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盛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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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父此举，不过是昭告天下，此女及笄，诸君可获矣。”
“及笄礼不都是这个意思么？难道……君父要趁及笄礼之时，为祯妹妹选定一门亲事？”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君父急匆匆把她召进宫，是为了什么？我们身为公主，不就是要嫁到各国去联姻，共维陈国国祚的么？”
妫嬉点头：“姐姐说得是。只是，为何非要如此匆忙？”
“我也不知，”妫斛道，“或许，君父有他的考虑。”
“既如此，”妫嬉嫣然一笑，眼波流转，妩媚顿生，“姐姐何不自荐，去做及笄礼的赞者？”
“赞者？”妫斛错愕，“我为何要去做赞者？”
“既然这个及笄礼遍邀诸侯，天下瞩目，想不让人记住都难。这个祯儿妹妹么，长得这副尊荣，谁站在她旁边，都会被衬得貌若天仙。台下的人自然也都会看在眼里。”
妫斛瞥了她一眼：“甚好。不如你去。”
妫嬉的语气幽幽：“你以为我不想吗？站在台上，让天下人都一睹风采，从此名扬海内。可惜，我不是嫡公主，没有那个资格。”
妫斛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君父和母亲自有安排，轮不到我们操心。夜了，我要休憩了。”
待妫嬉告退离去后，妫斛冷冷道：“巧舌如簧。”
翌日，妫斛起得很早。
侍女为她盥洗，问：“公主今日梳什么发髻？”
“随便，快一点。一会儿去母亲殿里，我要做及笄礼的赞者。”
妫祯仍旧被闭锁在偏殿中，无令不得外出。
但她无暇顾及，早在一月之前，她便被迫开始准备繁琐的及笄礼。
侍女用香膏涂满她的皮肤和头发，又用米汁、皂角清洗干净。她的指甲被修葺得纤长，耳垂用银针扎了孔。
傅姆周氏和惠屏在旁辅助，时常会仔细端详妫祯，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真是越来越像从小长在宫里的。”
妫祯拎起一绺沾着香膏的发丝：“是因为这个么？”
惠屏摇头：“不是。”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觉得，公主比刚刚回宫之时，就是不一样了。气派从容，行止典雅高华，又添了一份婉约。
妫祯嘟嘴：“我此前想必十分不堪，才惹得你如此感慨。”
傅姆周氏慈爱道：“公主以前还小，窝在山沟里，心思简单，孩子气。如今有了礼乐教化，一眼望去，通身的气派就不一样了。若是你母亲……”周氏突然停住。
妫祯想起初入宫的遭遇，与父亲母亲天人永隔的凄怆，怅然叹道：“我倒宁愿永远留在李家村。”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卷地飓风，不知从何处飘来大片乌云，层层堆浮于空，将碧色晴天霎时吞噬，四下里光明顿黯，竟有了几许凉飕飕的冷意。
傅姆周氏低声道：“公主，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乱说。”
言语时，天色已越来越厚暗，竟似要倾榨下来。但见黑云翻墨，水面跳珠，顷刻之间，已是一场暴风雨。
妫祯瞥一眼窗外的天色，怃然道：“梅雨来了。”
惠屏偷眼看着她，竟兀自出了神——这位祯公主，虽然面目奇陋，可是，那一泓眼眸，长得可真好看哩。
入宫这些日子，大概是膳食丰盛，祯公主似乎突然蹿高了不少哩，似乎比妫嬉公主还要高出一点哩。
祯公主从小在外面长大，不似宫里一般公主那般羸弱细瘦，反而十分匀称舒展。祯公主刚刚入宫时，身上还穿着束胸衣，现在早已不用了，身材也变成一个姑娘了。
祯公主从来也不束腰，因为她的腰是最细的，那么多公主，没有一个腰比祯公主的细。
惠屏觉得，反正吧，现在如果让祯公主再去扮一个男子，光凭那凹凸起伏的轮廓，也决计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其实，光看祯公主背影的话，还真的会觉得祯公主是个大美人哩。
可惜了。
惠屏叹口气，心里充满对妫祯的同情。
三月初三，上巳节，太卜所称的榖旦。
妫祯的及笄礼，与正式册封礼，便在今日。
漠漠雨丝停歇了片刻，虽无暴雨击檐，天色依旧黯霾，如临黄昏。
陈宫大殿与宗庙，都点起了烛燎，跳起了巫舞，祝祷声声。
云华台，青砖搭建，殿堂巍巍高耸，图绘飞禽，画彩仙灵。
各诸侯国使臣也到了观礼场地，致送贺礼，一为礼节；二为好奇，这位公主的来历扑朔迷离，朝野上下讳莫如深，不如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三是因上次贺鼎而结下盟约，此来可以商议细节。
身穿朝服的百官，身穿甲胄的将领，还有花枝招展的后宫妃嫔公主，以及，陈侯的公子们，人头攒动，台下黑压压一片。
还有半个时辰便是吉时。本来典礼庄严慎重，却因今日的大风而显得有些仓促。朝服皮弁被吹得东倒西歪，公主、夫人们的华服也沾了树叶和细尘。台下不时有交头接耳的抱怨之声。
云华台之东数百步外，迤逦的锦毯末端，一座四方的木屋被漆成端庄的玄色，上饰云纹。室内，以帷幕隔为内外两间。
这是陈侯嘱咐，专为妫祯的及笄礼修筑的东房，以便她更衣。
时辰未到，妫祯还在东房的内室中，身着采衣采履。
傅姆周氏吩咐惠屏等人在木屋的门外守候，自己入了内室，在妫祯身侧为她梳理乌黑长发，准备盥洗。
外室的三支木架上，分别悬着三套华贵层叠的礼服。
周氏舒心而笑：“幸好，虽然先君和先夫人已经去世，你仍旧是君夫人所出的嫡女，身份尊贵。看看这礼服，有几个公主能享受如此高的规制？”
又道：“若是庶出公主，二加是青襦裙，三加是深衣。可你是嫡公主，二加已是真红深衣、红罗裙。三加就更了不得了，那是褕翟。”
真红深衣罗裙，已十分显赫。褕翟，乃国后级别的“六服”之一。
妫祯百无聊赖，心不在焉。
周氏叹口气：“可惜天公不作美，今日飓风，天又阴霾沉沉，竟像要下雨呢。”
妫祯歪着头，道：“正好，反正我也不喜欢脂粉妆扮，洗了倒干净。把这些衣冠楚楚的文武大臣，全都淋成落汤鸡，才有趣呢。”
说话间，帘幕轻轻一掀，妫嬉立在帘边，一步步走来：“妹妹，可需要帮忙？”
妫祯和傅姆周氏皆惊了一跳，周氏立即起身出了内室，迎面朝妫嬉深施一礼，道：“多谢嬉公主费心，这些事有奴婢就够了，不敢劳动嬉公主芳驾。”
妫嬉嫣然一笑：“如此，也好。妹妹，祯妹妹——”她扬声朝内室望去，只见妫祯在内室朝自己施礼，曼声道：“多谢姐姐关爱，祯儿盥洗未罢，蒙头垢面，不敢有辱姐姐视听，请姐姐回礼台席位等候便是。”
好一副嗓音。
妫嬉心中咯噔一跳，定睛望向妫祯的声影。
隔着影影绰绰的纱幔，看不清面目，但那身影的轮廓，已令人心中狂跳不已，反而想窥探得更多。
好一个美人啊。
只输在脸上。
仅仅是那身姿与通身的灵气，纵然妫嬉这般的天人之色，也只是险胜。
妫嬉不由自主想起，这位祯公主刚入宫时，曾把溷厕的漆盒中的菽豆，稀里糊涂地当做零食吃掉了。
侍女每日更换菽豆，她就每日吃掉一大半，直到被纳闷的侍女发现，并告诉她，那是用来塞鼻隔秽气的。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她已脱胎换骨，截然不同，再世为人。举手投足的仪容风采，任谁也猜不出，她原来生长在那样一个穷乡僻壤。
妫嬉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却依旧甜笑：“妹妹是有福之人，嫡长公主亲自为妹妹做及笄礼的赞者，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运气呢。恭喜了。”
妫祯在帘内应道：“姐姐说得是。改日，我要上门感谢斛姐姐，还要谢谢嬉姐姐你。”
“自家姐妹，妹妹说这话就见外了。”妫嬉起身，“妹妹先忙着，我去观礼台等着看妹妹的真容，妹妹务必好生打扮，越漂亮越好，可别叫我失望。”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等她终于离去，妫祯松了一口气，对傅姆周氏道：“好了，我们开始吧。”
周氏应了，起身去翻妆奁，翻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咦？哪儿去了？”
妫祯问：“什么东西？”
周氏蹙眉，道：“就是……那个东西呀”
妫祯一听，也有些慌了：“怎么？不见了？惠屏，你有没有看见过？”
惠屏门外跑进来：“公主有什么吩咐？”一见到妫祯，突然捂住嘴尖叫，活像见了鬼：“公公公主，你你你的脸……”
周氏打断她：“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问你，你可能看到一张薄缯？”
惠屏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呆呆道：“没有呀。”
周氏越发着急：“不会的，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周氏奔到外室，上下例外都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妫祯也一边翻找，急得要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盛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