸。

　　“因我，在她灵魂被腐蚀殆尽前。”我从怀里拿出曾经架在赤殇舞脖子上的匕首，这是我做为星见的第一个誓言，帮她反抗命运。

　　“救我，只因我于她相像么？”

　　“是，也不是。”我也不知如此决定究竟为何。

　　“我要让您知道我于她的区别，所以，请您一直陪在我身边。”赤殇舞此时眼里所流露出的神采，是我和无月所没有的，深深地吸引着我，好似看到了希望。

　　未到落日时分，我们寻得离皇城不到十里的小店留宿，祁绝言与张勇前去打探，女孩也在房中休息，我依旧坐在靠窗的桌子，叫上一壶普洱待看夕阳。

　　这小店开得也算精妙，离皇城十里之距，路过之人多是恋上那夕阳美景，多留一宿明日再进城也未尝不可。奇怪的是今日看来店里客似云来络绎不绝的食客并非赶路人，看穿着装扮多是官绅显贵，都是叫上一壶好茶，或自家带的点心，一两个仆人侍童服侍，像等待着什么。

　　当天空残食最后一丝光亮，感受到大厅里弥漫起烦躁之气。我无意逗留，刚想让小二备些吃食送到房里，却见赤殇舞来到桌前：“先生，殇舞睡至华时已过，让先生等候多时了。”

　　“公主好眠，玄某福气。”赤殇舞坐于桌子对面，我复又坐下。

　　店小二麻利的跑过来问道：“客观要吃点什么，本店的招牌菜香酥鸭远近驰名，芙蓉鱼更是了得……”

　　“且先上些开胃小菜吧。”女孩见我不欲回答径直说道，“等他们回来再点些别的，先生意欲如何。”

　　我点点头，忽然被店外声音吸引，从窗口望去只见一青袍道人缓步走来，边走边吟唱奇怪的曲调：“走走走，游游游，我不学无数我不发愁……”

　　大厅里的众人听到后，脸上带着或紧张或兴奋，看来此人就是他们在此等待的原因。

　　店小一看道人走来，满脸骄傲说道：“凌云子凌道长回来了！道长他道行高深，神机妙算，卜卦问神更是了得。日前住在本小店，每日替人卜算一挂当是店费，如若不然，就是黄金千两也难求。”

　　“千金难求，又何需日算一卦？”女孩好奇的问道。

　　“高人都有不同于常人的嗜好，我们这些俗人知道个什。”小二嘿嘿笑着，下去给我们备菜去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凌云子刚进的店门，一身材富贵员外摸样的男人急急上千，油腻的嗓音嚷嚷着：

　　“听说道长神机妙算，快快帮本大爷算上一挂，去祸求福。”

　　闻言厅里众人摇头鄙夷之态各不相近，看来这狂妄之人并无好果。

　　小二见有人不懂规矩热闹了这旷世神仙，店里的或财神，急急跑来笑道：“王大人，您事忙故有所不知，凌道长一天只卜一卦，且是自寻有缘人。”

　　“放肆！”那王大人听后怒喝一声，油腻的手打了小二一个耳光，“本大人光临是他的福气，不识抬举的东西！”

　　“王大人消气，打着我疼了您的尊手。”小二红了一边脸，还要点头哈腰的微笑，“凌道长的规矩，还请王大人……”

　　眼看王大人又要复手打这不知死活频频忤逆他的店小二，那油猪蹄却被凌云子的拂尘一挡，硬是拂离小二眼前。

　　未等那王大人再骂，凌云子悠闲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小道人自有小道人的规矩，若是不愿遵守，便早些离去，那晃动的蹄子也不怕浊了众人的眼。”

　　“小小道士好大的口气，一个虚名让本大人久候多时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此时竟然口气狂妄蔑视本官，信不信本官让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阳。”随着王大人的话，他身边两个随从手握刀柄欺身上前。

　　“狂妄么？小道人一向如此，也未见那礼部侍郎陈大人告诫一二，也未见拿户部尚书刘大人怒目冲冠，更未见刑部那铁面无私的张大人诉之无法见到明日的太阳。”凌云子说着对一旁一蓝衫男子微笑道，“你说是与不是，李大人？”

　　蓝衫男子点头微笑，身边丫鬟拿着一小坛酒走来，巧笑道：“当日多谢道长指点，我们夫人于昨日安顺诞子，一索得男。这是我家大人收藏的极品杏花酿，聊表心意，请道长笑纳。”

　　“那小道人就谢过了。”凌云子也不客气，接过丫鬟手里的美酒。

　　那王大人看到蓝衫男子后，又见凌云子所言的各位大人名讳，冷汗直冒。那些朝堂中的一品大员，官级压死人，于他小命随手捏来，怎可不怕。

　　只见他肥腿一软跪在凌云子面前，一脸悔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神人，请神人大人不记小人过，绕了王某人这回。”转而又给蓝衫男人磕头，“下官不知李大人在此，竟口出胡言，望大人责罚。”

　　“扰了道长清修，还不快滚！”李大人淡淡一语，那王大人点头称是，退至门边。

　　“且慢。”凌云子并无心放过，“无辜伤人，这就是王大人的为官之道么。”

　　那王大人掏出怀中银袋，悉数奉上，在凌云子无言蓝衫男子首肯后，狼狈逃离。小二得到凌云子的肯定后，拿着钱袋开开心心的继续干活，红肿的脸笑得开了花。

　　这出好戏让众人再次认知这位凌云子的习惯，小插曲过后，众人又再度紧张起来，不知今天谁人有幸成为那有缘人。

　　刚想唤赤殇舞离席，转眼凌云子已晃到我们桌前，一脸探究的看着赤殇舞问道，“在下凌云子，小姐之相飘忽不定，虚中有实，实中参幻，冥冥之数未定，贫道也无能参详其中一二，小姐可否让贫道算上一卦。”

　　“小女子并无变事之能亦无防事之心，无须知事防事。”赤殇舞淡淡拒绝。

　　厅中众人都不解此等好事竟然被拒，纷纷唏嘘不已。凌云子摸着不长的胡子皱眉低吟：“奇哉怪哉！”

　　“素闻道长盛名，可否为晚辈算上一卦？”江湖游仙术士，做那卜卦问神的虚法骗人于巷口街边，但冥冥万世也有那世外高人，星见之命难以看透，就连师傅也难以言之一二，我不知世间是否得一人能看破我的命运，姑且一试又何妨，且看着凌云子是何神人。

　　凌云子闻言看向我，道：“生之天像，行之人事，就让贫道给公子算一卦吧。”

　　“可要看相？生辰八字？或测字？”我询问。

　　“无需如此麻烦，就让小道人给公子算上一算。”凌云子无需询问，也无那竹签龟壳之类，竟伸手掐指算来，口中喃喃自语，有模有样。

　　半响后凌云子蹙眉说道：“祥云之上却无翔翼，前尘之物皆梦中影，执手之缘断于斯念，辅佐之星泯灭于晨。先生乃辅皇星之人，可知此下所为之事实属不该。”

　　“晚辈自是晓得。”逆天，我自是晓得。想这凌云子也果真厉害，已从公子改成了先生。

　　凌云子摇摇头道，“人之命数冥冥天定，先生做什趟这浑水，何不置身事外乐逍遥。”

　　我淡笑而言，“晚辈生无可恋，死无可念，心意已决。”

　　“贫道算出与先生此缘匪浅，将于澈凌山恭候先生大驾。”凌云子说完笑着离去，“浊浊乱世，翻江听浪，愿否？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