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搞事情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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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步步升回来差不多申时了，陆司直抱着一双簇新的丝麻混织软靴，笑得憨然。
“对了，大李，”陆司直宝贝的擦了擦软靴上并无几星的灰尘，正色道，“你升任少卿是大喜事，恭喜恭喜，晚上来我家里吃饭吧。”
自打裴则床咚了李承风后，他就一直没敢去相府蹭饭，生怕裴则不自在，搞得大家连朋友都做不成。可要是回驸马府吃，又少不了听弥纶长吁短叹，拐弯抹角说秦岸的事。
李承风眨了眨眼，想答应陆司直来着，再一想自己若去了，他家少不了一顿忙活，又犹豫起来。
“今日我娘做寿，”陆司直像是看透李承风的顾虑，笑道，“你一起来就是双喜临门了。”
李承风闻言展颜，“那好，我下值换了衣裳就去。”
“哎！”陆司直猛点头，抱着软靴往回走，“那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来啊。”
李承风抱臂笑着，“知道。”
李承风将桌上文书收拾一番，跟霍大人汇报了大理寺近来的案子进展，就下值回了驸马府。换过一身梅青暗织墨竹的寻常袍子，李承风提着大包小包的贺礼骑马往陆司直家去。
老树昏鸦，夕阳西下，袅袅炊烟，笑语相闻。
李承风在门口歪脖子枣树上栓了马，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探出个乖巧可爱的小娃娃，脸虽晒得有些黑，可眼睛滴溜溜带着机灵的笑意，奶声奶气道：“叔叔找谁？”
李承风摸了摸他的头，“你是不是陆小娃？”
“小子陆辟疆，”小娃学着大人一本正经的样子，歪歪扭扭朝李承风作了个揖，“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辟疆辟疆，你爹想让你当大将军呢，”李承风递给他一大包糕点，笑道，“叔叔姓李，李承风。”
陆小娃一听，眼睛闪闪发光，忙朝院子里喊道：“爹爹，李叔来了！”
陆司直正挽着袖子在灶下添火，闻言忙迎出门去，李承风抱起陆辟疆，进了门。陆小娃一手紧紧搂着李承风的脖子，一手死死抱着点心，神色有些紧张。
李承风好笑，“辟疆，你这么喜欢李叔么？”
陆辟疆小脸正色，“我爹爹说李叔身子弱，辟疆怕掉下去。”
李承风：“……”
“辟疆快下来。”陆司直从李承风怀里接过小娃，朝李承风歉然一笑。
李承风撇撇嘴，把贺礼往陆司直手里一塞，挑眉道：“我身子弱，嗯？”
陆司直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迎他进屋。李承风朝炕上的老寿星行礼，提着音量道：“蓬岛春霭，寿域开祥，大娘，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炕上的陆大娘耳朵已不灵光，虽听不清李承风说的什么，但见他笑意隆隆，拱手作揖，也知道是贺寿来的，口中一叠声道：“好，好，有劳了。”
陆家娘子和陆家小妹本不便在外客面前抛头露面，不过既是家宴也不拘这么许多，陆司直也没把李承风当外人，大家便坐在一道。夏日炎炎，陆司直在院中枣树下摆好席，四脚方桌有些不平，李承风在桌脚下垫了块石头，总算解决了小问题。
豆苗贴田鸡、箸头香烤鹌鹑和姜汁鱼片算是大菜，摆在正中，翠玉豆糕、红果江米糕、糖醋荷藕、八宝笋丁和杏仁豆腐围在四周，是陆家难得的一顿大餐。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赏月说笑，陆娘子给老寿星打着扇，陆小妹端了一碟蜜饯瓜条来，辟疆靠在陆司直膝下，听他跟李承风说着奇闻轶事，宾客尽欢。
回到李府，李承风却辗转难眠。
许是今夜太高兴，反让他生出些担忧来。重生以来他一直小心谨慎，关于身死之谜也一直是暗中调查，前方魑魅魍魉手段未知，如今陆司直趟进这浑水，他实在害怕会有飞来横祸害了这家人。
陆司直已查到郝太傅头上，剩下的事，不能再让他冒险了。李承风翻了个身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怎么看都像是举着大刀的人形。他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但愿是我多虑，但愿老天怜惜好人。”
※※
第二日，陆司直还跟往常一样早早就到了大理寺，李承风进来时他正蹙眉整理着六角的资料。
李承风瞥了一眼，抽走了陆司直的笔，把一大包药塞给陆司直，“上面是安胎的，一日两回，下面的给老太太调理肝脾的，一日三回，都是煎至一碗水，别记差了。”
陆司直眼冒星星，“大李你还懂医？”
“我师父从前是妇科郎中。”李承风拉出白头翁挡着，递给他一叠厚厚的案卷，“对了，六角的事你别查了，眼下有案子派给你。”
陆司直粗略翻了翻，忽然阖上了案卷退给李承风，“都是些无甚争议的案子，带人签字画押，结了文书就行，”他看着李承风，微微一笑，“都是给评事练手的案子。”
李承风眼见陆司直不肯从麻烦中脱出身来，心下着急，瞪眼道：“你还挑三拣四了，我是你上司，说给你办就给你办！”
李承风不由分说把案卷甩回去，谁知力道一时没控制住，直接甩到了陆司直脸上，啪的一声清响，几卷文书纷纷落地，一室杂乱。
陆司直低着头，发冠歪斜，落下的乱发遮住他的眉眼情绪，只隐约看得见他左脸印着浅浅一道红印。李承风心有愧意，却不肯说话，气氛一时凝滞。
“陆司——”黄司直一头扎进来，忽觉屋里有些冻人，看清情形脸上一萎，“李、李大人。”
陆司直如梦初醒，俯身捡起地上的文书，默然码好放在桌上，依然低着头，“卑职遵命。”
李承风手一紧，扯过陆司直桌上那张六角的资料，落荒而逃。
总有些好事做不得，总有些担心说不出。李承风回到自己办公那处，将门一关，鸵鸟一样埋首膝间，颓然叹气。
那边黄司直尴尬站在陆司直门边，试探道：“陆司直，你没事吧？”
陆司直扶了扶头上发冠，淡淡笑道：“没事，我办差出了岔子，李大人一时失手。”
黄司直咽了咽唾沫，简单说完自己的事，脚下抹油溜了。
不出半日，大理寺中人说起李承风的语气更加不屑厌恶，陆司直从前虽然胆子小些，但做事从不偷懒，任劳任怨，人缘颇佳。
这些李承风都无从知晓，因为他出了自己那处一直在档案库房待到很晚。六角的资料他看了，是郝太傅管家的侄子，从前在老家是个张狂的主，后来虽内叔上京，有所收敛，在郝太傅家管的是车马一类，听说心里颇为不平。
“李大人，”老文书佝偻着上前来行礼，手里拿着把铜锁，“时辰到了，该下值了。”
李承风这才发现外头火烧般的霞光，忙阖上档案放回书架，“哦哦，方伯见谅，我一时看忘了时辰。”
方伯笑笑，“大人若是没看完，也可以借回去，只消登个记便可。”
李承风手一顿，略一想道：“也好，麻烦方伯了。”
方伯摆手说不敢，蹒跚走到书架前，“大人要看那几卷？”
事情牵涉郝太傅，李承风不得不谨慎行事，随手指了架上一排刑部案子的卷宗，“就这几册吧，霍大人让我多学多看，我回去研究研究旧案。”
方伯取了那几卷下来，走到案前登记，低头道：“大人勤谨。”
李承风趁他不注意，偷拿了几册太医院的档案塞进怀里。签过印信，便火急火燎的出了大理寺。
※※
弥纶百无聊赖的坐在榕树下的大青石上，摸了摸袖中的信号弹，困倦的打着哈欠。他家公子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疯，非要他来陆司直家外面看着，说什么有异动就放信号弹，会有人来救命。
可会有什么异动，又是要救谁的命，一概没有交待。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跟秦公子套套近乎呢，眼见着就是别人家的相好了，”弥纶一手撑着腮，兀自喃喃，“公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东边过来，弥纶揉揉眼睛一看，“说曹操曹操到。”他忙躲在大榕树后。
陆司直家的院门虚掩着，秦岸瞟了一眼，见一个大着肚子的温婉女子正跟五六岁的男孩笑说着什么，引得男孩咯咯一阵笑，抓起一把小木剑胡乱比划两下，温婉女子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上的汗。
秦岸收回视线，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举步走开。
弥纶见秦岸走了，自己偷偷跟上，为了自家公子的终身大事，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请秦岸跟公子见见面，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呢？
弥纶不在家，李承风不想自己一个人吃饭，就在外面的面摊上要了一碗炸酱面，回到李府时天已黑了，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华光流转。李承风远远看着门口威武的石狮子旁正站着个人影，走近一看不由得一愣，竟踏错步子，差点崴了脚，“大、大师兄？”
裴则闻言转过身来，点头道：“回来了。”
李承风咽了咽唾沫，“嗯。怎么站外面不进去？”
“说句话就走。”裴则淡笑从容。
李承风不由得绷起身子，直觉这话可能并不是什么好话，“什么？”
“我奉命出使西漠。”
李承风一惊，“现在？”
谢少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扁嘴道：“即刻。含度都等你一个多时辰了。”
李承风心中五味杂陈，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头，难受得紧。
“你一个人在帝都多保重，”裴则伸手想摸摸李承风的头，可手却在最后关头转了个弯，生生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土，“公事找霍大人，私事找彦真，我已打点好了。”
“大师兄——”
“这个给你，”裴则从袖中取出一枚镌着“饕餮”的墨玉佩，递给李承风，“会有人护你。”
“含度！”谢少康大惊失色，“这可是——”
“时候不早了，”裴则打断他，“我走了。”
李承风咬着唇，望着裴则瘦削挺直的背影，不知怎的，鼻子发酸。
不过是出使外邦，做什么像交待后事一样！死裴则！李承风心中暗骂，忽一想不对，“呸呸呸，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今日约莫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吧，李承风想，从早到晚，他心里难过得什么一样。
他推开门回了寝处，照着烛光摆弄着裴则的墨玉佩，右眼没来由一跳。
几乎是同时，弥纶推门进来，“公子，我今日瞧见秦——”
“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守在陆司直那吗！”李承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弥纶被他唬得一愣，“我瞧了一天没什么异动啊……”
李承风一跺脚，冲出门去，“备马！快备马！”
此时东南燃起冲天火光，映红了半边夜空。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搞事情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