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爱》夏∮雪

9、九

　　神医给乔清扬开了药，韩静接过去一看方子，呀一声惊诧了：“怎么……”都是些普通的草药。
　　神医说：“本来就没病，给你补坏了，肝火太旺，气血太盛，指不准，脾脏都出血了。”
　　乔清扬笑呵呵：“你可别咒我。”
　　“我不去。”韩静沉了脸，走过来，把方子丢到乔清扬的脸上。
　　乔清扬收起了笑。她看向屏风后平静的神医和面前的愤怒的韩静。
　　有那么一瞬间，韩静似乎在乔清扬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哭泣的小人，她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蹲在地上，默默地抽泣。韩静摇摇头，得了病的乔清扬只是安静地注视他们，还好，她想，是个幻觉。
　　神医说：“韩静，你去开药。”
　　韩静从不忤逆师父，低着头，大步走了出去。
　　乔清扬在她身后叫：“喂，药方子还没带走呢！”

　　韩静一走远，乔清扬立即抬起脑袋，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神医。任世人难以置信，被说成赛华佗的神医欧阳竟是个面冠如玉的俊美青年。她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好久不见。”原来是旧识。
　　神医欧阳瞥了眼韩静远去的背影，走到床前：“听说你快死了，我才跑过来。”
　　乔清扬摇摇头：“别忙着替我准备后事，坏人总能长命百岁。”她想起若干年前那天，她一身狼狈地跑到神仙居去求医，冷酷的神医欧阳对她说的第一句就是：我不救你，一个快死的人是没法支付医资的。
　　乔清扬说：“做大夫的居然没有人情味，啧，早知道你那么希望我死，当初就该一剑砍了你。”剁成八块，切成肉丝，祭念那些因为没钱而被拒之门外病死了的冤魂。
　　欧阳当然不会忘记乔清扬凶狠泼辣的剑招。他走到窗口，推开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弄得这样半死不活的？”他记得他提醒过乔清扬不下十余次，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可以吃，什么千万不能碰。如果乔清扬有她妈妈一半爱惜身体，他想，他可以确保这破丫头活到六十岁。

　　“你多虑了，我是真的受了凉发了烧。”
　　“那为什么你的气血堵塞、全身数道大穴都给封了？”
　　闻言，乔清扬挑眉：“你又没有给我把过脉，凭什么说我气血不顺？”
　　年轻的神医轻笑：“光是听你说话，就知道你身子有多虚。乔清扬，这里是刘家，我徒弟把我请过来，如果你死在我跟前，我一世的名声就毁在你手里了。”
　　“我呸，还名声！”乔清扬不由气恼，“你这个庸医！治不好人，还怪病人不成？”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体质特殊，当初就不该跟着人习武，更不该——”
　　“身体是我的，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乔清扬打断，“如果一辈子都要束手束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像金丝雀一样，永远待在华丽丽的大笼子里，苍白地度过一生吗？
　　“你现在活着就很有意思吗？”欧阳冷笑。
　　乔清扬想想也是，很无奈地笑了笑：“欧阳，你倒不像个大夫，像极了刑场上的侩子手。”果断残忍。
　　“韩静比我像个大夫，结果给你骗得眼泪汪汪。”
　　乔清扬不满了：“我何时骗她了？”
　　“你没骗她，那为什么自封了穴道，知道自己这种身体，还要闭着眼睛吃掉那么多补药？”
　　“我开始病倒了脑袋里昏沉沉的，哪能想到那么多？后来我还不是将错就错，想要延长婚期嘛！”乔清扬觉得委屈，“难道在你们眼里，我还真的那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刘家那个猪头？有办法拖，我当然希望拖上个一年半载，要不是真的被逼急了，我也不会赔上自己的身体啊。”
　　乔清扬劈头盖脸一番话下来，神医不再说话了。
　　乔清扬一向是这样蛮不讲理的，多说无益。他想起先父提起乔母时无奈的神色，再回头看看乔清扬，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光长得像，脾气性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乔清扬说：“你别用这种疑似兄长友爱关切的目光来看我，我会误会的。”
　　“我可没那种福气。”
　　他看着窗外，心想这次一定要把韩静带回神仙居。

　　韩静去开药，走进药铺，还没开口，叫人给拉到了一边。
　　她替乔清扬失望。如果是陆川多好，起码证明这个男人对她还有点心。
　　刘允辰说：“喂，臭丫头，我听说了，那个谁，你师父，来了对吗？”
　　韩静挥开了他的手，“你想对我师父怎么样？”
　　刘允辰嘿嘿笑：“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去拜会拜会你师父！”说罢，转身就要走，韩静赶忙抓回他。
　　“我师父不会见你的。”
　　刘允辰说：“他敢！”
　　韩静说：“麻烦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我师父从来都是不见生人的，他连开个方子都会和乔清扬隔着屏风，何况是你！”
　　“他是不是长得太丑了不敢见人啊！”
　　韩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刘少爷，你也不照照镜子！”
　　刘允辰气红了脸，想着去见个丑老头似乎也没什么乐趣可言，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拉起韩静的手：“今天街坊上多了个卖唱的丫头，唱歌可好听了，我带你去瞅瞅！”
　　韩静敛眉，想抽回手，力气却不如人。
　　“刘少爷，我还要给乔清扬开药。”
　　刘允辰指指旁边的两个手下，“喏，让他们开去！”
　　“他们不知道药方——”
　　“让他们回去再问你那个丑八怪师父要去！”刘允辰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出了药店，“你不说小时候过得不开心嘛，大爷今个带你出去开开眼界！”

　　刘允辰好色她是早就知道，但是对一个看上去至多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出手，韩静大大地震怒了。
　　在街上，她不留情面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一个小女孩，你都不放过，你这个禽兽！”
　　刘允辰挨了一巴掌，气到青筋暴起：“老子有说要她了没！老子不过是买了做小丫头罢了！”
　　韩静看着跪在地上，冷得直哆嗦的小女孩，愈发愤怒：“小丫头？亏你说得出口！要玩女人去妓院啊，跑街上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男人！”
　　刘允辰勃然大怒：“妈的，老子会蠢到带你出来玩女人嘛！不过就是一时图个新奇，见她唱歌好听，想买回去玩玩……”刘允辰恨不得再给自己一个巴掌，怎么就那么口不择言。玩玩，他有些心虚地查看韩静的表情，果然，还是盛怒中啊……
　　韩静自己掏了银子，塞到女孩手里。胆小的女孩吓得泪水涟涟，接过银子，不住地对着韩静磕头道谢。韩静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轻轻地：“快走吧。”回过头，发现刘允辰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样噪杂的环境下，韩静避开了他过分专注的视线，眼睛扫过他脸上显眼的手指印，仍是气愤地：“你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下流？”
　　感受到周围人正义凛然的指指点点，刘允辰凶神恶煞地：“看什么看，我和我媳妇吵架你们看戏啊！”
　　韩静怒火攻心：“你怎么就那么欠揍啊！”
　　刘允辰倒不怒了，凑过脸，一个劲傻笑：“我给你打，我一个大男人还怕打不成。反正，我知道你人好，打不疼的……”
　　韩静缩回了手。
　　凭什么，这个白痴大少爷一口咬定她是好人！
　　刘允辰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讨好地堆上笑脸：“我带你去看冰雕好不好？”
　　“冰雕？”
　　“是啊，每年这个时候，淮城都会有人做冰雕。最好看的，自然是紫嫣姑娘门前的那盏冰灯，我和你说，她的手可巧了……”刘允辰咬到自己的舌头，痛苦地悔不当初，“妈的，我又说错了！你当什么都没听见成么？”
　　韩静终于被气得逗得，笑了。
　　刘允辰呆呆地望着她弯弯的眉眼，笑起来温润流转的眸子，一时之间，发现再好看的女子，就是乔清扬，也不过尔尔。

　　陆川押镖进京前，去找了陆明。
　　陆明以为他回心转意，开心地砌了一壶茶，茶叶是上好的龙井，刘家送的。
　　风尘仆仆的陆川推门而入：“乔清扬打算把韩静许给刘家少爷，你还那么悠闲地喝茶？”
　　陆明翻了手里的壶盖，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陆川说：“我把这趟镖跑了，就回来和荣芊芊完婚。替我转告乔清扬，她的婚宴我可能赶不上了。”
　　陆明皱眉，虽然十分担忧韩静，但还是拦下了陆川。
　　“清扬病倒了，你都不去看看？”
　　“她一向要死要活的，我可没那么空。”
　　“你就咬定了清扬是装病蒙人吗？”
　　陆川冷冷地：“她病不病，很久以前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陆明怔怔地：“陆川，你变了。”
　　“你妹妹也变了，只是，你还没发觉而已。”陆川说完，绝尘而去。
　　感谢乔清扬的劫镖，让所有虎视眈眈的人都知道他丢了镖。陆川摸摸胸口，那薄如蝉翼的上好丝绸，一直被他贴身收藏。而这趟镖，他将一个人完成。

　　韩静回来的时候，看到师父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
　　她走过去，发现师父给点了穴。
　　神医欧阳怒道：“乔清扬这个混蛋！”
　　韩静赶忙找来刘家的保镖替师父解穴。她问：“乔清扬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她这副身子，再折腾的话，不死也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