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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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蔡侯姬季会出席春宴，选聘夫人。母亲没有召你去，你不宜直接现身，所以只能赶在蔡侯去赴筵的路上出现。敬仲哥哥说，蔡侯对你有意，你只要让他看到一眼就行了，他必定会求娶你，这样，你就可以不必去做神巫了。”
“蔡侯姬季？”妫祯从未听说蔡侯，道：“阿兄的意思是，是让我出嫁，以避祸事？”
倒也是个办法。
“敬仲哥哥说，你只需在飨宴之前，等在蔡候必经的竹林旁，邂逅一场，大事便成了。若是能让他明白你愿意嫁到蔡国，就万无一失了。”
沉重之余，妫祯心中还有几分怏怏。她再次想起了齐侯小白。
他若是知道，今日她需要这般煞费苦心地要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但她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姐姐，你记住了吗？这个时候，可顾不上什么矜持和面子，保命要紧。”
“嗯。”
“那我走了。你打扮漂亮些，动作快点，别错过了呀。”
妫阑一走，傅姆周氏和惠屏等人便立即开始为妫祯梳洗，妆扮。
来不及沐发，只匆匆盥洗了面容，换了嫩黄色的深衣，让惠屏梳了云髻，不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浅红的口脂，镜中人影清澈如澹澹晨露，奇花初胎。
傅姆周氏叹道：“这世上不为祯公主容貌所倾倒的，也只有瞎子了。”
已近哺时，妫祯随手插一只青玉笄，便带惠屏匆匆出门。
刚到殿门，妫祯突然顿住，蹙起眉头。
惠屏扶住她：“公主，您怎么了？”
她捧着头，面露痛苦，道：“等一等，我……不行了。”
飨宴时辰已到，兕觥佳馐，筵席就绪，乐师、舞佾各列其位。
朝中卿士大夫与诸公子、公主都已到齐，连国君妫杵臼与邑苋也都已正装肃整，准备入席。
今日的主角蔡侯姬季却迟迟未露面。
妫斛端坐在席上，坐姿十分端正，目不斜视。
她今天严妆华服，涂的脂粉比往常更匀白，平添几分自信与期盼。
而妫嬉今日唇色描得近乎紫黑，傅粉却是黄白，服饰普通，饰物寥寥，坐在那里，几乎认不出是个美人。
妫斛心情更加愉快。
只是……蔡侯姬季怎么还没到？
妫阑则是在一旁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心中窃笑——看情形，蔡侯姬季应该在竹林中被一位“不知名”的美人羁绊住了。
只可惜了齐侯。
妫阑心中失落，忍不住叹口气。
就在此时，寺人高声禀报：“蔡侯到！”
众人的目光立即朝殿门望去。
蔡侯姬季身着玄纁，翩翩而来。
再看同为一国之君的陈侯妫杵臼，平日也觉得君威棣棣，今日与蔡侯姬季相比，高下立现，不仅显得伧弱，更少了一份清朗气度。
众公主心中皆欢喜雀跃。
妫斛心花怒放，心中不由暗叹：“真佳婿也！”
妫嬉哀怨地看了妫斛一眼，又久久凝望姬季，眼中灼灼。
只有妫阑心细如发，觉得不对劲。
她发现姬季目光清淡冷静，神态再平常不过，甚至还有些懒散倦怠。
如果他真的遇见了妫祯，不该是这副模样。
妫阑心中狐疑，望向公子敬仲，见他也在皱眉思索，碰见她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
难道他竟然对妫祯毫不动心？
席间，公子敬仲面对珍馐，食不下咽。实在忍不住，他借与蔡侯祝酒之时，假装不经意地问：“陈国美人如云，蔡侯此番故地重游，可有什么惊喜啊？”
姬季笑道：“陈国风景与美人，自然是第一等的，令人仰慕。”
公子敬仲含笑问：“那蔡侯可有发现合心意的女子？”
见他问得直接，蔡侯有些意外，道：“陈国公主，自然个个都是好的，都合心意。”
众公主皆含羞而笑。
公子敬仲听出他语带敷衍，心下笃定：他一定没有见到妫祯！
姬季突然问：“对了，前些日子的及笄礼，场面盛大，令人印象深刻。听说这位祯公主，尚待字闺中？”
妫斛、妫嬉的脸色皆一变。
公子敬仲正要答话，却听君夫人邑苋微笑道：“是了。这位祯公主，年纪虽小，却有奇志，特意来禀报国君，自请做‘神巫’。国君拗不过，便答应了。”
姬季闻言，容色震动，失声叫道：“‘神巫’？她自请做‘神巫’？此话当真？”
不光他，在座的不知情的公子、公主、大臣，闻言皆是惊惧哗然一片。
邑苋笑得温和：“当然。祯公主为了陈国永续国祚，甘愿以身侍奉神明，值得敬佩。此事已定，万事皆备，只待燔祭了。”一句话，便将蔡候未出口的话堵死的。
公子敬仲叹口气。
看样子，邑苋下了狠心。
姬季震惊之余，惋惜痛心之情溢于言表，看得妫斛暗自咬牙。
忽听姬季又恳切道：“此事未成，还有转圜之机。祯公主身份尊贵，充任‘神巫’，只为一时之用，岂不可惜？何不另择佳选，让祯公主联姻大国，唇齿相依，永保方睦，岂非上策？”
言外的殷殷之意，十分明显。
陈侯妫杵臼咳嗽一声，举起稻醴，笑道：“蔡侯关爱，寡人心领。只是，巫觋一事，向来是陈国的家务事，不敢劳烦蔡侯操心。来，请尽此觥……”
邑苋不露声色地换了话题，笑道：“听说蔡侯精通乐舞。”
蔡候明白陈侯夫妇的态度，此事已不容再议，心情既低落又愤怒，勉强道：“略知皮毛而已，怎敢妄称精通？”
“正好，嫡长公主新学了一曲，今日春景明媚，不如请她出来，以娱贵客耳目。”邑苋目光往列席的公主群众扫了一眼，微笑扬声道：“斛儿。”
“在。”
“为蔡候舞一曲，以助雅兴。”
“是。”妫斛早已应声而起，端庄行至姬季面前，“技艺粗陋，敢辱尊目，贵客不要见怪。”
姬季一见阵势，便知邑苋的用意，想到自己与那位祯公主的缘分被生生隔断，心中不豫，但不好表露，只淡淡回礼：“嫡长公主忒谦了。”
说到“嫡长公主”几个字时，他效仿邑苋的口气，着意强调了语调，眼神却略带揶揄。
一曲《湘水》既罢，姬季彬彬有礼得有些客套：“多谢公主。托君夫人之福，得见嫡长公主之舞，三生有幸。”
这便是君夫人一心想塞给他的宝贝嫡女，舞技和相貌都平平，还硬要显摆出来。
“母亲，嬉妹妹也很擅舞，不如请她也来舞一曲吧。”
邑苋邑苋不知何意，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领神会：“允了。”
妫斛含笑，扬声道：“嬉妹妹，请。”
妫嬉暗恨，却不得不起身，款款走到中间的空地，施礼道：“嬉儿献丑了。”
妫嬉唇上涂的乌紫口脂，用膳时已褪掉，露出原来的红润唇色，面容不复起初的晦暗呆板，已能看出是个美人。
蔡侯姬季正襟危坐，目光温和：“有劳嬉公主。”
妫嬉脉脉看了他一眼，秋波传情。
邑苋淡淡开口道：“还不跳，愣着做什么？”
而妫阑在一旁冷眼旁观，乐声一起，她就发觉了异样——嬉公主的舞技，在陈国若排不上第一，至少也算陈宫第一。这一曲《滥觞》，又是她平日最得意的。可今日这姿势，这身段，这甩袖，全不是平常婉转轻扬，回眸生姿的样子，连鼓点都踏错了。
妫斛微微一笑，瞟一眼姬季，把他的错愕尴尬的表情尽收眼底。
“啪！”妫嬉被自己的裙裾绊住，摔倒在地。
筵席上传来哄笑。
邑苋也忍不住笑了。
蔡候姬季只是看了妫嬉一眼，倒是没有笑。
妫嬉眼含泪水，发髻歪斜，狼狈不堪，泣道：“君父恕罪，夫人恕罪！”
陈侯也颇觉尴尬，但毕竟是宠姬的女儿，大庭广众，也不好大加斥责。
倒是邑苋宽宏，慈爱微笑道：“无妨。嬉儿身子弱，回席位歇着吧。”
妫斛对妫嬉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她决定，宴席散后，赏一整套荆山赤玉的饰品给妫嬉。这样送算可以了。
春宴如常进行，歌舞佾，行酒令曲水流觞。
接近尾声，姬季起身，向陈侯庄重一揖：“寡人有一心愿，望陈侯成全。”
陈侯猜到他的动机，笑道：“蔡侯无需多礼，直言便可。”
“陈国公主，以德貌出众闻名，寡人心向往之，还请陈侯成全。”
终于等来了这一句。妫斛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喜悦再也掩盖不住，她微笑了出来。
她的微笑还未完全展开，就已经僵硬。
因为她听见姬季朗声道：
“姬季不才，求聘嬉公主为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春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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