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言不由衷

12、12

　　李医生巡房的时候愣是对我说教了一气。当年生小凡的时候，她就是我的主治医生，最近看我频频出现，一再关照要当心，要我注意。
　　我一一应着，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确实我是做错了。趁林芹睡觉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肚子里宝宝的去留，其实早在刘航要求我把她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动摇了。（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宝宝是个女孩。）只是我还碍于跟许平川的过去，还碍于自己不能释放的心，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可是孩子的爸爸却突然不那么坚持了。如果，我说，如果我们真的分手，离婚的话，这个孩子怎么办？或者，他会因为孩子的关系打消这样的念头？
　　看到林芹和骆扬的事情，我是很难过的，他们的爱情比我的更早，顺风顺水，毫无波折。两情相悦又能长相厮守，即使有一点小缺憾那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命运不会无故厚待谁。两人的感情一向是很好的，怎么突然会冒出这样的事情。一个不大厚道的念头突然在脑子里生成，我不禁寒毛竖起：如果我和许平川也能走到一起，会不会也步他们的后尘？他们的事情让我觉得，即使两个人相爱，并且在一起了，也不一定都会有好结果。自古以来，多少女子私定终生，将一切托付于心上人，可又有多少得善终的。谁能说他们的感情虚假，那个时候的真挚也是看得出来的。可是说爱的时候是真的爱，说不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了。爱情在生理上也有一个保质期，不过两三年而已。
　　好象每对夫妻在生活里总会碰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记得有人说过：谈恋爱是很单纯的两个人的事情，所以只要真心相爱，都是很幸福的。可一旦感情升级至婚姻，不管有多深厚的感情基础，总是会遇到一些矛盾和争执。这也就上升到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人的生长环境和文化熏陶的冲突，如果两个人可以很好地协调就无妨，但是如果没有办法达成共识，那么婚姻就要亮起红灯了。就好象盆载一样，细心照料，按照它的特性，终有一天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如果不理不睬，除非是仙人掌之类的，也定会直奔西天，找大仙们报到去了。
　　自己办了出院手续，而刘航已经帮我把医药费结清了，勾着林芹的手臂走出医院。转过身去，回首新住院部，巍峨壮阔，可它真的不是一般人乐意长住的地方，且不说不吉利，里面的药水味也是很让人窒息的。深吸一口外面绿地青木的味道，舒爽至极，林芹还没有从她的伤痛里走出，脸上挂着微微可见的痕迹，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一道伤疤远不止这么小这么浅。
　　“我们去逛街？”看着明媚的阳光，我提议。这样的天气，早晚冻得要死，偏偏白天又这么和谐。女人天生有一种购物的欲望和冲动，这也是舒缓情绪的一种方式。
　　她以一种不能理解的眼光看着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还有发自内心的轻松。原来，我不只是想帮她而已，还想让自己知道这样的心情。好象很奇怪，我居然不担心刘航的话，我不相信我们会分开。
　　“好，去他的臭男人，都给我滚蛋。我一定要把他的信用卡刷爆了，即使分开也不能便宜了其他女人不是？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就不信，除了他，我就没人要了。”
　　“对，所有的东西都见鬼去，自己开心才是王道。”
　　两个为爱痴狂的女人瞬间将他们所有的情绪：轻松，愤怒，忧虑，不甘，统统化做前进的力量和购物的欲望。几个小时的大扫荡之后，果然心情上都有了质的飞跃，大包小袋子，衣裤和鞋子，全然在手，好似一方霸主，又获得了一座新的城池的成就和喜悦。
　　完全沉寂在放松和喜悦的情绪里的我，没有注意到手机响起，是林芹开口了：“你手机是不是在响？”
　　掏出一看，果然显示着刘航的号码，翻看已经有了六个未接来电。
　　立刻回复，还没有来得及说“喂”就被他抢白了：“你上哪去了？怎么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到医院里来接你，说你已经出院了，打电话回家你又没有回去。我真的担心，你就这样不见了。”他的话越来越轻，我却傻傻地听着笑着。这个样子的他会跟我分开吗？
　　“我马上就回来，不要担心，我没有事。”说话的口气自己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然后我就很不义气地扔下了林芹，直往家奔，呵呵，那里有我最爱的儿子，还有最爱我的老公。一切都太幸福了，感觉自己像是要融化了。
　　老远，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家门口踱着步，手里还夹了根香烟。
　　走近，果然是刘航，心里又泛起一阵甜蜜。
　　“下次，知会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他的语气里有些脆弱，我恨不得立刻抱住他，可是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还做不来那样的事情，尤其还是自家门口。
　　牵住他的手，靠近他的耳朵：“我不会走的。”
　　先是惊讶，随即就换成满面的笑容，折断手里未动过的烟，转手握住我的往前走。
　　跟父母打过招呼我们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小凡坐在自己的小车车上“咿咿呀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手里忙着他的模型飞机，看见我立刻大喊：“妈妈，抱抱。”
　　他还不大会说很长的句子，尽管牙齿已经长全了，可还是有些口齿不清。
　　我抱起了他，已经好几天了，上医院报到，失去了跟他见面的机会。想死我了，他的肤色很白，几近透明，隐约有淡淡的血管，小身子软软的，还有一股奶香。忍不住亲了一口，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正觉得奇怪，只听“吧嗒”一声，他也在我的脸上狠狠吸了一口。
　　我和刘航都愣住，随即大笑起来，他也接过，在他的另一侧脸上轻轻一碰，小家伙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敬。我们都感觉特别好玩，屡试不爽，他看我们笑得很欢，也傻傻地露出自己的小米牙。瞬间，我们三个人的脸上都布满口水，却也都布满笑容，心底发散出来的。
　　饭后，小凡被父母抱过，只剩下我们在房间里独处。其实，我是有很多的话要跟他讲的。
　　他又轻轻搂过，大手在我的肚子上摩挲，我弄得痒痒的，想躲开却躲不掉。
　　将我扳过身来，正经八百地说：“当我说的都是废话，我不想放弃了。今天找不到你，我差一点疯了。我……”
　　我捂住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的反应我从电话里就听到了：“是我不好。”然后吊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好怀念啊。
　　他也搂过我，在耳边轻喃：“不要跟我道歉，不要向我认错，我的态度也不好，是气急了。还有，真的，不要离开我，也不要离开小凡，我们都需要你，我们都爱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很开心，其实在最近的日子里，他已经在我的心里越走越深。也许，我已经要爱上他了吧。
　　“我也爱你们。”回复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同样也献出自己的心。
　　“真的？”他突然捧住我的脸问。
　　“我说过谎吗？”反问他，这个笨蛋，居然还质疑。
　　他摇摇头，又吐出了：“可是……”
　　干脆，我就偷袭了一下他微张的唇。以前，这样的事情都是他做的，我被偷吃了好多豆腐，趁他还在秀逗的时候偷回一点是一点。不够，以后再补。
　　他又傻傻地摸上自己的唇。
　　笨蛋，我都这样了，他居然没有反应，越来越呆了。
　　“从今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只把你放在这里。”我指着胸口心脏的位置，这样的告白够直接了吧。
　　“那许平川呢？”他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快被他气晕了，他是巴不得我跟许平川旧情复燃？
　　“我说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日，林芹不是说，你还放不下吗？怎么现在会？”
　　“我放不下的不是对他的爱，而是对他的歉疚。以前，我以为他不爱我，又加上家长的反对，放弃了。可是我的心里一直都不能接受那样的失败，近来我才想通，他那个时候也是爱我的，只是表达的方式太含蓄了。所以，我们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全是我的一念之差，所以我也更加愧疚难过，所以，我对他，对那份感情还放不开。但是我很清楚，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我们都不再年轻，拥有各自的家庭，为人父母，再有爱也是不大现实的事。”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病房里？”他继续追问。
　　“你以为凭一个林芹，可以把我送进医院？”这个笨蛋，他是吃醋吗？
　　“那，那，我，你……”好好的孩子，怎么结巴起来，我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只好继续作答。俗语有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们在医院里也聊了一会儿。”我感觉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了，有些想笑，又道：“那是我们分手以后第一次正式交流。其实，我也没有想过会突然跟他一起共事。还好，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所以我们基本上只有打招呼而已。可是心里总归是有一些疙瘩难以抚平的。但是，这一次，我们几乎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决了，也是希望以后彼此见面的时候可以心无余念，从此以后都把过去的忘记。”
　　“这么说，你不爱他了？”总算明白了，我这么多唇舌并没有浪费。
　　“不。”我回答得很坚定，他也喜上眉梢，可突然又掉了下来。
　　“那他呢？”紧张地看着我的小腹。
　　“当然是……”忍不住卖个关子。
　　“到底怎样？”他有些急了。
　　“最早我是因为想彻底了断自己心里的杂念才不想要这个孩子，一是怕带着那样的情绪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好，二是觉得是自己一手断送了跟他的幸福，所以我现在也不配拥有这样的幸福。可是，既然现在，他并不怪我，我们也说好，以后是同事就好。我压制在心里的负担和沉重也都放下了，那有什么理由不要孩子呢？我希望，是个女孩。”说完最后一句，我看到他的表情爆发了。
　　一把就又抱住我：“太好了，谢谢你，老婆。我怎么觉得突然之间我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我要告诉爸妈去，他们一定也很开心。”
　　我拉住他的手：“不要。”
　　他的表情有些失望，我又加上一句：“太晚了。”
　　随即他又恢复原来的样子：“不要紧，九点还不到，再说有这样的好消息他们肯定也是希望越早知道越好。”
　　我就坐在床边，听着他激动的声音从爸妈的卧室里传来，我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以后，我们就这样好好过日子，把两个孩子好好养大。我在心里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