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相遇的那几年》陆斑

50、第 50 章

　　张妍离开之后，左晏也站起身踉跄的走出了酒吧。
　　江远萧开着车子缓缓的跟在左晏的后面，副驾驶的座位上，金毛犬仙果张着嘴巴憨憨的坐着。在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到学校女生宿舍门口吵闹之后，他就知道左晏一定又有了麻烦，本来不想再去打扰左晏，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若无其事。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路灯渐渐模糊。
　　在左晏的眼睛里，这些灯火像一颗颗火种，即将焚烧这个世界。
　　泪水肆无忌惮的滚落，全身的力气也支撑不住前行的脚步。终于，她蹲在了一颗大树旁掩面痛哭。
　　她咬着手掌，不想让声音太大。
　　江远萧将车子停在一边，他透过玻璃给仙果指了指左晏，靠近它的耳边轻声说要它去安慰那个女孩。
　　世界黯淡无光，地面也开始沉陷。她好想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再也不想去感受绝望和无助。她清楚的明白，任凭她的嗓子哭到嘶哑，也不会有人来帮她，也没有人帮的了她。
　　忽然，她感到有毛茸茸的东西贴近了她的手背。她抬头一看，一只大大的金毛犬在嗅着她的脸，它的眼神干净温暖。她来不及想它是谁，便抱着它的脖子继续大哭。
　　仙果真的是一个温暖的家伙，它好像懂得她的悲伤和绝望，轻轻的俯下头摩擦她的臂膀。
　　江远萧坐在车里，深深的皱着眉头。
　　左晏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母亲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声，“喂？”
　　“……”
　　“谁啊？”
　　“妈……”
　　“哦！怎么了？”
　　“我想回家。”
　　“那你回来就行了，还说一声？回来吧！晚饭都做好了，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吃！”
　　左晏挂了电话，泣不成声。
　　世界上没有一处地方会因为你悲伤绝望而容纳你，除了家。
　　左晏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江远萧下了车，仔细看着公交站牌上左晏坐的那条线路，原来是通往左晏的家。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李赞逸，‘左晏刚刚坐上公交车回家了，她心情很不好。’
　　一路上，左晏总是觉得人们都在看她，用一种轻蔑的目光。就连背对着她的人，她都会觉得那背影透着冰冷和嘲讽。
　　她翻看着手机，看到三个未接电话，两个来自李赞逸，一个来自香玉。这一刻，她恨不得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李赞逸，恨不得没有认识过她生命中的所有人，在她如此恐惧和落魄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挺身而出。
　　世界陷入一片孤独。周身越来越冰冷。
　　左晏走下公交车的时候，腿都在发抖。这时，李赞逸出现在了她面前。
　　左晏用冷冷的眼神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左晏……”他用怜惜的眼神看着她，“吃晚饭了吗？”
　　“你就是来问这个？吃没吃饭很重要吗？”
　　“很重要！”
　　左晏笑的一脸无奈，她才想起来自己居然一整天里都没有吃饭，竟也不觉得饿。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毕业论文做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要想，也什么都不用做。”
　　“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吃饭睡觉。”
　　“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像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刚刚觉得生活好起来，眼看着灯塔就在那里，却在即将靠岸的时候，被一阵海风卷进了深海。我可能连毕业证都拿不到了，杂志社也会和我解约，现在走在街上，我都害怕有人会从背后骂我是小三！刚刚看到希望的未来，全部变成了泡影。”
　　李赞逸看着左晏灰心的垂着头，语气轻缓的说，“如果你丢了毕业证，丢了工作，丢了所有的一切，你还有我，我养你一辈子！”
　　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侧过身去，用手捂住双眼，可是掌心太小，怎么也拦不住那些眼泪。
　　他抓住她的手臂，本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她挣开了他的手掌。
　　她已经不会像从前那样控制不好自己的行为。她用几秒钟的时间强忍住了眼泪，“如果，我今天没有狼狈到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说了我所想的。”
　　“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同情。”
　　“我从来没有同情过你！”
　　“不是同情是什么？你现在要我相信你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三年前，就算是我任性脾气差不懂事，你也不会选择一转身就再也不回头！如果你真的没有忘记我，三年里，你不会连一封信都没有给过我！我不知道这三年里你都做了什么？换了多少个女朋友！然后你突然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打乱了我的生活！然后对我说着暧昧不清的话！……算了！你还是走吧！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想不开，就算活着有多难，我都会活下去！”
　　“我承认，那个时候是我错了！就在你到机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明白是我错了！这三年里，我总是想起你那时候的样子和你对我说的话。我知道，那才是你最原本的样子。”
　　“从前，我为了想和你相配，努力的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后来你走了，但我不是没有设想过你会回来找我，即便不是为了你，我也应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可是！如今我却落到这般境地！”
　　“别人的看法就那么重要吗？别人看你的眼光能决定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很多时候其实是你太敏感了！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忙碌着自己的生活，就算他们看到这件事说了什么，那也只是一时的想法，其实没有人真的在意这些事情！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可以放下任何东西，不去计较也不去比较！”
　　“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理解不了。我只想吃饭，只想睡觉。”
　　左晏拖着沉重的身子，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去。
　　…….
　　江家。
　　江远萧拉着仙果拖着一身疲惫刚走进家门，张妍就迎上来问，“你去哪儿了？”
　　“妈！我和至美的婚礼会如期举行，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前提是你不要再去打扰左晏了！还有，叫学校不要为难她！”
　　张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个贱人这么快就找你告状了？”
　　“她没有找过我！如果你真的不想我和左晏再有什么瓜葛，就不要再为难她！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结这个婚了是吗？”
　　“……是！”
　　张妍愤怒的看着江远萧，“原来你到现在还是在意她！这几年你对她的淡漠都是装出来的？难怪至美心里积攒着那么多的怨气！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重新接纳至美！”
　　“妈！你想要的，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只有左晏这件事，算我求你。”
　　“你知道肖珊今天来找我说什么吗？她说要悔婚！”
　　“我会去夏家亲自解释赔罪的，婚礼的事情你不要再担心了，你要相信我！”
　　张妍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好！我相信你。”
　　“那我也可以相信你吗？”
　　张妍不情愿答应，但是她只有选择去相信他，“我答应你！远萧你不要怨我！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你也会明白什么是好的爱情，什么是坏的爱情。我决不能让你有半点差池，人生的路走错一步，就会越错越远。你要珍惜至美，不要让她觉得委屈，她是一个值得你付出的女子，只要你对她好，她会用倾尽所有甚至生命来回报你。”
　　“我明白。”
　　仙果趴在地板上悠闲的摇着尾巴，眼神依旧暖暖的，像是对他们谈判的结果表示赞同。
　　第二天。
　　杂志社官网就登出了与左晏解约的公告。
　　这条公告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待着她？杂志社的解约金？学校的开除学籍通知？新一番的媒体轰炸？江远萧母亲的谩骂？
　　左晏想把自己藏起来，直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忘记她。
　　……
　　李赞逸看到公告之后立刻到杂志社赔偿了左晏的违约金。走出来之后径直开往了江氏集团。
　　江远萧虽然知道李赞逸回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看到李赞逸来找他，还是令他有些惊讶。他微微的笑着说，“好久不见！”
　　如果不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李赞逸也不会就这么贸然来找江远萧，“你看上去比想象中的要好。”
　　“你也是！”
　　江远萧走到咖啡机前为李赞逸磨了一杯黑咖啡，他似乎还没有整理好去面对李赞逸的表情，他应该表现的更自然一些才对。
　　李赞逸接过咖啡，“听说你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你应该不是好奇这个才来的吧？”
　　“我是想说左晏的事！”
　　“那又怎样？”
　　江远萧对于李赞逸的来意是很清楚的，只是他应该帮不上李赞逸的忙。
　　“你就打算这样袖手旁观吗？”
　　“那你认为我能做些什么？”
　　“至美她至少会听你的！”
　　江远萧无奈的笑了笑，“你不觉得你这是病急乱投医吗？”
　　“所以你就任由她这么胡闹？”
　　“至美是我的未婚妻，我只关心她一个人的情绪！别人怎样，我一点都无所谓。”
　　江远萧这样说，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劝夏至美，也是因为想和左晏划清界限，这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你真的这样想？那你昨天为什么发信息给我？”
　　“昨天我妈到学校找左晏闹了一通，我多少是有责任的，仅此而已。”
　　“好吧！但是，就算是为至美着想，你也该知道怎样才是对她好！”
　　江远萧微怒，他何尝不想为左晏平息这一切，何尝没有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的眼神开始令人难以捉摸，“你觉得我该接受你的意见吗？”
　　“难道左晏今天这个样子是你想看到的吗？”
　　“至美说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如果左晏因此受到了伤害，那也是她应该承受的！倒是你！赞逸！我们二十年的友情都被搁浅了，今天如果不是为了左晏，恐怕你也不会来找我。”
　　“祝你们新婚快乐！”
　　李赞逸起身告辞，他隐约明白江远萧的苦衷，只是他了解的远远不够，就像江远萧也无法理解他一样。但其实，不了解也没有关系，只要懂得去尊重。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了解你像了解自己一样，那么他一定很爱很爱你。
　　******
　　李赞逸新专辑的销量突破了预期。
　　公司一边筹备着庆祝酒会，一边准备着进行李赞逸的首场演唱会。
　　就在这样的时候，新秀周刊又报导了一篇李赞逸和戚戚相恋的消息。
　　文章的开头先登了一组李赞逸和戚戚的合照，背景是美国的尼亚加拉瀑布、黄石公园、美国大峡谷……下面紧接着着就是一个醒目的标题，‘李赞逸学成归来，爱情事业双丰收’
　　标题和照片的完美照应，让读者一眼就能看到重点，下面的内容不过是帮助读者了解他们相识相恋的经过。
　　文章结束后又附上了一组李赞逸和戚戚回国后在一起的种种场景的照片。有在片场一起说笑的场景，有李赞逸送戚戚回公寓的场景，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喝酒的场景……
　　这样的报道，看过的人都会相信这是真的。
　　接下来，网络上又公开了大学一年级时李赞逸在学校体育馆演唱时送给戚戚满捧玫瑰花的视频。
　　网络上，舆论开始沸腾。众多李赞逸的歌迷们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戚戚又是嫉妒又是羡慕，有的人恨，有的人祝福。
　　李赞逸当下就要求公开出面澄清这件事，却被公司方面极力阻拦下来，这种舆论效力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戚戚的公寓。
　　李赞逸敲开了戚戚的门，他将杂志扔到戚戚的面前，“这些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戚慵懒的伸了伸腰肢，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她生气的样子，她捡起杂志问，“什么东西？”翻开一看，内容果然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她抿嘴一笑，“这个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戚戚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什么都没做……”
　　“那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从来都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吗？怎么对这件事这么敏感？”她看了看他，“噢……是因为左晏？你怕她误会？……那这样好了！找个时间我去和她解释！”
　　“我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不相信我？”
　　“提供这些照片给新秀周刊的人不是你的话难道是我吗？”
　　李赞逸发现此刻想控制自己的脾气开始有点艰难，因为左晏已经受到了太多的伤害，而戚戚却也跟着跑出来火上浇油。他也讨厌这样的自己，能帮助左晏的能力远远追不上他对左晏的心疼。
　　“这些娱乐版面都捕风捉影，把有的写成没的，没的写成有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因为你，最近连续好几个广告都找到我。”
　　李赞逸拿起杂志，将杂志一页一页的撕成了碎片。
　　“原来在你的心里，也是排斥左晏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连你也会做这样的事情！你这叫落井下石，难道你不觉得左晏她已经很可怜了吗？那些广告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
　　戚戚怔了一下，既然他已经这么直接明了的袒护左晏，那她也可以更诚实一点，“我很享受这个绯闻，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和你成一对！”
　　他不知道，左晏在他的眼里是可怜的，可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羡慕左晏。左晏承受这点折磨算什么？如果她能赢到他的心，她宁愿承受左晏十倍百倍的痛苦。而左晏有像她一样爱着李赞逸吗？
　　“你什么时候才肯死心？”
　　“直到我觉得我真的再也没办法赖在你身边的时候！”
　　戚戚无奈的笑着，她纵容了夏至美的行为，就如他所说，她在落井下石。她竟然不惜牺牲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看到即将结束的预告。
　　“我早知道不该来的！”
　　“可你还是来了！楼下肯定有记者！而且你肯定已经被拍上了！”戚戚假装开心的笑着，但她笑的其实是自己，李赞逸都已经这么坦白，而她却看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只希望着可以多留下一些和他一起的记忆。
　　……
　　这是左晏躲在家里的第四天。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好的、坏的，什么都没有。
　　她依旧不想去拉开房间的窗帘。这几天她躲在家里一直刷新着关于她的评论，关注她传闻的人越来越少，谩骂声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母亲没有问过她什么，也没有什么异常的眼神。
　　当她的神经刚刚开始舒缓的时候，她又看到了李赞逸和戚戚恋爱的消息，两个人一起在美国拍下的照片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在她的面前摊开。
　　脑袋轰的一声。
　　一面是李赞逸对她说的那句养她一辈子，一面是他和戚戚在美国共度了三年的时光。他在美国的这三年难道一直和戚戚在一起？为什么？李赞逸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要在她和戚戚之间迂回到什么时候！在他的心里她和戚戚到底是什么？
　　左晏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想抓散死死拧在一起的神经。是因为她拒绝了他，所以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戚戚，所以将他们的恋情也公开了？那么她和他是彻底结束了吗？她倒在床上，一次次的按下了李赞逸的电话号码，然后又再次挂断。折磨就像病毒一样在她的身体里开始蔓延，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意志。
　　她爬到窗台边，拉开窗帘，阳光差一点刺伤她的眼睛。她紧紧闭上双眼，眼睛还是痛的留出泪来。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一场骗局，不知道生活着多少骗子。她总是看不清人心，甚至看不清自己。
　　……
　　工作室里。李赞逸拿着手机，不时的向手机屏幕看去。他已经打好了腹稿，他有一大堆要解释的话说给左晏听。可是信息电话不断，却总是没有左晏的消息。难道，她真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