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言不由衷

2、2

　　有些事情即使你想象了一千遍,它也会以一千零一遍的可能出现的。可能是我自己太放不开，天刚亮的时候，我就醒了，躲在暖暖的被窝里，躲在刘航的臂弯里，想象着见面的情景。手心冒着汗，心脏附近的肌肉好象一直在收缩，压制得很难受，我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刘航觉察出我的异样。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心情，是害怕?是紧张?甚至是期待?
　　分手以后，我们几乎没有见过。我的婚礼他没有来，他的婚礼我也没有去，那个时候，我们对于彼此的选择彼此的生活都还不能够接受，不能像是以对待一个仅仅是朋友或同事的态度来互相面对，而我就以为看不见就不会想念，不想念就可以尽早忘却。我们在同一个公司，拿着同一个老板的薪水，却不再见面。缘分和命运就是这样神奇的事情，有的时候即使不是刻意也会天天会遇见，有的时候即使是故意也永远见不到面。
　　一向习惯提前5分钟上班的我今天有意踩点出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只是理智告诉我自己不正常了，我有太多的顾虑有太多的犹豫。
　　“哇，真是太好吃了。”
　　“我今天吃得好饱，早知道有早点，我就空着肚子来了。”
　　“我就有先见之明，没有吃早饭。”
　　三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刚见面就被人家的糖衣炮弹收买了，真是意志不坚啊。
　　“你们不要客气，我们买了很多呢。”很年轻的声音，也很有礼貌，听来就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
　　我在办公室门口就看到这样的情景，让我感觉他们好象才是原本就一起工作的人。
　　“群姐，你来啦。”眼最尖的是左手蒸饺右手烧卖的钱多多。
　　“大家早啊。”放松心情，踏进这个气氛很热的早餐店。
　　“早。”
　　“早。”
　　有些人的声音因为嘴里的食物好象有些含糊不清，这些腐败分子。
　　“早，群姐，我是任智文，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您吃早饭了吗？吃点吧。”很年轻的男孩子，高大俊朗，怪不得这几个小丫头对着几个包子就被收买了。
　　“不用，我吃过了，谢谢你。”微笑着保持自己的大姐头风范，目光却不经意间接触到某个人的。刚巧，他也看向了我，微笑道声“早”。
　　“早。”有些错愕，再见会是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环境，如我，永远意想不到。别开眼，脑子里却是那个深刻的轮廓，很高很瘦，宽额，大眼，高鼻，薄唇，还有坚毅的下巴。每一个部位都印象极深，拼凑出准确的面容，带着笑容，刹那间闪耀了我的眼。他虽不是极品帅男，却异常对我的味，至少当初是如此。我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他如何，只记得初见之时，就再也离不开眼，是一见钟情的喜欢，认定就不想放开。
　　给自己泡了杯玫菊柠甘，各取其一字变成它的名字。眼见菊花朵朵绽开，如同盛开般怒放，那是怎样一种情怀，经过晾晒之后的浸泡，它还能够维持其本色，实属不易。玫瑰就做不到这点，也许是我挑选的品种问题，它会在水的洗礼之下变得苍白，枯黄的苍白，像青春已逝的女人，褪尽千华后只剩沧桑和疲惫。

　　突然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很年轻，从学校走出来，面对一切都是好奇和陌生。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书本上的知识只有在应付考试的时候才是真理。不凑巧，刚好遇上新旧老总交替，一个要在走之前把所有的帐务解决清楚，一个又要近五年的所有帐目报表考虑新的决策，两个人都布置了超出常量的工作，接连一个星期忙得跟狗似的。现在想想，按此刻的精力怕是再也承受不了那种强度的事情了,我已不似当初的年轻。
　　暗无天日的加班让自己快要崩溃，总算有幸在规定时间内做好工作，所以那天一到下班时间我就直往家的方向冲。刚走到门口，就跟一个人迎面撞上了，我一个重心不稳就坐在了地上，而且最糗的是当时只顾着打呵欠就忘了先站起来。
　　“你没事吧？”很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形象问题，立刻站了起来。视线正好对上来往的其他职工，都露着笑意，一定是刚才自己的样子特蠢。
　　算是恼羞成怒吧，再加上因为加班郁结在心中的火气找到了释放点，立刻吼道：“你自己跌着试试。”
　　“实在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的道歉很真诚，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口气好象有些恶劣。毕竟，我也有不对，没有认真看路，横冲直撞的。
　　“你……这……，好了，算了算了，也不能怪你。”抬头，看清他的样子。却只是这一眼，从此万劫不复。
　　人们常说爱情是毒药，也有人形容陷入爱情的人就像是飞蛾扑火，我亦是如此，中毒扑火在所不惜。对于爱情，我有太完美的预计，也因为年轻，有太多的不成熟。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他的笑容干净清爽，还有他的一切表情和动作有一种很明显的疏离，对任何人皆是，我却不以为然。虽然我不明白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的一切，可我愿意去尝试去理解去接受，从看到他的那一刻，从认定他的时分。这么浪漫的情愫溢生满心，尽是满载的甜蜜，光是想象就感觉幸福。
　　他早已消失在视线里，我却久久不能平静，爱情真的就这样降临在了我的身上。迷离地回到家里，怎么也无法入睡，幻想着与他的相处，简单甜蜜，像是开花一样，瞬间绽放，然后便是余留的香味，渗透在空气里，满鼻满室，挥散不去。那样的心情里，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脸上都是甜蜜的笑容。
　　想想我们之间的感情，一直是我在主动我在争取，因而在最后的时候也是我在放弃。他一直都很隐晦，包括我们在感情最稳定的阶段，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爱”。这让我越来越灰心，对他，对我们的未来都不确定，没有安全感，到了最后，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我不敢肯定自己的选择，我不敢肯定彼此的一切。在选择的关口，我害怕极了，可是他没有支撑我也没有鼓励我，甚至连一点的勇气都不给我，我们之间也只剩下大片大片的沉默，在我的心里咬出一块一块的寂寞，我只好承认我承受不住了。于是他们说：你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分开吧。我说：好。我对他说：我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分开吧。他说：好。还是那样淡定从容，仿佛一切的过往已是云烟。

　　林芹伸出爪子在我失神的眼前挥了挥：“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想什么。你今天，好象迟到了。”我开始转移话题，环顾四周，发现只剩我们两个人。
　　“别看了，那几个丫头片子看见帅哥走得比谁都欢，到外面采购去了。你呢？是不是还放不开？”当初我的愁容可是除了爹妈就她看得最多了，有些事情跟长辈也没有办法沟通只好拿她当筒子使劲地抖出自己的心情，或喜或悲，也许她比我这个当事人更能理解。
　　“不是。”我不想承认，也不敢，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立场来做这样的事情。
　　“我也能够明白你的心情，那样的感情也不是说放就放的。何况以后还要天天见面，也蛮尴尬的。不过，即使心里再怎么想也不能落实到行动上来，你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家庭，生活幸福，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她的话我都懂，我也在尽力做。
　　“我知道。”只是我想我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消化。
　　“慢慢来，也不要逼自己，只要不胡思乱想，什么都会过去的。”她的关心让我很感动，爱情终究还是没有友情来得塌实稳重长久。
　　“好，我会的。”喝了一口茶，居然已经凉了，味道不似热的时候香浓，还有一种很冰冷的感觉。我倒掉，重新接了一杯，再喝，淡淡的，跟白开水一样。有些东西，沉淀久了，也是应该褪色消失的，这些我都知道。
　　“其实，我并不明白你的选择。原本，我以为你不会放弃。”她突然又说了一句，我就愣在饮水机前，她是故意的吗。前一刻要我不要胡思，此刻她却乱讲。
　　“我，现在，也许更好。”我们的立场变得很快。
　　“可是，你现在安静许多。有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你们真的一起了，会不会还像现在一样。”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假设，还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类似的话，难道，我现在的情况对于她也是一种折磨？
　　“我想，是我自己成熟了。这样不也好，你耳根子不是清净许多。”故意说得很轻松，我不想在喜庆的年头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对她，对我，都不是仁道的选择。
　　“现在的你不累吗？”她一语道破，原来不是假期短，不是工作烦，是我自己，让我自己这样累。她又继续说：“虽然看起来好象是很正常，可是你知道吗，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你的高谈论阔，你又有多久没有讲过一个完整的笑话。除了偶尔插两句，大多时候你都是一言不发，你的热情积极的情绪呢？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以后我也不会说，可我真的希望以前的你回来。不管做的是什么样的决定，不管过的是不是你所希望的生活，你要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做你自己。”
　　“我真的有这样？”转过身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睛里有闪动的泪花。
　　“对，你不要拿你的婚姻当借口，也不要拿成熟当幌子。我知道，你不肯放开自己，你不让自己好过。可是，你这样，会伤害到你身边的人的。刘航，偷偷地问了我许多次，你是不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问题，还是因为生产留下的后遗症。罗亦群，你知足吧，即使不爱，可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多给点他回应，他触摸不到你的心也会失去安全感的，有些东西，不是只有女人才需要。”果真是大才女，说话一套一套的。
　　“他问过你？”我重复，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千真万确，他对你已经够好。”
　　“我知道。”
　　“知道还不满足？”
　　“不是不满足，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忘记。如你所说，一切都会过去的。”算是承诺，我是个守信的人，说过就会做到。
　　我何德何能，嫁此佳婿，体贴细致，温柔呵护。他如此待我，竟让我有些难以自容，我不是一个好妻子也不是一个好儿媳，我太以自我为中心，全然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