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言不由衷

3、3

　　“咦，你们在讲什么？”罗笑第一个冒出来。
　　年头上，有些需要采买的办公用品是需要我们财务科出面的事情，所以她的手上有一张长长的清单。我跟林芹立刻会意闭嘴，这群丫头，有些东西只需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的，却要兴师动众地五人一起出行，是欺负新人还是嫌工作清闲。
　　“芹姐，累死我了。”许舒一回来就捧着她的超大水杯灌水，还忍不住邀功。
　　“是吗？那也是自找的。”林芹很不买帐地逗弄起她们，故意板起了脸。
　　“哎呀，芹姐，你别生气。你看我们这么卖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还有，千万别跟他们说。”这丫头还真会说。
　　“是是是。”罗笑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吧。”
　　“耶，芹姐最好了。”两个人异口同声拍起马屁。
　　“钱多多，还有他们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突然发现五个人去只有两个人回来，有些不对劲。
　　“不是，在后面，我们……我们是先回来通知的。我们去帮忙了。”然后两个人又开溜了。
　　“她们还真好玩。”我说，跟几个小孩子一起还是很轻松快乐的事情。
　　“是啊，我们不也曾经像她们这样。”林芹的脸上带着笑容，很宠溺的样子，在她的眼中，她们都是没有长大的。那种母性的光辉，让我又觉得有些刺眼，命运弄人，这样优秀善良的女子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告诉她我怀孕的时候，她喜极而泣，反而我一脸平静。她怪我不珍惜，泪流得更凶了。好久，才缓缓告诉我，她的检查报告说她输卵管阻塞，很难有做母亲的机会。我蓦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准备好要做一个母亲。我还年轻，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我并不想因为孩子而放弃许多的东西。可是，她的话语一字一字炙烧我的心房：有他，你幸运至极。是，有他，我幸运至极。我感受到自己的腹中有一个生命在坚强地生长，我抱着日渐长大的肚子，幸福地享受作为一个女人的最大的骄傲。
　　生小凡的时候，她跟刘航还有我的家人一起守候在病房外面，此刻想来，一切的一切于她是否过于残忍。她第一次抱小凡的时候，我明显感到她的紧张和喜悦，双手有些颤抖，目光却一刻舍不得离开。她极疼小凡，看见漂亮的小衣服小鞋子，甚至是学步车婴儿床统统搬来。我告诉她：“小凡也是你的儿子。”
　　她却摇摇头，坚强地说：“他是你的儿子，我的干儿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些事情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是我不懂，坚强快乐的她内心又是如何，同样的灿烂吗？
　　嘲杂声立刻淹没我的猜测，他们荣归，带着欢笑还有热闹，回到了安静的办公室。每个人的手上都是满满的，一个都没有落空。
　　“你们是去搬年货的吗？”林芹问。
　　“不是，芹姐，先救命再说，我的手快要断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许舒接过话，还拼命挤眼睛，要林芹慎言。
　　“怎么了，眼睛抽筋，东西放下，我帮你看看。”有人是故意的。
　　“你怎么了，不要紧吧？”有帅哥的关心自然是件美事，只是在这样的状况里她并不是很享受，紧张得快要冒汗了。
　　“不要紧，不要紧，眼睛进沙子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揉眼睛，见招拆招可是必修课。
　　“快点把东西整理好，备用的放到仓库去，另外发票和帐单做好，今天下班之前交给我。”林芹不逗她了，工作可是来了，要安排好一切，“还有，智文你们以后不要听这帮丫头瞎撺掇，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好了，不用跟在她们后面做苦力。”
　　“啊？”一声声哀嚎，仿佛在控诉林芹的不仗义。
　　大家很快各就各位，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很有礼貌却很疏离，只是笑，不多话。他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切，而自己却好象在另一个世界。默默地带着笑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专心地工作。他很少拒绝别人，所以连我的告白也没有拒绝。
　　对着电脑发呆，突然就想起我们后来见面的情景。初见时惊为天人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想想也是够傻的，勇气却很可嘉。见过一次面的人就敢喜欢，也不顾对方是否已有归属，还好是没有的。我破天荒地提早半个小时在门口等，就站在我们相撞的地方，一遍一遍重放那样的相遇。
　　黄天不负有心人，我一眼就在人群之中看见了他，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穿得很正式，可是却显得很挺拔，异常好看。他也看到了我，微微一笑，点点头，就走过去了。我急忙冲到他的前面挡住他的去路：“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因为加了一个星期的班，肝火比较旺盛，不好意思。”
　　“不会，是我自己太急了，才会撞到你的。不要紧吧？”他很有礼貌，说话的时候露出整齐的白牙。
　　“不要紧，不要紧。那个……”我突然犹豫起来，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对白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句。
　　“还有什么事吗？”他的表情有些随意，不像我，很紧张，在在乎的人面前怎么会不紧张呢？
　　“我叫罗亦群，是财务科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许平川，翻译部的，谢谢。”他也很大方的回答，若果不是因为站在公司门口，我想我一定会伸出魔爪跟他握手的。
　　“你是翻译啊？厉害，我上学的时候英语是最差劲的。”我忍不住和他攀谈起来，却大部分都是我在说：“我会不会很罗嗦啊？”
　　“还好。”他很委婉地说。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来找你聊天啊？我们科室里大多是年纪比较长的，有的时候没有办法沟通。”
　　“好。”
　　“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再见。”得到免死金牌，立刻撤退。
　　是我的软磨硬泡，一步一步接近了他。很意外，他居然是翻译，话却那么少，完全不像是靠嘴皮子吃饭的人。渐渐的，我才知道，他的工作主要还是以笔译为主，口译果然不是他擅长的。
　　直到我对翻译部的人比我们财务科的人还要熟悉的时候，直到大家都看出我的心意的时候，他还是那样沉默有礼。其实，有的时候，我宁可他不要跟我说“谢谢”或者是“对不起”，我会觉得自己对于他就跟其他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普通的同事或是路人甲乙。直到自己下定决心，将勇敢进行到底，如果他不知道就让他知道，如果他假装不知道，就让他没有机会再伪装自己。我终于明白楚王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心情，我也知道，如我如他，一旦失去做恋人的机会，连朋友都不成了。有些事情我有勇气做第一次，却未必能继续第二次。
　　心里紧张得要死，找林芹诉苦，她是财务科里唯一一个跟我同辈的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你真的决定了？”她问，早我一年来的她对于许平川的印象并不深刻。
　　“对呀，真羡慕你，你们家的那位多好，不像我这个，简直就是木头。”我羡慕至极，届时她还未婚，跟后来成为我们领导的人处得火热。
　　“也不是，他太滑头了。不过许平川真的是很呆，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他怎么还无动于衷的。”连旁观者都看不过去了。
　　“对呀，不过我也就是喜欢这样的他。”说出来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
　　“你还会脸红啊？赶紧想想怎么跟他说吧？还有，如果，他拒绝了，怎么办？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现实是残酷的，她说的未必不是可能。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的。做不成情人就做敌人，干脆我就这样威胁他，说不定他一胆小就答应了。”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很不客气地狂笑。
　　“希望你能够梦想成真，还有按我说对他威胁应该是没什么用的，干脆你使美人计，或者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他就是想赖也赖不成。不过，照说他的性格，估计亲一下就跑不掉了。”然后自己又很捧场大笑一阵，我朝她翻了记白眼，什么馊主意，我还是很纯洁的，好不好？不过，要是真有用的话，呵呵……
　　下班之后我们就约在了一间气氛很好的咖啡厅里，蓝色的灯光照得像是海洋般静谧，播放的也是节奏舒缓的欧美情歌，最喜欢的是它的装饰，扶手、围栏以及灯柱包括吧台都使用了比较浪漫的铁艺，餐具也是很华美的。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他的出现，因为害怕迟到，所以我直接就来了，然后发现自己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了一个小时。无聊之下，只好环顾周围了，不愧是经过我和林芹的长期考察的，这里是一个很适合告白的地方。座位与座位之间都有一人高的隔板挡住，不会觉得很公开，还有我想在这么浪漫的地方说不定木头会开窍的。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他到了，仍旧是点头微笑然后入座开口问：“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边喝边聊，确实是有一点事情。你要什么？”
　　“水，谢谢。”他很有礼貌地朝服务生致谢。
　　我又喝了一口咖啡，其实我并不渴，也不是很喜欢咖啡的味道。只是想找一点事做一做，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拘谨。而且，在他没来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已经喝了两杯果汁，一杯牛奶，一杯咖啡了。服务生的态度很好，笑容又很甜，所以我不好意思拒绝，只是胃涨得很难受。
　　“什么事？”他抿了一口水，然后问我。
　　“啊？”我突然一愣，然后有一种感觉涌出来，“不，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饮料喝得太多了，真是丢脸。
　　从厕所出来，我一眼就看到他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仿佛若有所思。眉头微微皱着，想必是什么不大好的事情，该不会是觉察到什么才让他有不安的感觉吧？心里开始忐忑起来，走路都特别小心，我怕再有什么差错会直接出局的。
　　“那个……其实……”我仍旧是犹犹豫豫，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噎下自己的口水，算了，死就死吧，总比不明不白地强：“我想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口，好象也没有想象中的难，有些事情有些力气只要找到一个突破口或者是一个支点，就好办了。没有我预料中的接受或是拒绝，他根本就是没反应，看着自己的水杯，眉头皱得像老头。这是什么情况？我是成功还是失败？
　　“你……怎么说？”我只好硬着头皮再问问，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做这种厚脸皮的事情了。
　　“我，想想。”他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我却陷得更深了。他是故意不让我安宁吗？还要让我在等待中煎熬啊。
　　“好，你想，想到告诉我。”没有办法，现在生杀大权握在他的手上，我只有听命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