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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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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我与王声重逢,开启了同行一生的序幕。’
苗阜低头看稿念词,随着导播的提示,进音乐,插播广告,接听众电话,2个小时过的挺快。今晚的节目时间比平时多一小时,电台领导决定做一期纪念特别节目。
很多事情因为说了太多遍已经不那么走心了,捧逗先锋的初识,相声大赛的扬眉吐气,元宵晚会的一炮而红,春晚舞台的一波三折。困难的日子,说一段挣几十,日子好过了,全国各地飞来飞去的开专场。
演员大概是这世界上最频繁进行自我总结的生物,从小到大的故事,台前幕后的花絮,都给挖掘的透透地。能说的,已经说了千百遍,不能说的,还得烂在肚子里。
说段电台不让播的?比如跟王声是怎么好的?
嘿,逗您呢,这话题说哪段都不让播呀。
他放完最后一段相声,又说了结束语。摘下耳麦时,播音室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无星伴月,天幕低垂,月亮四周围着一圈很亮的云。日晕有雨月晕生风,明天看来是要变天儿啊。他紧了紧外套。
等到开车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手腕上拎着从24小时便利店买的泡椒鸡翅和啤酒,胳膊下夹着一箱子听众来信和包裹,苗阜只能费劲的用另一只手从裤兜里往外掏门钥匙。
‘用帮忙吗?’那人背着双肩背,俩手插在帽衫的兜里。
‘用用用。’
他记得那是王声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之前电话里说了想吃燃面,苗阜带了一堆食材。左手卷着一捆葱,右手拎着二斤菠菜,外加十来个大小不一的塑料袋,盛着从厨师爹那拐来的宜宾碎米芽菜、小磨麻油、鲜板化油、八角、山奈、芝麻、花生、核桃、金条辣椒、上等花椒、味精,全是作料。
等门口才发现,得嘞,没有手开门。放下东西掏兜,苗阜表示,十几个袋子呢,多麻烦。再说,旁边不是有个手都闲着还主动要求帮忙的人了吗。
他说王声啊调料你就别沾手了,直接掏钥匙帮我把门开了吧。
‘行。’
嚼着凤爪报销了半打啤酒之后,趁机借着微醺的感觉,苗阜躺在沙发上。睡觉吧,快睡。明天还有一堆事呢。他劝着自己,顺手拉过沙发巾盖在身上。
偏偏越是跟自己说不想了,不想了。脑子里的事情越像一辆接一辆的小火车,鸣着笛唱着歌,哐哧哐哧的开进开出。
那天坏事应该就是坏在,自己不该为了怀伸,穿了一条紧身裤子。
而作为一个右力手,门钥匙呢又是放在右口袋。
‘等等啊,’王生一边摘耳机,一边站的近了一点。‘是这口袋吗?’
老爷们自恃抗冻不爱多穿衣服,苗阜开春以后就只穿一条单裤,那手隔着薄薄的一层口袋布伸进去,微凉的冰在大腿的肉上,那感觉还真是,说句书词儿,直教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口袋忒深。’
‘就你这把子手艺,掏个口袋都这么墨迹,也就现在赶上党的领导了,搁旧社会别说当买卖人,做贼都得饿死,真的。’
‘卧槽,什么情况。’
‘没事。’
丹田一紧,舌尖顶住牙膛,苗阜咬着后槽牙回话,觉得自己有点保持不住原形了。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雷隐隐雾蒙蒙,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擦枪嘛,对走火。
十几个袋子都撇在门口玄关了。早知这样,刚才直接放下自个掏多好。为省一道手,废了多少事。
后来苗阜琢磨,这事怎么想怎么是自己做的不地道。用燃面把人家骗到家,赌上厨师爹的职业传承,凭空编出来家学渊源,结果面还一口没吃上,进门就给人家摁门上了。
那时他才刚明白自己对王声存了心思没多久。
没话找话围着人家团团转,有什么好的,不管乐不乐意要都堆到眼前,心心念念就是这一个人,心甘情愿掏心掏肺,供着哄着,恨不得把他藏在身后,护着他的棱角一辈子都不遭尘世戳磨。肯定不是好兄弟,他能为好兄弟动刀子流血,可从没看着哪个好兄弟脸红心跳。
他一直想问问王声怎么看他,有心捅了这层窗户纸,却没打算猴急成这个样子。
这是后话,当时眼眶子都红了,谁还顾得上这些。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虚的,跟对不上焦似的。
气喘吁吁的把人压在门上,像是不知从何下手,呆愣愣的看着,
唇齿相依,气息交接,王声慢慢的闭上眼睛,骂了一句二傻子,亲了上来。
苗阜顿时觉得自己脑子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磕磕绊绊的拽着那个人,
撞到了什么,拉扯了什么,踢开了什么,
不知道。
两个人第一次,这事到关头,全凭本能。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的眼睛,嘴唇,喉结,皮肉,
亲吻时眉眼皱起来的样子,
颤抖的样子,
发出好听的声音来的样子……
随心所欲不逾矩。
这份欢喜禅,他先修了随心所欲四个字。
老子都爱男人了,还管他什么逾矩不逾矩。
狂的不行的时候,他哑着嗓子在王声的耳边说:
‘我要听你唱歌。’
‘小爷……凉调……你特么不知道……啊?’
说说和王声怎么好上的?
这只能放在三俗午夜场,他想,
旧事啊,还是留着自己偶尔想想过瘾就算。
不能告诉别人,也不想告诉别人。
可惜错过了困头,几番辗转反侧之间,天光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