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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数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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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电脑,只敲了一个睡字,搜索引擎的自动记忆已经跳出睡不着怎么办。
随手点开一个链接。十个答案之内一定会出现数羊,不然我就是个长耳朵的茄子,他想。结果当然不出所料。
他关上灯,看着天花板上一块并不明显的痕迹,想象一群脏乎乎的绵羊晃着饱含羊油的宽尾巴,羊群偶尔发出一两声咩咩的叫唤,一只大胆的停下来啃一口草根。
他看到眼前是一条浇地的水沟,羊群需要从一条小桥过河。这所谓的桥是用四孔板搭在沟边,半米宽的样子。羊儿在犹豫,它们怕水的天性阻拦着他们,沟对面的田地里,春天刚刚返青的嫩芽贴着地皮。
这是铜川老家,春天的白鹿原。苗阜想。
然后不能自已的从铜川想到了王声。
‘失眠了?’例牌一张嘲讽脸,说起话来依然是一刀直接往腰眼上戳的劲。‘上岁数没觉了?’
‘可不,你不在,舍不得睡。’苗阜有一万种回击的方法,他可以说揩油的事,可以占便宜,可以埋汰王声作息还不如自己。可他突然觉得累,说句真话能咋?
‘瞅瞅你发这个微博。啧啧,孤枕难眠之情状跃然纸上啊阜儿。’
‘所以才把你喊来了。’拍了拍倚着的枕头,‘既然来了,陪哥哥躺一会儿?’。
‘知道自己在说啥吗?’一字一顿的拉着故意拖出来的长腔,还真像去敬老院送温暖那次,跟耳朵不好使的老人谝闲传的语气。嘴上这么说着,那人挨着苗阜躺了下来。
那人顺条儿躺了下来。
苗阜感到床垫下沉,重量和温暖在他肩膀旁边,一伸手就能揽进怀里的距离。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行动起来。
当他的手穿过下摆时,宽大的白色衬衣并没有形成任何意义上的阻挡。
‘我记得你说的是陪你躺一会?’声音冷冷的,其实心情还不赖,没踹没躲。
所以苗阜继续手上没羞没臊的活计,‘我以为您这是默许来着。’
‘嚯。您领会精神领会得够到位的。’
‘那是,哥哥上过的会比你开过的课都多。’
‘那是,谁叫您是火车头那啥……呢,等等,您是想说开过的会比上过的课多吧。’
‘不弄了,弄不下去了,对活儿吧。’苗阜吊着一张蚂蚱脸。
‘敢把小爷撂这你试试。’
苗阜被自己逗笑了。
这种时候,笑场并没有一些那啥那啥的科普文章里写的那么具有灾难性。
与王声某次一起经历过那种心迷神醉的时刻,
额头抵着额头的两个人突然微笑,微笑,然后笑出声,一起大笑起来。
‘这叫生命的大和谐,懂吗,傻老爷们?’
‘有啥不懂,不就是高兴太多哕出来了嘛。’
他始终没有把那件白色衬衣从王声身上脱下来。
看着那淡淡的皮肉颜色从半透明的白衣下面透出来,他用手指摩挲着,每一次都着迷于接触带来的亲密感觉,
像孩子第一次摸到冰和火,
皮肤接触是一种明明和自己一样又温度迥异的触感。
多年以后,当苗阜第一次摸到一种名叫天鹅绒的布料时,他会想起自己停不下来的爱抚那个人的午夜。
那个人已经在忍耐中偏过头去,却把更加脆弱的脖子露了出来。
苗阜俯身亲上去,重复,重复,重复。
他用所有能够想到的角度去接触,如同任何一个上瘾的人一样,
试图重温上一秒的销魂,又被新一刻的体验击中,
不能自拔。
‘现在死了这辈子他妈的也值了。’他想。
白花花的羊终于开始跳过水沟,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再躺一会我该走了。’那人翻了个身。
他顺势搂住脊梁往怀里一带,又赚了个满怀。
‘我睡了再走。’
‘好。’
他不要羊群,
他只要怀里皮光水滑的羊羔子。
如果不睡,你一直不走,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