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情歌》持尘

3、第三章

　　最后的情歌
　　05
　　她憎恶自己的时间比不憎恶自己的时间多。她知道这身体脏了。脏了更好，能拿来当赚钱工具，她从不吝惜自己的身体，但会非常注意带不带套，她得对自己负责，如果怀上小孩，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导致毕不了业。
　　她做梦都想离开这座地狱，这座会吃人的地狱。但这不足以成为她自暴自弃的原因。在外人看来，她可能没那么合群，不爱说话，绝不知道她私下里的生活。
　　她是一个普通正常的女生，和这所高中里其他女生一样。她整个夏天都只穿那两套衣服，一套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白色T恤，另一套就是第一天见到他时穿的白色棉质连衣裙。鞋子也就两双，一双磨了底的帆布鞋，另一双镶钻小高跟。
　　那双高跟鞋还是促销买的，她进那个店一眼就看上了，她当时刚从雇主手里拿到钱，用了不到那笔钱的三分之一买下了那双鞋子。
　　那是一双断码货，穿在她脚上刚刚好，付完钱踩上就走了。
　　她有时候嫌那一身白的太单调，路边捡到一条好看的蕾丝带，洗干净扎在腰间，她总能变着花样打扮自己。
　　她时常在路边捡东西，变废为宝的本事她比谁都擅长，也会从垃圾桶里扒拉出不少硬币，一整天下来数目不少。

　　她迫切希望长大，离开这里，这个让她做恶的“家”。她到底是不是那个男人亲生的，她已经丝毫不关心了。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每次男人打她、作践她，她都会因为他是爸爸而心软原谅他。如今，她的心坚硬如磐石，她恨不能杀了他，只要有能力，有朝一日，她一定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后来她知道真相，男人喝醉酒对她吐露：他以前做过人贩子的勾当，她在婴儿时期被人拐卖，后来被警察一锅端，他侥幸逃出来，手上还有几个孩子，他辗转逃窜，一路跑一路卖，最后仅剩下最小的她，他们嫌这孩子太小养不活，他只好养在了身边。
　　她恨他，为什么当初不把她掐死，或者扔进马桶冲了，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受罪。
　　从知道真相开始，她不打算原谅他了，怨恨扎了根，越种越深。她开始存钱，把赚来的钱藏在一个洋铁皮罐子里，罐头埋在离家不远处那棵大树下的土里。她每天晚上都要爬起来挖出那罐头看看，蹲在破旧的居民楼下墙角，借着惨淡的路灯一遍又一遍点钱，计算着还要攒多久才能离开。
　　上不上大学，她没什么所谓，出去了，照样能赚到钱。那男人吃的喝的赌博花的钱都是她的，他给她唯一的就是，落了户，她用了他的姓氏。
　　还有这狼藉残缺的前半生。

　　06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找到她家。
　　那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穿着那件白色棉质连衣裙，头发是垂落在肩两边的三股交叉的麻花辫。脚上还是那双小高跟，镶着钻的鞋头一闪一闪的。
　　她忘记了是她先看到他，还是他先拉住的她。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他单手插兜，潇洒风流，看着她问：“这么晚还出去干嘛？”
　　她不想理他。她出门自然是去见雇主的。多此一问。
　　她径直往前走，被他拦了下来，“我去学校问过了，你已经好久没去上学了。”
　　她这才抬头看向他，他背后是居民楼里的灯光，轮廓很深，很高大很英俊。这样的男人有很好的前途，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她觉得他的行为可笑中夹杂着悲哀。
　　她不悦地甩开他的手：“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她说来说去也就这两句，她也不知道还能和他说别的。
　　男人更紧地拉住她，反手就将人拥进怀里，哀伤的说：“我克制不住不去想你，琼，我好像爱上你了。”
　　爱？
　　她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也不知被爱是什么滋味？更不明白男人为何这么绝望痛苦，她是一个冷漠的人。
　　爱再珍贵，也比不上钱。
　　这是她当初的想法。
　　她推开他，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那又怎么样？我并不爱你。”
　　她看也不看他地离开。
　　男人在背后问：“他给你多少钱？”
　　她脚步一顿，现在只有钱这个字眼才能叫她动心。
　　还没开口，男人上前，拽拉住她的手，扯进怀里，低头就咬住她的唇：“我比他高五倍的价钱，买你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