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世界不对》糙南瓜

11、第十一章

　　密闭的房间里装置着好几台监控电视，它二十四小时无休止地放映着楼层周围规定位置的情况。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听到散热风扇发出的嗡嗡声和鼠标的哒哒声，坐在监控操作台前的男人置若罔闻地打着游戏。
　　一盘终了，他稍稍向后退开。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而又随意地瞥向一旁的监控电视。
　　“咦？”他右脚轻轻蹬地，轮子微微滚动，他滑到那个黑去的监控电视下，调了几个按钮。
　　过了几秒，屏幕依旧一片漆黑。他撇撇嘴，刚准备伸手去按警戒按钮，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
　　房间很小，他所在的位置和门不过两米。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搭在警戒按钮上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他转过头，看清来者后，僵硬的背微微放松：“你怎么来了？”
　　那人向他挑了挑眉，没有解释，反倒答非所问：“我去看看就行了。”
　　“哦。”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滑动椅子又回到原处。

　　基地邻山而建，仰视过去，整座山如鬼魅张开双手般，与黑夜融为一体，只能看到山顶耸立着的电视塔以及几棵零星的松树。
　　与她一路走来的黑暗判若两极端，只有整个基地一片通明，从窗口洒落出的灯光将黑夜照得明亮。
　　可是光明之后又是黑暗。
　　正前方只有一个玻璃电子门通道，周围连个守夜的保安也没有。除了灯光，再也找不到有人存在的证据。
　　陈圆圆说基地周围的房子里住的都是基地里的人，所以边寻特地凌晨一点才出发，多数人都已睡去的时间。
　　她挑着小胡同从基地旁边绕过，才走了没多远，面前就出现一座墙。墙只有几米，上方却安装着电栅栏。
　　“操！”边寻恨恨地踢了墙一脚。
　　下一句刚骂什么还没组织好，只听到后方传来一声：“谁！”
　　“……”
　　“……”
　　她一动不动站在阴影中，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到自己。
　　周围没有安装灯泡，仅靠着基地投射出的微光照明。那人许是看不清又上前了几步，一片肃静中，只听到裤子擦过小草的簌簌声。躲在温晗身后，视线完全被封死住的边寻，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谁！”没听到回复，那人不放心往前走。
　　突然在不远处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干嘛呢？撒尿啊！你不刚撒过吗？”
　　“滚你妈的。我听到这里有动静。”撒尿男回头恼怒反驳道。
　　边寻感觉到温晗带着自己向左边挪了一下，趁着那两人在说话，他们一点一点地移动。不过几米，却累得跟要跑马拉松一样。
　　突然温晗停住了脚步，他轻声说：“像上次一样，你快跑。”
　　边寻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所以在温晗说完这话的同时，她的身体立即做出了反应。
　　“操！我就说有人！”撒尿男气急败坏地吼道。
　　后面那人马上赶过来，他有些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撒尿男：“你站着不动干嘛？”
　　“刚刚脚动不了了。”撒尿男心有余悸，他有些惊恐，“我不会撞鬼了吧！”
　　“我看你是被狗屎粘着动不了了。”
　　“别疑神疑鬼了，哪来的人，我看八成是阿黄来这拉屎吧。”
　　“滚你妈，你当老子傻吗？”
　　“哧，就算真有人又怎么样？他还能逃出去不成？”
　　直到那两个人走远，边寻才敢大声喘气。她靠在墙上，旁边是连保护膜都还没撕下来的防盗门。墙角的风特别大，吹得保护膜沙沙声不停。
　　好不容易缓下气，她赶紧开口：“你刚刚摸屎了！？”
　　“……”温晗幽幽地回答，“没有。”
　　“……你绝对摸屎了！”
　　正在说话的两人没注意到一旁的防盗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了两只手。
　　* * * * * *
　　陆六狠狠地踢飞脚边的石头，余光瞥到躲在墙角偷偷看着他的陈圆圆。他甚至没有思考，直接快步走到她身边。不等陈圆圆张口说话，他伸手用力抓起她头发。
　　陈圆圆忍不住痛呼一声，被迫仰着头与陆六对视。
　　“对……”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六一巴掌就掴了下来。陆六的力道很大，不一会儿，陈圆圆的右脸便肿的老高。
　　陆六呵呵冷笑，眼中毫无波澜：“我爸从小教我不要打女人，女人都是用来疼的。呵呵，去你妈比的别打女人，去你妈比的疼女人。”
　　“陈圆圆，回去告诉你家老头，我不会背这锅的。别以为就你是宝，别人就该被你当踩脚石。你他妈活该被糟蹋，活该被人当破鞋。”
　　陆六甩开陈圆圆，啐了一口，转身就离开。
　　陈圆圆又叫住了他，陆六不耐烦地转头。陈圆圆捂着右脸，低着头，陆六一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陆六，你要不要去趟河边？”
　　陆六神情古怪地打量着陈圆圆。
　　“你奶奶溺水死了。”
　　陆六莫名想起往事，他想起那时他爸还没瘫痪，他妈还没出轨，奶奶还没痴呆。他坐在板凳上，烈日炎炎，灼得人热汗直流。他妈和奶奶正在屋角择菜，他爸从外头回来，背心上全是汗。
　　他看着他爸汗涔涔的身体，忍不住开口道：‘爸，咱家又不缺那点钱，你每天干死干活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他爸给他的背上来了一拳，‘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志向？没钱怎么让你妈和你奶奶过上好日子？’
　　冬天的水冷冽刺骨，他奶奶全身青紫。她紧闭着眼睛，就像昨天睡着时那样。陆六跪在她身边，仿佛接下来他奶奶仍会醒过来，抓着他的手指，叫着他爸的名字一样。一切都没什么不同。
　　一切都不同了。
　　他妈从远处跑来，衣衫不整。生生地把他从回忆扯出来。
　　他拽着他妈的头发，把她的头死死地按在地上。
　　去你妈比的别打女人，去你妈比的疼女人。
　　他爸活该养个头白眼狼，活该老婆出轨。
　　“你怎么不去死？你个贱货！去你妈比的！干脆死在男人床上得了！”他看到围观的人群中，他外婆躲在一个人的身后不敢出来，“你和你妈都不是好东西，有钱了就死往那人身上凑，没钱了关系断得跟仇人一样。你们这些人不得好死！”
　　十几岁的少年在他爸瘫痪那天被迫长大，经历了他奶奶的痴呆，经历了他妈的出轨，他的世界观还未形成，就被偏激填满了。
　　他的拳头尽数招呼在他妈身上，越来越用力，直到他妈开始求饶。看热闹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几个男人跑上来拉来陆六。
　　* * * * * *
　　边寻被扯进去的同时，两道灯光照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陆六，你在这干嘛呢？”
　　“撒尿。你们干嘛呢？”
　　“哦，不放心，出来巡逻一圈。”撒尿男问道，“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陆六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我才刚打开门，你们就来了。”
　　那两人闻言也没再怀疑什么，绕过基地后方走了。
　　陆六关上门，看向站在门角一脸戒备的边寻。
　　边寻打量着陆六，他脸上的疱疹已经全部消失，露出的面容清秀而又惨白。边寻想起来，她的确跟陆六打过一次照面。
　　陆六笑了：“还真是你啊，边寻。怎么感觉你变小了？”
　　边寻答非所问，她抬头看了眼监控摄像机：“这东西是摆设？”
　　“不啊，坏了。”
　　边寻还是不信：“坏了没人修？”
　　“有啊，我就是来修的人。”
　　“……”
　　糟糕，聊不下去了怎么办？不对，这不是重点。
　　“所以你这是绑架了我，又救我？你有什么目的？”
　　陆六挑眉：“浪子回头？”
　　“呵呵。”
　　“害的人太多，难免有些良心未泯。”
　　“？？？”
　　陆六靠在墙上，燃起一支烟，淡淡地开口：“陈圆圆让你来送死的吧。”
　　他也不在乎边寻的回答，径自说出自己的想法：“这里有个逃出去的狗洞，也只有我和她知道。”
　　“哦……其实我对这种秘密杀没太大兴趣……”
　　陆六：“……”
　　陆六用力地吸了几口香烟，把没有燃完的香烟按灭在墙上。他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沾着汗的手随意在裤子上擦了擦。
　　“走吧，送你出去。”
　　“什么鬼剧情走向，看到我你就想做好人了？”
　　陆六推开门，山间清凉的风迎面而来：“还个人情而已。”
　　“我救过你？”
　　“谁知道呢？”
　　陆六走到那堵墙前，摸索着移动，直到走了二十米处才停下来。他蹲下身，敲了敲，随即搬开一个堵住墙洞的石头。
　　边寻沿着洞头往外张望了番，一片黑。她咽了口口水，干笑道：“你们这可真不严谨。”
　　陆六从兜里掏出个小型手电筒扔给边寻：“是啊，毕竟时间紧密，他们也没仔细检查，就以为这墙是完好无损。”
　　“哦。”边寻打开手电筒，视线瞬间被照亮，“那我走了？”
　　“不然我找人送你？”
　　边寻撇撇嘴，趴下去，顺着洞头一点一点地爬动着。
　　“对了，洞外有个无名坟，供着几个水果，你要饿了直接拿去吃。”
　　“……”
　　“反正是我妈的。”

作者有话说

　　啊 没存稿的痛 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