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全书》一根容嬷嬷的萝卜

25、全新废稿二

　　如果还是半个小时前的伊文，说不定会听从诺恩斯的安排。然而，这是已经从众神溺爱中清醒过来的伊文，他知道一旦众神在赌博中取得胜利，人类会是什么下场。
　　世界越来越小了。
　　伊文看见了曾经的世界，无比壮丽、无比辽阔，就算是与天同高的众神，也宛如地上的爬虫一般。
　　伊文难以描述那些极为磅礴的冰川、幽蓝寂静的海洋、一座座漂浮在天空中的岛屿……这些美丽的、属于人类的领土，在众神的蚕食下，都消失殆尽了。与旧世界相比，如今的人类只剩下一块可怜的、单调的小地皮维持短暂又无趣的生命。
　　众神有罪，伊文这样认为。若众神真的伟大不凡，那他们何必与人类争抢土地？利用无知者的目光短浅这可不是光彩的手段。
　　伊文曾经阅读大量歌颂神的诗集、传说。无数勇者替众神取得胜利的果实，由此得到众神赏识，得到众神庇护。
　　人类史上，所有广泛传播的神迹全在此刻化为众神的罪证。代表受到众神欺骗的人类，伊文决心要向众神复仇。
　　伊文温文尔雅地问道：“你也是神吗？”
　　诺恩斯并不奇怪伊文的反应，要说奇怪的，更可能是将短剑和天平都缩小了当作耳环挂在耳垂上的她。诺恩斯两手空空地走到伊文跟前，仿佛很期待这次的旅行，她轻快地说道：“你不是要绑架我吗？走吧。”
　　她怎么会知道……伊文微微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他没有犹豫的时间。
　　伊文抓住了诺恩斯的手腕，快速地咏唱繁冗复杂的咒语。伊文脚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传送阵，传送阵发出亮紫色的光芒，照得伊文浅黄色的虹膜有些发紫。
　　众神的花园里一束紫光直冲天际，原本是盛大的开场，却像是烟花般短暂，毫无光彩地消失在云层后。
　　光束从堤喀和本莎芭的眼中划过，堤喀挑眉，然后露出了与其稚嫩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笑容，“嘛，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本莎芭用叉子从蛋糕上刮下一小块送入口中，宛如涂着一层水泽的嘴唇沾上了些许奶油的味道，“看来诺恩斯已经解决了茶会被打扰的问题呢。”

　　紫光消失后，伊文带着乖乖就擒的诺恩斯回到了人类领地。他们抵达了最接近众神的国家，瑞文戴尔国王的领土。伊文的国家是瑞文戴尔的盟国，近年来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瑞文戴尔受到众神庇护，身上体现诸多神迹，因此他们国家最为崇尚众神。作为瑞文戴尔盟国，从未被众神垂怜的国家为了讨好瑞文戴尔，国内也不乏歌颂众神的事迹。
　　从小，伊文就被这样教育：众神啊，请怜爱于我吧。
　　伊文闭上了眼睛，回想起自己着迷地查阅所有关于众神的知识，妄想有一天得到众神的青睐。
　　他忍不住讥笑以往拼命努力的自身。
　　可笑。

　　诺恩斯与伊文身处高地的边缘，瑞文戴尔强盛的帝国中心就建立在高地下的平原。
　　诺恩斯看到了众多命运，众多线状的命运连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通向皇宫中心，国王瑞文戴尔。
　　命运是绝对的，但偶尔能改变一些细枝末节。诺恩斯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通常预览一个人的命运是莫名其妙的，像一条被剪断的蛛丝，你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此终结。但从另一个人的命运中，从众多命运中，你就可以观察到蛛丝被剪断的理由。
　　一只老鼠突然陷入了黑暗，它的命运蛛丝断裂了。一只老鹰肚子饿了，见到一只吃饱了且慵懒地睡在阴暗灌木丛的老鼠，于是吃掉了老鼠，这就是老鼠命运截然而止的原因。
　　诺恩斯可以干扰，或是老鹰不饿了，或是老鼠逃掉了，但老鼠总会死，吃了有毒的植物、被其他动物吃掉、想不开自杀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老鼠的命运并没有什么不同。

　　命运的第一个交汇点位于瑞文戴尔的皇宫。
　　纯属字面上的意思，诺恩斯笔直地向国王走去，她毫无畏惧地迈向崖边，刚与伊文拉开一点距离就被扯住了手腕。诺恩斯疑惑地回头，却发现伊文皱着眉头看着她。
　　伊文从随身袋中拿出一对镶嵌着红宝石的手镯，动作强硬地替诺恩斯戴在上。这是贵族的镣铐，与普通仅是为了锁住囚犯的镣铐不一样，它没有锁链，仅靠魔法运作，戴上手镯的两个人不能分离十米以上。
　　出于手镯研发者的恶趣味，囚犯一旦脱离了范围之内，就会从监视者上空掉下来。
　　当然这个手镯的监视权属于伊文。然而，说到底伊文能替诺恩斯戴上手镯不过是因为诺恩斯没有反抗。
　　诺恩斯很喜欢红色，所以手镯很对她的口味。

　　诺恩斯保证这次没有瞎指，她指着华丽的宫殿，在伊文冷漠的眼神下先一步跳下崖边，诺恩斯感受着身旁能把头发都吹乱的风，兴奋地喊道：“走这边。”
　　伊文在崖边冷眼旁观，直到诺恩斯脱离了手镯范围，突然出现伊文上空。伊文才拽住了诺恩斯，除了厌恶，伊文没有其他的情感，“别做多余的事情。”
　　说罢，伊文转身离去。
　　两人肢体接触的时间不过一秒，诺恩斯方才站稳了身姿，伊文已转身离去。诺恩斯望着伊文孤高的背影，低沉地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命运给你安排好的道路呢。”
　　伊文脚步一顿，两人间的距离精准的相差了十米。差一步，诺恩斯就会再次从伊文上空掉下来。
　　突然，在诺恩斯的背后，响起了伊文如同拷问一般冰冷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我吗？”诺恩斯刻意在伊文眼前晃了晃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镯，“我叫诺恩斯。”她微微一笑，说道：“只不过是一个弱鸡到能被大魔导师绑架的倒霉的命运女神而已。”

　　众神的花园里栽满玫瑰，原本不过是一片枯燥乏味的荒芜之地，因为众神的赌注才诞生的处所。被选中的人舍弃了世界的一角，选择了极为短浅的眼前珍贵之物，于是，曾属于人类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众神的领地扩张了。
　　——《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