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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令人枯1 ...

  •   见鬼,那荷包怎么会在裴则手里。

      李承风心里虽疑惑,嘴上还硬气,“老子不认得,你哪只眼看见是老子的!”说着,又认真瞟了那荷包一眼。

      裴则倏忽眸色一亮,似笑非笑。

      李承风愣愣瞧着这笑意。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同门情深的从前,两个人,一局棋,自己执黑,裴则执白,哪怕相对不语,却似乎心意相通。那时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水,落棋清响,岁月静好,天地间仿佛再无其他。

      无论输赢,终局时他总是似笑非笑,眼角眉梢尽是温和。

      手心的潮湿阴冷打断李承风的回忆,他禁不住抬头,隔着一道铁门,四十五度仰望裴则,那一刹竟觉得伤感和不甘,他想要揪住裴则好好质问一番,为何前后不一?为何痛下杀手?为何……为
      何自己改换了形容,却还是没能瞒过他的眼?

      然而又该从何问起呢?物是人非,谁也没能停在原地。李承风颓然一叹低下头,不似他寻常模样。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李承风阖目,从未觉得如此疲惫,“我没杀人。”

      “哎呀!小四啊!你可受苦了!”

      突兀一道陌生声线穿透此间忧伤的空气,直直刺向二人的耳膜。李承风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铁门已咔咔打开,一个黑影登时扑了自己个满怀。

      “小四啊!”

      李承风结结实实的蒙了。他在家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一个行脚去了蛮疆,一个在绵州做西席,这个小四是从何说起啊?李承风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老爹,没想到你也是在外留情的风流人物啊。

      李承风正要开口,那黑影突然离开自己的怀抱,掂着脚强行揉了揉自己头顶,慈爱一笑,“为师来晚了。”

      李承风眯着眼,终于看清来人——居然是陆杳和裴则的师父,白头翁!

      等等!糟老头你朝我挤眉弄眼做什么!

      “师父方才叫他什么?”裴则满脸疑惑。

      白头翁将李承风护在身后,正经起来,“小则啊,承风是你四师弟。”

      雾草什么鬼?李承风整个人都不好了,又来同门师兄弟这一出?

      “我想你——”一定的是搞错了!李承风话没说完,就被白头翁截断。

      “为师一年前收了承风为徒,要不是你当时在边境督军,你们也就见过了,”白头翁笑呵呵对裴则说,“后来为师云游四海,这事也忘了,前些天老二提起你在临州,为师掐指一算,唔,正是你们师兄弟相见的好时机。”

      掐指一算个屁啊!李承风翻了个白眼。

      白头翁对了对手指,“还好赶上了,来来来,承风,快叫一声大师兄。”

      裴则嘴角一弯,意味深长道:“已叫过了。”

      李承风这才想起,他被怪力金刚谢少康打晕之前,好像……是叫了一声大师兄来着。

      怪不得裴则方才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是陆杳。

      “呵呵。”李承风迷之微笑。

      “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白头翁在中间和着稀泥,一手抓着裴则,一手抓着李承风,将二人的手叠在一处,拍了拍,眉眼舒展开,“以后要相互扶持呦~”

      呦你个大头鬼啊呦!李承风欲哭无泪。

      “师父,怕不是误会,”裴则突然开腔,他顺势抓住李承风的手,“有人指认四师弟深夜行凶,他自己的行踪又交代不明,”他深深看了李承风一眼,“国有国法,他难逃干系。”

      李承风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这位兄弟,有话好说,你先放手成不成?

      “这个,”白头翁叹了口气,一捋白胡子,同情的看了李承风一眼,语重心长道,“承风啊,面子不过一时爽,牢狱之灾可不是闹着玩的。”

      啥?李承风心头浮上不妙,亲师父,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怎么,师父知道内情?”裴则身子一侧,挡在二人之间,阻止李承风跟白头翁挤眉弄眼。

      “唉。”白头翁又叹了口气,李承风嘴角抽搐起来。

      不妙,非常不妙!

      “说起来,也怨为师,你知道,为师昨日才到临州,路过二里泊时饥寒交迫,走投无路就去了香香馆……”

      李承风:“……”

      “为师身上没有银钱,一想承风家离此不远,就厚着脸皮差人去找。承风就在香香馆替为师接风洗尘……”

      李承风心中的洪荒之力几乎暴走:香香馆那种地方老子会去?!

      再看裴则,面无表情。

      白头翁说到这里,极其无辜地对了对手指,偷偷觑了二人两眼,那销魂的小眼神简直……不忍直视。

      “那个…唔…酒酣耳热…唔……你们懂得。”白头翁白眼一翻,抬头望天。

      李承风和裴则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对方眼里都是一样的懵逼。

      好吧,其实我们并不是很懂。

      白头翁见两人不明所以,一跺脚,“那种事伦家怎么说得出口!”

      李承风:“呕……别拦我,让我安静的吐一会儿。”

      裴则额上青筋跳了跳,强自保持着镇定,沉声说:“师父做了什么。”

      白头翁哀嚎一声,脖子一梗,豁出老脸去了。

      “为师嫖了!”

      裴则:“……”

      李承风:“……”

      隔壁牢房的犯人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牛眼,半晌憋出一句话来:“老伯真乃男人也!人老活不老!”

      裴则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咳了两声,继续问道:“这与四师弟什么干系?”

      白头翁期期艾艾,飞快扫了李承风一眼,含含糊糊说了几个字。

      李承风没听清,急道:“糟老头,你敢不敢大点儿声!”

      白头翁眨眼,“是你叫我大点声的啊。”

      李承风一噎,刚觉不好要阻止,那边白头翁已经中气十足,震耳欲聋的开了腔。

      “他—不—行!”

      风卷残云过,在场的诸位全都石化了。

      “承风昨晚一直在香香馆,分身乏术,怎么可能杀人呢?他宁肯吃牢饭也不说实情,就是因为……他……他不想你去香香馆查访。”白头翁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同情的望着李承风,“小四,你怎么这样糊涂啊!”

      我、我……信息量太大,你让我缓缓。李承风一脸懵逼。

      裴则不是偏听偏信之人,哪怕作证那人是他师父。他当即叫了谢少康,带着白头翁和仍在石化中的李承风一道,奔赴二里泊香香馆。

      没成想,香香馆里果有人证,是个叫小月明的姑娘,说昨夜李承风买下她初|夜,可一直撺弄到
      今晨她还是个清白身子,他自觉丢人,没走正门,爬了后墙灰溜溜跑了。连老鸨也拐着弯嘲笑了
      李某人一顿,说是瞧见他从墙头上摔下来,跌得呲牙咧嘴。更神奇的是,等回了府衙,听说指认的李伯潜逃了,李承风的嫌疑又洗清了一分。

      剧情逆转得不要太快!

      晌午将过,自家老爹李玄宿就登门造访,朝裴则微微颔首,从容道:“裴相,可容老夫带犬子回去?”

      “自然,”裴则没有再加刁难,向李玄宿执子侄之礼,温言道,“含度失礼了。”

      而此时一脸懵逼的李承风脑子里,仍是三个硕大无比的大字——

      他、不、行?!

      ※※
      半路上,李玄宿被接他的软轿截去了南山谈玄,那气度风仪,全不似刚从水深火热里捞了倒霉儿子出来。李承风觉得,自家老爷子那才是真人物!背后都是有故事的!

      正景仰自豪间,李承风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欲语还休的叹息,“唉,世风日下啊,如今连这等夜叉货色也敢勾引老夫这样的美男子了,唉,承风……唔唔……”

      雾草你别搞事!李承风一脸悲愤地捂住白头翁的嘴,立时向楼上五大三粗、眉毛倒竖并抄着一根手腕粗细擀面杖的王大娘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好不容易将白头翁拖回了李府。

      其实李承风在路上就有所怀疑,第一,白头翁收李承风为徒之事是胡说八道,可无论是他还是自家老爷子,都将这谎圆得有模有样,只能说明是早有预谋。第二,白头翁帮自己扯谎既然不是因为自家老爷子,那很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陆杳。

      如今只有自己和白头翁两人,李承风也懒得旁敲侧击,他将房门一插,把白头翁逼到角落,露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就要发作。

      白头翁白眉微颤,咽咽唾沫,双手护在胸前,“阿杳,别冲动,为师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呸!”李承风气结,“糟老头,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白头翁顾左右而言他,“佛曰……”

      “佛曰送你上西天。”李承风瞪眼道。

      “……小小年纪,戾气太重不好。”

      李承风露出森森白牙,皮笑肉不笑,“我还有更重的你要不要试试?”

      白头翁眼神飘忽的对了对手指,有些心虚,“好吧,说了你可能不信,为师猜的。能猜对这都是
      因为爱啊。”

      李承风卒。

      别看白头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他若不想告诉你的事,你就是拔光了他的胡子,他也不会吐出半个字儿来。李承风软硬兼施了一夜,终于决定放弃。

      虽然白头翁坑徒弟的实力彪悍,自己平白落了个“不行”的名声,不过这样大的惊天秘密有人跟自己分担,李承风这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好歹在他面前就不必提心吊胆掩饰身份了。

      初五一早吃过早饭,李承风就抓了本游记盖在脸上,窝在院里的躺椅上补眠,白头翁就心满意足地坐在屋里,蹭着自家窖藏老酒,每嘬上一小口,就眯起眼睛飞快咂着嘴,看样子十分满意。

      李承风听着熟悉的咋舌声,弯了弯嘴角,这兜兜转转,自己竟又入了白头翁的门,再度跟裴则成了师兄弟,唯一的不同,就是从三师弟变成了四师弟。

      仿佛上天一定要将这几个人捆在一处似的。

      “哎?小陆……小风子,你怎么还在这?”白头翁喝得红光满面,抬脚出门时见李承风还在,不由得怪异道。

      不会起名求别逼逼,李承风翻了个身,“你才疯子呢。”

      白头翁走到李承风的躺椅旁,戳了戳他后背,“再不去可要晚了。”

      李承风豆虫似的拱了拱,“去哪?”

      “踏槐书院啊,”白头翁道,“昨个你睡得早,小则来找你一起查案,你——”

      李承风噌的一声直起身来,狭长的眉眼瞪得铜铃一般大,颤着嗓子道:“亲师父,告诉我你没答应。”

      白头翁捋了捋白胡子,浅咳一声,心虚道:“唔……为师是那种遇事不帮的人吗?”

      李承风的内心是崩溃的。

      他风一般冲进屋里,随手扯了架子上的旧袍子,嘁里哐啷收拾起细软来。白头翁赶忙将那坛老酒护在怀里,倚在门边干笑两声,“小风子啊,没必要逃啊,就是查个案,小则又不会吃了你。”

      他是不会吃了我,可会不会杀了我就难说了。李承风暗自腹诽。简单收拾完毕,李承风给自家老爹留了个字条,说要出去避避风头,包袱往背上一甩,拉开自家大门就准备跑路。

      然而……

      “收拾好了?”裴则负手站在门口,身后牵着两匹黑马,哼哧打着响鼻。

      李承风哭笑不得,“大、大师兄,早。”

      裴则点点头,视线扫过他背上的包袱,状不经意道:“师父与你说要在书院住几日了?上马吧。”

      听到这话,李承风内心是拒绝的。

      然而最后他不得不极其狼狈地爬上马背,御风疾驰,墨发翻飞,在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的大好春光里,与前世杀身之仇肩并肩奔向城外一片新天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李承风热泪盈眶,恨不能仰天长啸。

      “雾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令人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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