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圈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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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苋一笑：“责罚？我是要责罚你们。免得陈国的公子、公主，都跟着学坏。阑儿，你这是第几次了？不要以为以前没有罚你，今天就能躲过去。从今天起，你禁足一旬，还要将《六韬》抄一遍。”
妫阑可怜巴巴地求道：“母亲……”
邑苋没有理她，又转向妫祯：“至于祯儿嘛，念你是初犯，就禁足半月吧。”
妫祯回到兰苑，却见门口候着一个女子，身容瘦瘠，面容楚楚忧郁。
那女子一见她，即便刻意掩饰，眼中惊羡之色依旧无法抹去。她上前道：“久仰祯公主的美名，芜丁今日终于得以近观，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是那个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公主，芜丁。
惠屏曾告诉她，芜丁的生母，本是一名卢姓侍婢，陈侯某日酩酊大醉之后，幸之，卢氏后来便有孕，升为卢美人。卢美人怀胎七月即分娩，芜丁又是脚先出来的。卢美人生下芜丁便去世了。
生母既卑微，陈侯显然也不喜欢芜丁这个女儿。在众多兄弟姊妹之中，她永远战战兢兢，永远是是众公主尤其是反衬妫斛、妫嬉的背景。
可以说，芜丁从小到大，过得甚至不如妫祯——至少，妫祯的孩提时代是快乐的。所以，她对芜丁虽然只是耳闻，已经心存怜惜之心。
入了宫室，待侍女奉了茶，妫祯才问：“姐姐登门造访，祯儿本该庆幸，只是我眼下还在禁足，姐姐若是被人发现……。”
芜丁赶紧摆手：“祯公主放心，我也是偷偷来的，没人发现。”神态窘迫万分，局促道：“别……别叫我姐姐……”
妫祯诧异道：“你不是比我大吗？不叫姐姐，难道叫妹妹？”
芜丁两手绞着一方丝帕，嗫嚅道：“我不配，我的生母……”
“你当然是我的姐姐！”
芜丁眼中泛起泪花，掩饰地低头，迟疑道：“那……好吧。”
妫祯突然福至心灵，同情道：“是不是有人排挞你？”
芜丁紧张地拼命摇头，左顾右盼，道：“妹妹小声点，小声点。”
妫祯叹口气。经过傅姆周氏被囚一事，她也对深宫生了惧心，出言开始谨微。这里不是李家村，口无遮拦会致命。
芜丁左右顾盼之后，见身边再无别人，突然下跪：“求妹妹帮我。”
妫祯吓了一跳，连忙扶她：“姐姐快起来！有什么事，但凡我能帮上忙的，一定答应你。”
芜丁眼中陡然放光：“真的？”她起身，急急道，“我听说，君父有心将你许给楚国做君夫人。我想求你，选我做你的媵女，一同去楚国。”
妫祯一愣。
芜丁见她犹豫，又急道：“姐妹同嫁一人，一直都有先例。虽然多数是姐姐为夫人，妹妹做媵妾，但是，我愿意做你的陪嫁媵女，绝不敢生僭越之心！”
妫祯诧异道：“姐姐为什么想去楚国？”
芜丁低下头，眼泪一滴滴落在茵席上：“我的生母就是楚国人，我也粗通楚国俚语。楚国应该还有些亲戚故旧，可以相互照应，胜过我在陈国朝不保夕。嫁到楚国，好歹名正言顺，我不争宠，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吃饭了。这个陈宫，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我，我只想好好活着。”
妫祯越来越同情她，便据实告之：“姐姐勿忧，我已经拒绝了楚国的婚事，正愁找不到人代我出嫁。姐姐愿去楚国，再好不过。我会去禀告君夫人，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芜丁大喜过望，妫祯阻拦不及，她竟砰砰地叩拜了两次。
大事已定，芜丁轻松了几许，问：“妹妹别怪我多嘴，问一句，楚国强大，妹妹为何不愿出嫁呢？”
想起齐侯小白，妫祯心中一阵郁滞，便道：“我才刚刚十五，还不想嫁人，所以自请去做神巫。”
芜丁一震，不能置信：“神……神巫……妹妹要去做神巫？”
妫祯天真点头：“对呀。”
芜丁仍在震惊中：“那……君夫人允了吗？”
“当然允了。”
芜丁半晌没说话，过后喃喃道：“我明白了。”
“姐姐明白什么了？”
芜丁不答，怔怔看着妫祯，突然问：“妹妹今日应允我的事，还会有变吗？”
妫祯道：“不会！君子重诺。我一定替你求到出嫁楚国的旨意。”
芜丁感激道：“我在陈宫长大，真正的好心人，我只见过妹妹一人。又生得这么美貌可喜，真不该属于尘世。”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突然眼眶就红了，起身磕头：“妹妹今日大恩，若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翌日，赛马台上，陈侯正在眺望远处的驰骋骏马。
君夫人邑苋亲自奉上一壶醴酒，笑道：“国君，有件事要禀告您。”
有匹紫骝马越跑越快，快要超过第一位的白马了。陈侯看得专注，头也不回：“什么事？”
邑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祯儿那丫头，原本安排她嫁去楚国，但她突然自请为今年燔祭上的‘神巫’。那嫁去楚国的人选就空缺，正巧，芜丁愿意去，不如就这样定下来吧？”
她口称祯儿、芜丁，亲热熟稔，慈爱无比。
陈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愕然：“神巫？她自己提出来的？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邑苋心中一紧，道：“她说是她的夙愿。我看她心诚，就答应了。”
陈侯眼睛一亮：“对了！寡人怎么没有想到？在燔祭上面做神巫，也是为陈国向神明祈福的途径，而且是最虔诚的方式。说不定，这才是梦兆的真义。是了，是了！看来祈祷天佑陈国的重任，就交给她了！”
邑苋道：“有芜丁可以代替她，楚国那边，想必也无话可说。”
“那就照夫人的意思办吧。”陈侯点点头，有些叹惋：“可惜了，这么年轻，又生得这么好。可惜了。”
邑苋试探：“那臣妾就去办了？”
紫骝马终于超越了白马，跑在了第一位。妫杵臼十分兴奋，眼睛紧盯着马匹，一眨不眨，随口道：“一切夫人做主。”
邑苋舒了口气，悄然退出。
邑苋行事倒也麻利。芜丁即将出嫁楚国的消息，不几日便已昭告众人。
楚使也得了正式的牒文，开始问名、纳彩等程序，婚期拟定在今夏。
至此，芜丁已算半个楚妃。
慑于楚国威势，大家待她皆是客气礼让三分。芜丁的日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而妫祯拒婚于楚、自请为“神巫”，反倒无人知晓。
万事妥当，妫祯心中安定，只等着燔祭巫礼。
昏时，妫阑却带着两名侍从，捧着金帛珠玉，对兰苑门口把守的侍卫道：“这是母亲赏赐给祯公主的，让我送过来。”
邑苋让妫祯禁足，交代了侍卫，重点只在隔离她与太子御寇。至于其他公主嫔妃们，本来就很少来往，也就不大设防。
更何况是嫡幼公主亲自现身，又打着邑苋的名头，侍卫不敢不放行。
妫阑一见到妫祯，便低呼：“姐姐，不好了！”
鲜少见她如此惊慌失措，妫祯急问：“怎么了？”
妫阑大口喘气：“齐国，齐国和燕国，打仗了！”
妫祯想了想：“是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妫阑道：“我听说齐侯亲自率军出征了！”
想起齐侯小白在东门之池的示好，不过几天光阴，此刻已觉千山万水。
她已决意一生事奉巫觋，再回头看他，心境自是不同。
妫阑见她默然，顿足道：“姐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齐侯毕竟是你的……你的旧识啊！”
妫祯道：“着急有什么用？只能祈祷他平安顺利吧。”
妫阑愣愣片刻，才道：“是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说完突然低声抽泣。
妫祯诧异，道：“妹妹，你这是~~~”
妫阑抽抽搭搭道：“他要是死了怎么办？他会死吗？会吗？”
妫祯好笑：“你没事诅咒他做什么？”
妫阑不哭了：“对，他还没有娶到你呢，怎么能死呢？”
妫祯轻拍着她的背，淡淡道：“你糊涂了，他一心要娶的是王姬。”
妫阑抹着眼泪，靠在妫祯肩上，道：“我好恨。他在刀箭战场上，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也不能帮他赶走燕军。”
妫祯骇笑道：“燕国得罪你了？再者，你太小觑齐侯了，他是一国之君，小小一场战事，难不倒他。何况，有车左和车右在旁护卫着他，不用太担心。”
妫阑被说得不好意思，脸红道：“我才不是担心他呢。我是……我是……”
话没说完，妫阑旁边的一名寺人突然道：“该说正事了。”
此人之前一直沉默不语，帷帽遮颜，低头跟在妫阑身后，此刻把帷帽一掀，露出一张清俊面容。
妫祯惊喜：“阿兄？”
公子敬仲眉头深锁，叹口气，对妫阑道：“我跟祯儿有正事要说，你且回避一下，乖。”
妫阑白了他一眼，悻悻离去，嘀咕道：“老是把我当小孩。”
妫祯奇道：“什么事如此要紧，连阑儿也不能听。”
公子敬仲忍无可忍，压低声音道：“你大祸临头了，知不知道？！”
妫祯只当他说笑：“阿兄危言耸听。我每日都在寝殿中，哪来的祸事？”
公子敬仲冷笑：“你安分守己，别人就不会来害你了么？你都及笄了，怎么还这么天真？还把每个人都当成好人，以为她们真拿你当姐妹、当公主？当初把你送到宫外，真是明智。像你这么笨的人，生活在宫里，分明朝不保夕！若不是阑儿私下告诉我，你还不知道被蒙骗道什么时候！太子也为了你，一气之下去找君夫人大闹了一场，也被怒斥了一通。”
妫祯被他说得有点心虚：“到底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圈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