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神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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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敬仲忍着急怒，把事情概述了一遍。
上古以来，陈国的巫觋之风就比别国更盛，敬畏之心也更虔诚。
十数年前，陈国大涝，黍稷颗粒无收，陈侯想尽办法，又是大祭又是祷祝，依然毫无起色。
此时，从蛮荒之地的巫山来了一位卜师，告诉陈侯，要选出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物，作为“神巫”，用此人来祭祷上天，立竿见影。
妫杵臼别无选择，抱着一试的心态，按照卜师吩咐，完成燔祭祷告。
翌日起，洪水渐退，陆地出。
当下万民欢呼，百姓得安。
陈侯当即封卜师为太卜，掌管宗庙祭祀大事，位列上卿。
神巫之俗，则保留了下来，每隔五年，便会选出一位，行此祭礼。
从那以后，不知是巧合或是天命，陈国果真风调雨顺，政和人兴。
妫祯诧异：“这难道不是好事么？”
公子敬仲怒道：“你知不知道，神巫需要做些什么？”
妫祯茫然摇头。
公子敬仲深吸一口气，用尽量轻描淡写的口气说：“神巫先要斋沐三日，待吉时一到，太卜会在祭台上，割断神巫的咽喉，将鲜血放出，储在祭祀的大鼎中。神巫会眼看自己的鲜血被一滴滴放尽。”
妫祯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血色瞬间尽失。
“待神巫气绝之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壮汉剥掉衣衫。卜师会用尖刀取出新鲜的心脏，献祭给上天。”
妫祯腿一软，跌坐在茵席上。
公子敬仲咬牙切齿，继续道：“因为他们相信，洁净的神巫是来自上天赐予的圣洁礼物，神巫的血，会被用来洗浴供奉的牺牲、果谷。他们认为……”
妫祯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公子敬仲缓缓说出最后一句：“他们认为这样做，会使一切灾难都随之烟消云散，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妫祯面色入土，瑟瑟发抖：“我要去找君夫人，我要找她问清楚。”
公子敬仲怒道：“晚了！你以为她会放过你？”
邑苋说，国之巫觋，事关重大，不容反悔。
从这一刻起，你的命数已定，任是神明再世，也再无转圜的余地。
妫祯绝望地阖目。
公子敬仲叹口气，伸手去扶她。
不料妫祯颤巍巍地自己起来了，还未站定，突然拼尽全力撞向石柱。
公子敬仲早料到如此，一个箭步死死拉住她，喝道：“回来！”
妫祯被拽大力拽了回来，浑身颤抖，声嘶力竭：“让我死！让我死！”
公子敬仲既心痛，又生气，怒斥道：“你要知道，身为神巫，若是擅自自残自戕，导致祭祀不能如期举行，是对神灵和社稷的不敬，要诛九族的知道吗？恐怕还会受到更大的摧残，求死都不得！我好不容易才进宫一趟，难道就是来看你寻死的？你就这么不相信阿兄？”
妫祯心灰意冷，泣道：“阿兄……”
公子敬仲咬咬牙，替她拭了泪，语气坚定道：“你先别急。燔祭还未到时候，我们还有时间。我总会有法子救你。”
“真的？”妫祯此时六神无主，只觉孤苦无依，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由生出一线希望。
公子敬仲神色凝重，指了指自己：“你的阿兄在陈国经营多年，也不是全无用处。有太子御寇襄助，也能打通不少关节。只是从今日起，你务必听我叮嘱，不要擅自做主，一切都还来得及。切记，对人不可全信，尤其是君夫人和妫斛。我们眼下处于弱势，不能回击，先保命要紧。”
妫祯惶然点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公子敬仲心中其实也是一筹莫展，但他不能让妹妹看出来，便镇定道：“你暂且安心等着，三日内，我会让阑儿送信给你。另一方面，你赶紧修书一封给齐侯，让人送去齐国。”
“病倒了？消息可属实？”
心腹侍女道：“是真病。太医看过了，说是祯公主惊厥过度，以致晕厥。正在静养呢。”
“原来这般孱弱？”妫斛失笑，继而狐疑：“她怎么会突然病倒了？不会是听到了什么？”
“消息封锁倒是挺严，太子御寇也没去探视她，只有阑公主奉君夫人之命，送过一次赏赐。那个妖孽应该还蒙在鼓里。再则，若真是消息灵通，就该知道，现在蔡侯要在春宴上向国君求聘一位公主为正室夫人，要是错过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妫斛瞥了一眼，不悦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称公主为妖孽？”
侍女吓得立即叩头：“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后都称她为祯公主。”
妫斛冷冷道：“起来吧。”
据说，蔡侯姬季并没有指明求聘的是谁。
此次良机，妫斛志在必得。
思来想去，适婚的公主中，妫祯已自请为神巫，剔除在外。
剩下唯一的隐患，只有妫嬉。
在那个妖孽出现以前，妫嬉一直被誉为“国之硕人”。
一念及此，妫斛面色阴沉，道：“去告诉嬉公主，春宴上不许浓妆艳抹，不许穿得太花哨。还有，不许行为无状，以博噱头。”
“是。”
妫斛微微一笑：“你告诉她，我若嫁得佳婿，下一个自然就轮到她了，叫她不要担心。若是不然，大家都别想好过。”
“是。”
“对了，你去把母亲赐我的那盒上好的人参找出来，给祯公主送去，让她好好调养身子。还有那匹楚国雀羽锦缎也一并送去。”
侍女迟疑：“长公主，这都是稀罕的好东西……”
妫斛面色复杂，道：“再好的东西，能比人还贵重吗？她的命马上到头了，还不让她活得好一点吗？”
这几日，妫祯如头悬宝剑，坐卧不宁。
没有等到公子敬仲的消息，却等来了妫阑。
晚间宫门下钥之后，妫阑才来：“自从咱们上次出宫游玩之后，如今宫禁严了许多。我请太子哥哥帮忙，他派的人昨天才好不容易寻了个理由出去，刚刚回来。”
妫祯追问：“怎么样了？”
妫阑摇头，颇有惆怅：“信送过去了，说是齐国正陷入战事，消息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顺利送达。或许要等好一阵子。”
她少有地叹了口气，恨恨道：“祯姐姐，不是我说你，早知如此，当初你要是应允了齐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现在弄成这样，还不如嫁给齐侯呢，至少他可以宠你保护你。现在倒好，还要操心怎么保命！”
妫祯轻声道：“早知如此，我何必回来做这个公主？”
她突然侧头问妫阑：“你的母亲，君夫人，与我的母亲认识吗？”
这话问得奇怪。
妫阑一怔：“自然是……认识的。”
“她们相熟？”
妫阑不语，过了半晌，才自言自语道：“算了，就算我不说，反正你以后也是会知道的。”
她欲言又止道：“祯姐姐，你的生母是蔡国公主，容貌美丽，出身高贵。她身边的几个侍女也都容貌秀丽。君父即位前，曾与其中一位侍女有私情。那个侍女后来怀了孩子，你的母亲当时碍于宫规，处罚了那个侍女，并将她逐出陈宫。”
“后来呢？”
“那个侍女后来生了一个男婴。”
妫祯轻声问：“太子御寇？”
妫阑点点头：“后来先君去世，君父即位，我母亲想办法回到了陈宫，成为后宫姬妾，再后来终于扶正，做了君夫人。”
“原来如此。”妫祯轻轻点头，叹口气：“阑儿，你和君夫人和斛公主都不同。”她的目光多了一丝冷静，“你真心帮我，为什么？”
“算是为母亲和姐姐赎罪吧。反正我离经叛道，姐姐也不喜欢我。”妫阑闷声道，“我还指望着你能嫁给齐侯呢。”
第三日一早，还在平旦之时，妫阑贿赂了守卫，又来了。
一见面，递给妫祯一只漆盒：“妫嬉知道你喜欢品茗，特地托我送给你的。八成，她是看见母亲常常赏赐你东西，不好意思不送。”
妫祯便命惠屏拆开漆盒，沏茶奉上来。
接着问：“太子哥哥有没有派人来送信给你？”
“太子？”妫祯一怔，摇头道：“没有。”
妫阑一副了然的神情：“幸亏我多跑一趟！太子哥哥也真是，就算有私心，可是孰重孰轻都分不清吗？差点误了姐姐大事。”
妫祯正待要问，妫阑又道：“敬仲哥哥让你今日春宴之时，悄悄溜出来。放心吧，各个关节都打点好了，神不知鬼不觉。”
妫祯奇道：“要作甚？”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神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