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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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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他是个很要面子的孩子,而且是死要面子的那种。可是,在我的孩子里面,他也算最善良的一个,也是最不好接触的一个。”校长向我讲述了他的来历,他的脾气,以及他已经天各一方的父母。
我开始试着接近他,或许是为了补偿我对他的误解,或许是为了抚平他的伤口。
他在我眼里,依然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孩子,无拘无束的到处跑、到处玩,一天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不过,每天我都会在他吃饭的时候看到他,然后故意跟他坐在一块,伙伴们都很惊奇的看着我和他,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也是很奇怪地看着我,不过那眼神,我没有看到有小老鼠的影子,倒是看到了他的意外。
他刚开始一直刻意离我远远的,直到他注意到我每天都跟他一起坐着吃饭的时候,他也没躲我了,默默地吃着饭,我看着他吃饭的狼吞虎咽,每次都笑得很开心。他一般都是挂个菜叶在嘴角,然后冲我吼道:“有毛病!”
那是我见过最好玩的表情了,也是最特别的。
直到有一天,我把纸条递给他,上面写着:
“我叫韩一函,韩一函的韩,一函的一,一函的函,我想做你的好朋友。”
他看了半天,然后就跟瞅外国人眼神似的看着我,然后冒出一句:“你小子没发烧吧?”
“没否认,那就是默认了,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啊!”我记得他看完这纸条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咧着嘴笑着跑开了,只是不想给他辩解的机会。
此后,我们的关系,或者叫莫名其妙,也可叫理所当然的越来越好。时间长了,经常都是我们两个人形影不离的在一起,伙伴们也都没怎么再说他坏话了,院长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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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函子,我18岁生日来了,得给哥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啊!”他总是让我叫他哥哥,而我总会给他一白眼,然后在纸条上写着:“我能说话的时候就喊!”
“会的,等以后有了钱,我绝对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治疗!”他这句话已经跟我说了68次了。
18岁生日的那天晚上,院长和伙伴们一起给居赫过生日,居赫第一次接受了生日的庆祝和祝福。院长说这全都是我的功劳,我递个纸条过去,上面写了一个字:啊?
生日聚会一完,我就拉着居赫往后山上跑,说给他看好看的东西,居赫一边小跑着一边问我:“这破山我都走遍了,有啥破玩意没看过的啊?”
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我慢慢拨开了灌木丛,一小群萤火虫突然飞了出来,不多,但是已经让眼前明亮起来。
绿色的光,点亮了整个灌木丛。
居赫跳了起来:“我都好几年没见这玩意了,小时候我爸还总带我去菜地里抓满满一塑料袋。”
我摆摆手,示意不要抓萤火虫,居赫读懂了我的意思,笑着说:“不抓不抓,就这么几只,抓了以后还看啥?”
正当我们想继续前进时,天空猛然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一个响亮的惊雷。
突然的暴风骤雨,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
雨水开始肆意冲刷着这片宁静的黑夜。我和居赫小跑着往山下跑,结果却在中途迷了路,我站在一旁疑惑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进。
突然,我感觉到什么奇怪而可怕的声音在我头顶响彻。当我抬头的那一刹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任何东西,就被居赫狠狠推到了一旁,我重重地摔倒在前方的水滩里,当我回头的时候,几块大石头已经把居赫压在了刚刚我呆过的地方。
除了雨声,剩下的只有居赫惨痛的叫声。
我恐惧得看着离自己几米远地方所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地看着。
我开始哭喊,开始大叫,可是,从我可怜的嘴巴里发出的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虽然我知道,那代表的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居赫。
我爬起来冲了过去,把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可是石头在我手里没有动一下,雨越下越大,我几次滑倒在泥水里。
居赫躺在那里费力地挣扎着,可是没有丝毫作用,最后他给了我一个微笑就昏厥了过去。
我脱下衣服,把衣服搭在了居赫身上,然后像疯了般往山脚下飞奔,我不知道路,我只是朝有光亮的地方奔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到的孤儿院,怎么找到了院长,我只记得我除了哭声,就是那永远说不清的话。
我找到毛笔,在地上写了6个字:山上居赫受伤。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我摊在地上没有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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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躺在孤儿院了。空旷的视线里,有着许多白衣天使在我眼前走来走去,药水充斥着我的鼻孔,麻痹着我几近麻木的神经。
医院,又是这个恶梦开始和结束的地方。
“居赫!”我还是没有喊出他的名字,却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院长和护士连忙赶过来把我重新扶到了病床上。
“一函,不要乱动,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居赫没事,这里是省城里最好的医院,会把居赫治疗好的!”院长说完,却不小心滑下一滴眼泪。
我依稀中感觉到了什么,我给院长示意我要去看居赫,院长先是摇摇头,最后无奈地点点头。
我被护士扶着,跟着院长慢慢走到了隔壁的观察室门外。我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张望着,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的头被绷带紧紧包扎着,还有他的脚,他的脚!
我看着居赫的脚,开始失声痛哭起来,院长把我揽在怀里安慰着我,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院长刚刚会那么悲伤地抹着眼泪。
居赫失去了半条腿,及膝的半条腿!
我不能原谅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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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在梦里感觉脚很沉很沉,一函在我的面前大喊大叫、张牙舞爪的,我却没有啥反应,因为我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突然指着我的脚,我才发现,我的双脚都在流血,“喀嚓”一声,我的脚就断掉了。
我哀号了一声,才从恶梦里醒来,那个时候已经快晚上了吧,或许是凌晨吧,我也不知道了。
我发现自己的脚被绷带包装的极其壮观,当发现左右脚的长度明显不一样时,我的心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恶梦变成了现实。
仔细观察了一番后,我知道,我失去了我的右腿。确切的说,是右边的半条腿。
我没有流出半滴眼泪。
一函,拿着盒饭跑了进来,他激动地咿呀着。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醒了啊!”他拿着纸板在我眼前晃啊晃的。
我笑了笑,恩了一声。可是我的脸突然又暗了下去。
他或许发现了我的黯然神伤,开始在纸板上写着什么。
“全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你不可能会失去这条腿,你打我吧,往死里打!”他把纸板放在我面前,一脸的难受和委屈。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笔在上面写着:“等我好了,再打你。”
他开始大哭起来,哭得很大声,那天我被那该死的石头砸到的时候,我仿佛也听到他的苦喊声,可是,那个时候我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那雷声蛮大的。
我说:“小P孩,别在这鬼地方哭。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人生啊,就是这个样子,在我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就夺走我心爱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过一次生日就会失去一些事物,长大一岁,就意味着要丢失一样东西。
命运,真他妈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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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一年又一年。当我开始留意时间的流逝时,才发现自己都老成啥样了。
老头子过完65大寿的时候,我20岁了,一函也18了。
我和一函算孤儿院里面的长老级人物了。因为老头子这里收养的小孩,一般15岁以前都会被那些没小孩的家庭给领养走。而我和一函一直纳闷,为什么我们还一直呆在这里。
一函后来告诉我,我们之所以一直呆在这里,都是因为院长每次都拒绝了那些收养我们的家庭。
“真搞不懂那老家伙在想些什么。”我往往都用这句话来概括性的总结那个老头。
“这样不挺好的么?那样我们还可以一直在一起啊?”一函总会悲极生乐地安慰我。
这几年,孤儿院的变化也不大,只不过装修了一些地方,看起来亮畅了许多。
在我19岁的时候,我被老头子和那些老师带到了大城市的大医院里,在右腿上安上了义肢。带着个假腿,行走习惯以后,我又过起了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而一函的手语基本都学会了,还去参加了什么残疾人手语比赛,当时我就觉得恶心了,这玩意居然还拿来比赛,真不知道那些观众咋就那么无聊!所以当那老头叫我去参加什么篮球比赛的时候,我立马就拒绝了。
一切都还好,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