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之梦》漫舞流沙

12、第十二章

　　九阿哥昨天回来了，悦儿今天来给他汇报这两个月的账目。到他府里的时候，九阿哥还没下朝，悦儿想起来有些日子没见过姐姐了，就拐到后院陪姐姐雅儿说说话。
　　雅儿是三姨娘的女儿，三姨娘本来就是三个姨娘中最漂亮的，雅儿更是结合了双亲的优点，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雅儿不像她三心二意的，什么都学，却只有三天的热度。雅儿的琴棋书画刺绣女红都是很出挑的。九阿哥的府里莺莺燕燕也不少，但有名分的只有嫡福晋董鄂氏一个，雅儿还算是比较受宠的，再加上悦儿的缘故，九阿哥怎么也对她多照顾些。
　　因为性子差的太远，悦儿跟姐姐不是很亲。而且姐姐抬籍的时候认了一个姓佟的散佚大臣为父，名义上她们已经不算姐妹，所以平日里走动的也不多。
　　悦儿进门的时候雅儿正坐在院子里绣些什么，身边的海棠花开的正娇艳，却比不过花下的佳人。
　　悦儿不禁暗叹九阿哥的好艳福，叫了一声，“姐！我来坐会儿。”
　　雅儿闻声放下绣品，风情万种的站起，眸子微眯似嗔还笑，“死丫头，我还以为你都不记得姐姐我了呢。”
　　真是妩媚动人啊，悦儿心里暗暗鄙视了下自己，明明是一个父亲，怎么就差这么远。
　　“姐，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你又漂亮了。”
　　雅儿笑开了花，却嗔道：“就是嘴甜，漂亮什么啊，都快二十的人了，没几年就该老了。”
　　雅儿微微蹙眉，似有些忧愁，叹了口气，“妹妹你是不知道我的心事啊。”
　　“姐姐有什么心事啊，我听说九爷最疼的就是姐姐了。”悦儿毫不客气的拿着桌上的点心往嘴里扔，真好吃啊！九阿哥家的点心师傅是特地从江南请来的，比御厨房的还要高明，她提了几次了，那个不顾大局的男人就是只顾自己享受不肯让那师傅去御厨房，害的她想吃只能到九爷府里来。
　　雅儿又叹了口气，“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到现在我的肚子都没有消息，再过几年年老色衰，没个依靠我可怎么办啊。还有那个兆佳氏，天天挺着肚子在我面前转悠，故意气我。妹妹你常和九爷在一起，倒是帮姐姐提一提啊。”
　　说着说着雅儿眼圈就红了。悦儿翻了翻白眼，又来这招。姐姐哭的时候梨花带雨，其实是很惹人心怜的，但是如果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都要看她因为各种事情哭个十来次，除了又烦又怕，没有别的感觉了。悦儿很想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姐姐跟兆佳同是妾氏，平日里还算说得来，却还如此容不得她人比她好，悦儿很疑惑，姐姐是怎么跟九福晋董鄂氏相处的。
　　那九福晋董鄂氏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说是泼辣也不为过。有一段时间不知道谁在她面前嚼舌，让她怀疑九阿哥跟悦儿有什么不清楚，硬是跑到悦儿家里去骂，说话又急又快还不带一个脏字，更可气的是她还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丝毫没有失了福晋的威严。骂的悦儿张口结舌，九阿哥在旁边竟然好整以暇的看戏！
　　悦儿试图跟她沟通了两次，发现完全没有道理可讲，就放弃了。找了几个伙计护着院子防她气急动手，然后由着她骂，完全忽视她。
　　九阿哥也只是想看看悦儿吃瘪，却也不肯让她真的吃亏。虽然纵容九福晋，却严令府里的奴才不准跟着福晋到林家闹事。九福晋在人家地盘上，单枪匹马的也没敢动手。闹了半个月，觉得九阿哥应该不至于误入到林悦儿这么没姿色的汉女这条歧途，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也就偃旗息鼓了。
　　悦儿是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九阿哥却在一边叹息，遗憾自己的福晋怎么就这点本事呢？
　　悦儿不知道九阿哥府里的那些女人都曾受了九福晋怎样的刁难，更不明白既然都已经那么多女人了，多一个少一个又何必这么计较呢？汉女抬了籍变了个身份，就可以为皇家所容，少了那个虚名，就是狐媚，就是下贱。妻子不能妒忌，不能不准丈夫纳妾，却可以抓着她是汉女这一点以劝诫之名，行妒忌之实，悦儿真是不能理解。
　　弄这一院子的女人，天天聒噪着，悦儿真是不能了解九阿哥的趣味。
　　“姐，你别哭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好开口。”悦儿揉了揉额头，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可是”雅儿眼泪汪汪的。
　　“停！”悦儿无奈的制止，“你别哭了，我替你跟九爷说就是了。”
　　真是郁闷，她一未婚少女，怎么去给九阿哥说这种事！
　　“悦儿要说什么？”九阿哥悠哉游哉的进来了，嘴角含着隐忍的笑意。
　　悦儿敢肯定，他在外面已经把所有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了！这个人好像越来越喜欢看她为难了！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们自己都不害臊，她一个外人害臊什么啊，悦儿瞪了他一眼直接说，“我姐想要个孩子，你让她生一个吧！”
　　“悦儿你，”雅儿眼睛水汪汪的嗔怪，脸色酡红，含羞带怯的瞟了九阿哥一眼，欲言又止。
　　九阿哥眉头微微一挑，“要孩子干什么？”
　　他是朝着悦儿问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恶作剧的光芒。
　　“你现在还没有儿子，姐姐给你生一个，让你后继有人，姐姐也好有个依靠，不好吗？”
　　九阿哥瞟了一眼雅儿，不辨喜怒的问：“难道我不足以成为你的依靠吗？”
　　雅儿立刻大惊失色，“爷，雅儿不是这个意思。爷。”
　　九阿哥不为所动，眼里压着隐约的笑意，看着一边看热闹的悦儿，“悦儿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雅儿抓着悦儿一阵摇晃，“悦儿，你快为姐姐解释啊，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是你说错了。”
　　这个眼泪罐子，悦儿叹了口气，“姐，你别哭了，没事儿，我替你解释。你先别哭了。”
　　九阿哥看到悦儿狼狈的样子，似乎终于满意了，挥挥手说，“好了，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了，我跟悦儿有事情要谈，你别再拉着她了。”
　　雅儿这次倒是乖乖松手不再纠缠，把九阿哥和悦儿送了出去。
　　在九爷府漂亮的小花园里，悦儿有些不满的埋怨，“你这个人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
　　九阿哥只是叹了口气摇头，“你姐姐跟你，一点也不像。”
　　“她比我漂亮很多啊。”悦儿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不过其实眼睛和眉毛还是挺像的。我的眼睛眉毛跟姐姐一样漂亮。”
　　九阿哥看着悦儿眉飞色舞的得意样子，这是另一张脸上永远没有的风景。悦儿的眉毛很粗，很有一种英气勃勃的感觉，这也是她扮男人扮的像的原因，而另一张脸上，眉毛永远是一丝不苟的修成柳叶状，精致而完美。
　　九阿哥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那灵动的眉峰，待指尖触到的时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态，“看你的眉毛，不抓住它，它就要从你脸上飞出去了！”
　　悦儿撅着嘴，怏怏不乐，“真刻薄！我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丑八怪，但是前些日子我被人调戏了，你知不知道？替我出气了吗？”
　　九阿哥心里苦笑，这件事情他一回来八哥就跟他说了，也叫他别在找那戴彭的麻烦。他本来是火冒三丈的，但听了八哥说那戴彭的惨状，也就没再怎么着。
　　那件事发生了之后，十三想必也是不方便责打朝廷命官，就逼着戴彭辞了职务，然后打了三十杖。没几天这事儿被老十听说了，八哥当时也恼着，没栏老十，由着老十带着人到戴彭家里一顿乱砸，又打了戴彭一顿。打的戴彭就剩一口气儿了。十四不能出宫，见到了十三，一点脸面也不给，当场就发作了十三一顿，十三受了，也没说什么。
　　十三不容易，戴彭受的惩罚也差不多了。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找了几个侍卫暗中护着悦儿。知道她不喜欢让人跟着她，他还特地交代了那些侍卫不许露面。
　　悦儿看他沉思，斜斜看了他一眼，佯装生气说：“这么多年朋友了，见天儿的捉弄我，贬低我，一点都不关心我！”
　　她的眼睛斜斜的瞟了过来，微嗔中带点俏皮，咬着牙的表情像张牙舞爪的小猫，可爱中已经有了少女的风情。
　　九阿哥微微脸红，又轻咳了一声，把话题转移到正事儿上，“账本的事情不急，你办事我放心，等我看完了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找你问。倒是过几天十四就要大婚了，他希望那天你能去。”
　　九阿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悦儿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时间过的很慢，但又很快。这么快十四已经要大婚了，悦儿也长大了。一天天有了少女的妩媚和不自知的风情。他陪着她长大，她也陪着她长大。这些年来，没有谁比他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长，对彼此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能了解，但是偏偏，她不明白他的心思，他也不知道她的心思。
　　九阿哥是个很重享受的男人，对于女人方面，他后院那一群，他乐意让她们互相争斗，争相逢迎他，平日里也不怎么花心思，除了皇阿玛赐婚的嫡福晋，其他的都没给名分。但是那一群万紫千红中，偏偏没有悦儿这一种，偏偏没有人能像悦儿这样让他贴心又挂心。悦儿太特别，他太过患得患失。早些年她还小，他的心思也未明确。但现在，这种感情却越来越不可抑制，让他对那后院的女人们都失去了兴趣。一旦有了悦儿做比较，显出了那些女人的浅薄，他就越发的不能忍受。但是，这份感情越重，他就越不敢提，害怕表错了心意，再不能这样无挂碍的相处。
　　“他不是在宫里大婚吗？我怎么可能进得去？这小子娶个老婆也这么麻烦！”悦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过好些天没见十四了，倒有些想念呢。
　　“我准备那天带着你混进宫里去，大喜的日子，这不是什么大事。”九阿哥觑着悦儿的神色，心里一紧，再一次的试探，仔细分辨着那里面有没有一丝的情愫和落寞。
　　“真的？”悦儿眼睛立刻亮了，进紫禁城呢！免费参观啊！原汁原味的！“太好了！我早就想去皇城看看了，最近一直在看账本，闷死啦！”
　　“你，很高兴？”九阿哥迟疑的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暗笑自己如此的患得患失，然而却忍不住问出口来确认。
　　“当然高兴了，你可不许骗我！”悦儿跳了起来，“九爷最好啦！”
　　九阿哥摇头叹息，“你这个人啊，十岁的时候像二十岁，怎么长了几年，却越发的倒退了呢？”
　　能参观紫禁城，悦儿也不计较他话里的嘲笑，装聋做哑的高兴，“这有什么不好？今年二十，明年十八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啊！”
　　三百年前的紫禁城呢，悦儿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