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梦》漫舞流沙

13、第十三章

　　进宫那天，悦儿扮成九阿哥的小厮，坐在九阿哥那辆法拉利马车中。
　　“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骑马？莫非你不会？”悦儿蹭着车座上垫着的老虎皮，暗暗鄙视某些人的奢侈。
　　质疑一个满族的男人不会骑马，简直是严重轻视了他的能力。九阿哥瞪了她一眼，眼看宫门到了，“扶爷下车！改天让你看看爷骑马的风采，没得晃了你的眼！”
　　悦儿撇了撇嘴，下了车。远远的看见一骑白马，马上华服的公子眉目如画，气度无双。身边的九阿哥跟他一比，就显得过于阴柔和稚嫩了。帅哥啊！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有人在样貌上把九阿哥比下去的。
　　华服的公子在宫门前矫健的下马，含笑招呼：“九弟，真是巧了，在这儿遇见你。我刚才还想着呢，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我这段时间忙着去了山西一趟，也不得闲。庄子上收了些新鲜的水果，过两天我让你嫂子送去给你尝个鲜，你吃着好了再差人到我府上取。额娘也惦记你呢，有空多去给额娘请安。”
　　九阿哥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嗯，五哥，咱们进去吧。”
　　原来这是胤禟一母同胞的兄长五阿哥胤祺。悦儿瞪了九阿哥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啊！人家这么热情，他就这样一句话打发了。嫉妒人家长的比他好看还是怎么着？真是没礼貌。
　　五阿哥也不恼，依然很热情的说了一些琐事，九阿哥不冷不热的应着，听得在一边的悦儿很为这位帅哥愤慨。
　　“咦？”五阿哥看到悦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位是，”
　　“哦，是林姑娘吧。”五阿哥想了想，认了出来，笑容温暖的落后两步，走在悦儿身边，“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你是来祝贺十四阿哥大婚的吧。你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也是应该的。你别害怕，今天就算是大家都认出你，也心知肚明不会拆穿的，有什么事情爷替你担着。不过你这小厮扮的也真是像，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温和，这么替人考虑周全的皇子啊，尤其他长的还这么好看！五阿哥在悦儿心里的分数蹭一声就上去了。在前面径自走着的九阿哥立刻成了陪衬的反面典型。
　　悦儿有些发花痴。平时的伶牙俐齿一下子都跑到了爪哇国，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
　　九阿哥斜眼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眼中含着悦儿看不懂的深意，却也没说什么。
　　悦儿狠狠的瞪了回去。
　　“林姑娘啊，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见你了，但好几次去御厨房都错过了。九弟跟我是一母同胞，自小就迷在经商上面，你是他的合伙人，我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呢。”五阿哥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架子。
　　然后他就扯东扯西的说了一路，到了阿哥处。他们是到的早的，十四被德妃叫过去有话吩咐，有人安排他们在一处偏厅边喝茶边等。九阿哥也不说话，五阿哥继续和悦儿絮叨。一柱香，两柱香，悦儿有些撑不住了，刚开始那点朦胧的好感已经被时间证明完全是错误。他从一些琐事讲到国民生计，又从悦儿的露华浓的胭脂说到京城的诸位才女，一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打住的意思。
　　悦儿真是深刻理解了什么叫“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强撑着笑脸求助的看向九阿哥。九阿哥给了她一个自作自受的眼神，非常享受的继续品茶。
　　小气！悦儿心里暗暗的鄙视他，继续忍受五阿哥魔音穿耳的荼毒。一个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怎么会这么啰嗦啊！果然上天是公平的啊，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
　　八阿哥和十阿哥的到来解放了悦儿，悦儿在一边擦着汗决定以后见到五阿哥一定要躲得远远的。真是太可怕了。
　　“你对五哥很有好感？”冷不丁的，九阿哥回头问她。
　　“呃？”悦儿一愣，这人居然还敢问她！“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五阿哥这么啰嗦？总是整我！”
　　九阿哥丹凤眼扬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回过身默默喝茶，也不与人寒暄。
　　“你怎么了？”悦儿低低的问他，隐约觉得他不太对劲，但是他不回头，她一个小厮的身份，也不好多说什么。悦儿喊了他两次，他都不理，悦儿也只能作罢。
　　满室喧哗中，九阿哥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其他阿哥也不怎么跟他打招呼。八阿哥和十阿哥来说话，见九阿哥爱答不理的，也都走了。
　　“他怎么了？”悦儿在十阿哥的一边悄悄的问。
　　“九哥在宫里常常这个样子，你别在意。”十阿哥大大咧咧的，不怎么在意。
　　“常常？”悦儿微微的发怔，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刚进紫禁城时候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她只见过他春风得意的样子。那日康熙微服驾临御厨房，九阿哥因为康熙一句话几乎流泪，悦儿一直觉得那是在皇上面前流于表面的演戏。但是今天看着这一屋子喧闹的皇阿哥，看着他独自落寞的坐在角落，心里忽然有些隐隐约约的疼，有些能够理解他当日的心情。他这样的人，若是放到三百年后，那么绝对是商业巨贾，社会名流，受人尊敬。而在这里，他却是如此的被人看低。
　　九阿哥的母亲是宜妃，十阿哥的母亲是已故的温僖贵妃，而八阿哥的生母在康熙三十九年才册封为良嫔。依清朝的规矩子凭母贵，胤誐倒也罢了，不喜欢读书，性格又鲁莽，但是悦儿一直很奇怪九阿哥这样即聪敏又精明的人才为什么要以八阿哥马首是瞻。但是今天，她有些懂得了，他的志向，他的抱负，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懂得呢？有几个人欣赏有几个人肯支持？就是他的父亲康熙，也只是在他成功后来锦上添花赞美一番罢了。这么多年来，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的，只有八阿哥一个人。士为知己者死，八阿哥是值得胤禟效忠的。
　　悦儿看着他，心里为这个在一起并肩奋斗了四年的伙伴难过。这些年御厨房和露华浓甚至弱水三千的成功，固然悦儿的那些新奇的点子有一定的作用，但是若没有九阿哥，也发展不到今天名扬天下的地步。御厨房和露华浓全国七十余家分店，每一家都是九阿哥从选址到定菜谱一手经营起来的，一年到头全国各地四处的跑，那家里的娇妻美妾也没什么时间享受。各店的掌柜对他无不服服帖帖，交口称赞。皇子的身份虽然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但是朝中有人多少人眼红，这些年太子又因为他党附八阿哥暗地里给他下过多少绊子，他都一力周旋下来。八阿哥贤名远播，其中又有多少因素是因为九阿哥在自己厌恶的官场用金钱买来的？而他自己，却落个斤斤计较不理政事的恶名。现在这些产业比当初林家何止是十倍百倍，而悦儿在其中的作用却越来越小，几乎是坐等分红，他平日里嘴上虽然刻薄，两人时常吵闹，但是该悦儿的分红却从未少过一文。
　　这样的一个人，却生在重农抑商的清朝，别人的悲哀在于生在皇家身不由己，而他的悲哀却是生在了这个时代。
　　她却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思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胤禟从来无心政务，对于这些应酬，向来是凭着自己的心情，懒得逢迎。那些兄弟们，那些身外之名，即使早些年还念着，这些年也淡了。此时他沉默根本就不是为了这些。
　　吉时已到，太监来请诸位阿哥去观礼。
　　诸位阿哥们相携着去了喜厅，九阿哥却迟迟不动身，落在了最后面。
　　出门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让悦儿很不明白的话。他说，“我耐心等了这么多年，也许是时候了。”
　　他的表情似喜还忧，七分释然中带着三分不确定。
　　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悦儿却抓不住那种思绪。摇了摇头，随着九阿哥出去观礼。

作者有话说

　　改了几处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