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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朝天阙1 ...

  •   “城外行宫,裴相有难。”纸条上小字雅正。

      李承风:“……呵呵。”

      前世种种还历历在目,现在你跟我故技重施?呵呵你一脸,谁信谁是猪!李承风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扔在桌上。

      可也不知怎么的,李承风无论是坐在哪里,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瞟向那纸团。

      那什么……要是真的怎么办?

      李承风抱头哀嚎一声,但凡牵涉裴则,他的脑子就跟那黏黏糊糊的浆糊一般,再没有平日里的爽利。

      “这是病,得治。”李承风自言自语,拍案而起,脚步匆匆往自家老爷子那里去。

      李玄宿曾供职太史局,最擅观天象占吉凶,仙风道骨,一脸“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李承风踏入自家星辰阁时,他正负手身后,仰头望天,表情十分凝重。李承风心中咯噔一下,上次见到自家老爷子这表情,还是北疆大乱。

      不过这青天白日里观察星象,李承风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看样自家老爷子的修为造诣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李承风受这肃穆气氛感染,不由得也正色起来,“父亲。”

      李玄宿保持仰头的姿势不动,语气寡淡,“何事。”

      李承风一时语塞,原本堵在心里的诸多问题苦恼都说不出。抓耳挠头后,只得干巴巴道:“多日未曾向父亲请安,今晨又累父亲忧心,小子——”

      话说到一半,李承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自家老爷子正转头看着自己,一缕血水顺着他脸上的法令纹蜿蜒流下来。李玄宿从容拿出一块青灰帕子拭了拭。

      李承风愣愣盯着李玄宿手中那块染了鼻血的帕子。

      “老爹你居然只是在……止鼻血?!说好的日观星象呢!”

      李玄宿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帕哭笑不得,无奈笑道:“近来天干物燥,为父上火了。”
      “是在下输了……”

      李承风突然觉得,自己跟老爹的距离近了些,之前早已打好的腹稿如今一看全无必要,坦坦荡荡道:“老爹,我有事想问你。”

      李玄宿一脸意料之中,招招手叫李承风过去,李承风走近才发现原来石桌上摆了一张星罗棋盘,自中线分作两半,上面用袖珍十倍的黑白棋子摆出许多星宿,李承风对此并不精通,只大略知道左手边这半幅是东天青龙七宿,另半幅他猜着可能是西天白虎七宿。

      “按上古算法,这是我儿所在星宿,”李玄宿指着右手边那半幅棋盘的第四个星团,“北天玄武七宿第四,虚日鼠。”

      李承风暗暗为自己之前的判断汗颜,青龙并不是一定要配白虎好吗!“原来我在虚日鼠里面,哈,哈哈。”李承风干笑两身掩饰着尴尬。

      李玄宿微微摇头,指着左手边那半幅,“不,你是东天青龙七宿第五,心月狐。”

      李承风这就不明白了?前脚说他是虚日鼠,后脚又说他是心月狐,他总不可能一身兼两宿吧?李承风望着李玄宿,满脸疑惑。

      李玄宿眼神清明,并不像开玩笑。

      李承风心中蓦地一惊,脑中浮现出一个最合理却近乎不可能的解释。

      “我儿承风已死。”李玄宿道。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李承风惊得几乎站立不住,一张脸瞬间血色褪尽。再看那棋盘,虚日鼠那团是白子,而心月狐那团却是黑子,李承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甚至想,现在跑路可能还来得及。

      李玄宿伸出手来,拍了拍李承风的左肩,淡淡道:“陆太医大可不必忧虑,我并无恶意。”

      这话像是有什么魔力,李承风内心的狂风骤雨渐渐平复,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位老大人的善意和慈爱,就像他从不是什么借尸还魂的陆杳,从始至终,不过是他李家的幺子。长久的默然之后,李承风叹了口气。

      “老大人,惭愧。”为平白占了他爱子的躯壳,也为这些年他为自己费的心神。

      李玄宿笑了笑,视线再转回棋盘时透着小小的遗憾,不过他向来看得通透,“虚日鼠附近分布哭星、败臼等凶星,又主秋日,肃杀不祥,承风降生之初便身缠顽疾,我虽尽力化解,终究天命难违。你不必自责,一切皆是命定。”

      李承风默然,“老大人已知我今日会来,所以特意摆下宽我心么?”

      “是也不是。”李玄宿道,“三年前承风大病,数日后却好转,我以为上天垂怜,兀自庆幸。可我夜观星象却发现,虚日鼠一派颓势,已无转圜,而心月狐中一星偏离星轨,大放异彩,我便知借尸还魂真有其事。”

      李玄宿指着心月狐那团黑色棋子,“至于你今日会来,我并不知道,不过你既然来了,不妨看看。”

      他往旁边挪了半步,李承风俯身来看,却看心月狐在那半幅中间。

      “心月狐乃夏时第一月对应星宿,日渐活跃。”李玄宿从容道,“若我没猜错,你今日来,为的
      是一桩旧事,且与裴相有关。”

      李承风早已心悦诚服,肃然点头,“我想问的,正是当年裴则追杀我之事。大人可否为杳解惑。”

      “裴相属角木蛟,二十八星宿之首,最为善战。”李玄宿话锋一转,“但当年之事,并非他做下。”

      李承风眉峰一蹙,心中震动不已,追问道:“请大人为杳详解,这星盘上都说了什么?”

      李玄宿哈哈一笑,摇头道:“若星盘事事可以告知,世上哪会有冤狱错案,又何须能吏良臣,多养几个老夫这等神棍便可天下太平。”

      这打趣之言激得李承风一笑。

      “老夫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至于信或不信,”李玄宿稍稍一顿,目光悠远,“你不妨自己探查。”

      从李玄宿那里回来,李承风只觉心中万钧骤轻。从前困扰自己的,说到底,是自己的不愿相信却不得不信,如今李玄宿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既然不信,何不索性放手查个清楚,左右最坏不过死无葬身之地。

      而对于已死过一次的陆杳,这并不算太可怕。

      这样想着,李承风换了身常服,直奔行宫而去。

      既然裴则有难,他自不能袖手旁观。

      ※※
      临州行宫背靠青邙山,南临玉带河,因地理位置优越,四季有花香鸟语,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说起行宫,一段帝妃痴缠的旧事便少不得要说上一说。

      许婀是世家旁枝,豆蔻好年华,偏不得家主青眼,为扶植嫡女入宫,硬被说成身患顽疾,不能侍君,婚事也一直没能好好操持,一拖就是四年。四年后先帝龙游天下,临州城外,一眼万年,一朝随侍君王侧,承尽雨露恩宠。

      只是缠到深处便生魔障,贤女变奸妃,明主变昏君,若不是先皇后棋高一着除去她,元勋老臣以死相谏力保东宫,如今这卫朝龙椅上坐着的,可就是她所生的三皇子卫景祐了。而那殒命的宸妃许婀身后极尽哀荣,先帝破例追封其为昭元皇后,弥留之际更是留下遗诏要与许皇后同穴。
      至于三皇子卫景祐,传闻被先皇后追杀时离奇失踪。

      临州行宫就是先帝当年金屋藏娇之地。

      “我们侯爷可说了,此番要是擒不住凶手,就拿裴相祭小侯爷的冤魂!”派来督办案子的武安侯手下恶声恶气,甩甩袖子大喇喇走了,哪怕对着当朝丞相,也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

      没办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谁叫人家头头是皇帝亲娘舅。

      “我呸!什么东西!”谢少康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昨晚他取了工具想去书院柴房再验验尸,看有无遗漏,谁知还没进门口,就见那恶煞胖揍了几个
      衙役,一问才知,他擅自移动了棺木,却不知怎的,蒋小侯爷那一滩鸭血粉丝汤突然连头骨也熔了,再看不出是谁来。

      谢少康憋着怒意,好言解释是他移动棺木时尸水晃动侵蚀了头骨,谁知还没等谢少康说一句半句的怪罪,那恶煞自己先狡辩起来,说什么他们看护不利,要上达天听云云。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没想到这兵遇上兵,也是一样说不清。

      裴则原不愿恶煞插手行宫之事,可他偏偏跟两人杠上了,仗着自己是武安侯亲信,堂而皇之跟着他们来了行宫,对裴则的计划指手画脚,又自作主张调兵将行宫围了个严实。

      饶是裴则不屑与之一般见识,如今也怒了,寒脸冷道:“放肆。”
      恶煞一缩脖,回过神来觉得折了自家威风,就撂下方才那句狠话,自己灰溜溜走了。

      “这猪头简直误事!”谢少康恨恨道,“眼下咱们怎么办?”

      裴则面色阴沉,半晌道:“以不变应万变。”

      夜天历历,明星如灯,行宫之中燃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往日繁华,可窥一斑。

      闹鬼的棠露殿里烛影晃动,裴则、谢少康和那恶煞分坐两边。

      谢少康陪裴则等了三四个时辰了,眼见着子时已过,行宫里半点异常没有,他终于沉不住气问道:“含度,她还能来么?”

      “哼!有我这么多兵把守,早吓破了她的胆!”恶煞哼哼一声,走出殿外叉腰吼道,“管他奶奶的是人是鬼,我王虎威要是抓不住你,就把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无地起风,棠露殿周围的灯火一刹熄灭,袅袅青烟之上,平添诡异。

      就在这时,一道娇兮兮的女声凭空响起,忽远忽近。

      “呵,这夜壶这般丑,我拒绝,不过这命,我留下了。”

      一声变了调子的惨呼,王虎威猛地扑倒在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朝天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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