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白衣》枫林的竹

5、公子徇

　　只是，寒徇没有想到他会遇到赵知瑾。赵丞相也没有想到他会遇到公子徇。寒徇是经旗远镇回到他原来住了二十年的地方。而赵知瑾是因为一些事情去找南昭的。巧合的是，赵知瑾是在客栈遇到寒徇的。而在客栈房间的时候，寒徇是不戴着斗笠的。所以赵知瑾看到了那张脸。
　　“公子徇？”虽然话语中带了一丝不确定，但赵知瑾却是唯一一个第一眼见到就将他认为是公子徇的人。其他的人大多只是觉得他跟公子徇有关联，毕竟二十年的时间放在那里。
　　可是，赵知瑾毕竟和他人不一样。他曾爱过公子徇，也被公子徇喜欢过。只是，他们从不曾在一起过。就是对于寒徇来说，这个人跟其他人也是不一样的。就算他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波澜，但心里确实有些波动。
　　二十年前的赵知瑾，是一个很俊秀的青年。而如今的赵知瑾，看着就是一个中年文人。赵知瑾不会是二十年前的赵知瑾，公子徇也不会是二十年前的公子徇。看到寒徇的那双眼睛，赵知瑾就清楚了。
　　二十年前的公子徇，眼中还是带着暖意的。而如今的公子徇，应该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决定了。
　　寒徇将人请进去，给他倒了一杯茶，以点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的容貌？”到了中年的赵知瑾，当然不会是为爱情冲动的人。不过对于曾经喜欢的人，还是会关心一句的。就算只是一般的朋友，也都会问的。公子徇或许不一样，连赵知瑾都看不出他有什么在意的。二十年前或许还有一个黎寒谦，如今估计只有他那柄雪衣剑了。
　　寒徇抿了口茶，到也回答了他的问题：“误食毒草。”在黎寒谦病逝之前，寒徇曾帮他找寻可以医治的草药。当然，那些草药不可能直接就给黎寒谦吃，所以寒徇都是自己先吃了一半，确定真的没有毒才给黎寒谦服用的。
　　也不是不相信御医的话，但寒徇还是觉得自己试过才放心。毕竟黎寒谦当时的身体那么差，一个不小心可能不是救，而是害了他。然而，他还是没有将皇兄救回来。
　　而发觉自己的容貌不会随着年龄改变，是在两三年后了。这对于他到也没有多少影响。毕竟那个时候他就没打算在江湖行走了。况且他找大夫看过，大夫也只是说，除了容貌不会变，他的寿命最多比一般人长几年，不会变成死不了的怪物的。
　　赵知瑾打量着那张脸，比当年离开南越的时候成熟一些。不过仍旧还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而他的穿着，却跟当年完全不一样。若是当年认识公子徇的人，肯定不认为公子徇会穿着一身纯黑的。而且他看到旁边还放着黑色斗笠。
　　赵知瑾有些好奇，公子徇这一次出现在江湖是要做什么。毕竟这个人已经二十年没有出现了。以他对公子徇的了解，肯定不是为了权势。就算公子徇会帮西齐攻打其他国家，也绝对不会是为了权势。若他想当君王，二十年前就当了。
　　“有兴趣去南越坐坐吗？”赵知瑾有些好奇，若他不是在这里偶然遇到他，是不是他连出现都完全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人真的太过决绝了，所以当年的事情是必然的。不过让公子徇因为他受伤，并不是他所愿的。
　　寒徇摇头，应道：“我只是去看看皇兄。”单单从这句话，赵知瑾就已经明白。对于如今的公子徇来说，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还不如已经死去的黎寒谦。当然，若是黎寒谦没有死去，他们就更比不上了。
　　赵知瑾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其实我一直很疑惑，你到底懂不懂爱情。”虽然当年公子徇说过喜欢他，但他一直觉得，公子徇所认为的感情，和他们所认为的是不一样的。就像他当年跟南昭说的，看着公子徇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还不如他的剑。
　　寒徇的话语中也带了叹息：“我喜欢过你的。”皇兄说过，能在一段感情中走出来，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感情迷失理智。公子徇永远不可能像那些为感情醉生梦死的人那般。但是，他确实是喜欢过这个人的。或许他所认为的感情，和对方所认为的有些不一样。
　　听到他说话的口吻稍微有些变化，赵知瑾怔了一下，然后认真地说道：“我没有否认的意思。”他不会否认当初公子徇为他做的，不然就太没有良心了。而且他会喜欢上公子徇，和对方当初的态度也是有关系的。“只是，你的喜欢和很多人的不一样。你对于我有过欲望吗？”
　　公子徇这样的人，真的有想过跟谁发生过身体的关系吗？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的接触，就算身为公子徇曾经喜欢的他，顶多也就跟他有过拥抱而已。至于重伤倒在他的怀里，那是特殊情况。
　　寒徇闻言愣了一下。他是想过要跟赵知瑾在一起，不过身体的欲望，好像是没有。但也不能全怪他吧，当初赵知瑾是跟南昭在一起的，难道他还能强迫他？而且有些事情发展的太过突然。若是赵知瑾也喜欢他，他们继续相处下去，发生关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身为他情感启蒙老师的皇兄，不也说过，有些感情是需要时间的沉淀的吗？他开始的时候对于亲情也是不懂的，皇兄不还是教会他了。爱情确实和其他的情感不一样，只是赵知瑾还没有教会他。或许真的是赵知瑾说的那样吧，他并不懂爱情。以后应该也没有人会教会他了。
　　看到公子徇的反应，赵知瑾就知道自己一直的想法是对的。这个人是真的不明白，就像对一些事情不懂的小孩子一样，没有学会而已。在黎寒谦离开之后，公子徇对于所有的感情，都已经抛弃了吧。不管是学会了的，还是半知半懂的。
　　“我先前见过南昭，你是来找他的吗？”既然不懂，那就不懂吧，再纠结也没有意思了。而赵知瑾会离开南越，也只有可能是找南昭。他虽然很久没有出现了，对于南越的事情也不了解。但以他对赵知瑾的了解，这个人对于南越可是非常关心的。
　　南昭既然不在南越，赵知瑾也离开南越，只能是去找他了。这两个人，是不是还如当初那般，在一起呢？
　　赵知瑾点头，突然说起了南昭的事情：“我们其实在你离开南越三年后就分开了。”如果他不说，公子徇肯定不会去查的。若是以前的公子徇，还有可能去了解一下。
　　“他要立后？”也不怪寒徇这样说，毕竟他跟赵知瑾当年的关系更好，还是站在赵知瑾这边的。而南昭可是当年被他当成情敌的人。以如今的时代，君王是不可能不立后的。南昭既然是南越的君主，自然是要立后的。而赵知瑾，是不可能成为南昭的皇后的。
　　寒徇突然想起皇兄似乎一直都没有立后。不过皇兄后宫有妃子，而且有子嗣。似乎对于立后也没有什么兴趣。那些大臣虽然会说，但已经有了子嗣，也没有太多的借词。南昭和皇兄不一样，他没有子嗣。
　　“主要原因不是这个。我和南昭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南昭自己也说过，如果不是你出现，他估计不会喜欢上我。我可能也差不多。你对我们的感情影响还是挺大的。”赵知瑾唇边带着浅笑，显然早就放下了。
　　“我不懂。”寒徇是真的不懂。这两个人喜欢对方，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曾经喜欢赵知瑾，跟南昭是情敌，这关系不是挺明确的吗。
　　赵知瑾看着他，温和说道：“南昭其实喜欢的是你，只是他后来才明白的。”若是南昭看到公子徇，听到他今天说的话，估计会挺难受的。南昭虽然早就立后，不过却是比他更执着。
　　他是早就放下，但公子徇却还在南昭的心里，只是没有当初那么深刻了而已。南昭几乎不提公子徇这个人，但身为南昭的竹马，赵知瑾对他太过了解了。
　　有一次他跟南昭说起的时候，觉得事情真是太莫测了。谁知道他们两个相互喜欢的人都会喜欢上公子徇呢？又有谁能知道，公子徇后来对于谁都不喜欢了呢？有些感情就是这样啊。所以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喜欢曲家大公子也就没觉得多难接受了。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而谁又能知道，年轻的时候喜欢的人是否会一直喜欢下去呢？就算他的儿子真的跟那个人过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寒徇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南昭喜欢他？这绝对是寒徇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当初皇兄说的果然是对的，有的时候，感情真的很复杂啊。
　　“你当我没有听到。”若是可以，他完全不想知道。不管是二十年前有谁喜欢他，还是现在有谁喜欢他，他都不想知道了。
　　赵知瑾垂眼看着杯子里的茶叶起伏：“你打算以后一直这么下去吗？”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呢？赵知瑾觉得自己有些没法想象。每个人都会想跟其他人说说什么的吧。可是公子徇又和其他人不一样。
　　看着他那双眼睛，就觉得他如今似乎真的跟什么都没有关联了。
　　寒徇看着桌子上的剑，剑柄刻着精美的雪莲花。雪莲花中间，雕刻着一个徇字。那是皇兄亲自跟雕刻师说明要刻上去的。世间只有一柄雪衣剑，也只有一个公子徇。可是，在黎寒谦离世之后，世间没有了无暇公子，也没有了公子徇，只有寒徇。但雪衣剑一直都在他的手上。
　　“若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可以来俞山找我。”寒徇在想，除了皇兄，也只有赵知瑾对于他来说不一样了吧。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告诉一个人，自己所在的地方。
　　赵知瑾叹气：“我真的很好奇，当年黎陛下是怎么教会你的？”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那样问只是担心他而已。这个人对于感情的认知，真的很淡薄，比当年还更陌生了。
　　寒徇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有些沉默。“皇兄不曾用语言跟我说过。”所有的一切，皇兄都是用行动来让他明白的。感情的东西，本来就不是语言能说的清楚的。
　　见寒徇的神情有些变化，赵知瑾也知道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黎寒谦。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只有黎寒谦能对寒徇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了。“他应该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吧。”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去懂得什么是情感，并不容易。
　　不过寒徇的回答却不是赵知瑾所以为的那般。寒徇闻言摇头，唇边带了些笑：“皇兄的性子其实挺急的。有的时候看着他一直想说什么又忍着不说，就觉得挺想笑的。我那个时候喜欢笑，估计就是被皇兄影响的。”
　　看着他的笑容，赵知瑾眸子里也带了笑意。果然只有黎寒谦能让公子徇这样啊。当初在南越的公子徇，确实是经常笑。就算眸子里冷冷清清的，脸上却是经常带着浅笑的。不过他到完全没有想到，黎寒谦是那样的性子。估计后来的沉稳，就是被这个弟弟磨练出来的。
　　“不过对我的事情，皇兄确实是很有耐心。我第一次见到皇兄到第一次跟他说话，中间隔了将近半年。若是其他人，估计早就不管我了。”赵知瑾以前也听他很随意地说过，小的时候是在冷宫里长大的。
　　不过弟弟见到哥哥竟然过了将近半年才搭上话，他真的有些无法想像。那个时候的寒徇，想来比现在还更难相处。不过他也似乎有些了解，公子徇为什么对于感情那么陌生了。因为没有人教他。而黎寒谦，是第一个教他的人。这样的人，注定对于公子徇来说不一样。
　　能用五年，甚至十年去教出那样一个名扬四国的公子徇，黎寒谦也确实是让人敬佩。若是没有黎寒谦，公子徇或许会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冷血怪物。而有了黎寒谦，公子徇的心里就多了一个准则。
　　以公子徇的聪慧才智，若是没有任何的束缚，对于四国来说，肯定会是一个很大的灾难。然而，如今的公子徇就算不在意任何人。毕竟曾经懂得过，所以不会肆意毁灭。
　　“离开之前不打算见南昭一面？”虽然他说当做没有说那句话，但多少也见见吧。毕竟二十多年没见了。如今的南昭，不就是因为听到了雪衣剑法出现在北俞才来的么，他肯定是很想见到公子徇的。
　　寒徇沉默了一会，应道：“若是能再次遇到。”若是他还会遇到南昭，那就再见一面。若是遇不到，就算了。
　　不过事情的前提，赵知瑾也知道。公子徇所说的遇到，不是指他派人去告诉南昭，然后等南昭来找。而是他们一起北上，在分道之前南昭出现。寒徇是不会去等着南昭来找自己的。也不会等到南昭接到消息来到这里。
　　一切的事情，就看缘分了。能见到，也是一种缘分。就如他和赵知瑾。就像他和黎钦桓在比武大会上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