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诺米小波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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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无聊，很无奈。

　　我终日到处游走，能破坏的就破坏，能搞蛋的就搞蛋。我成了老头子说教的常客，身边的跟班儿更是一天少一个，到了现在，我基本都是单独行动，连吃饭，都是一个人。不过这样的日子我早就习惯了，从父母离异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注定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永远的一个人，那样我就不会去关心别人，到最后也不会因为失去什么而悲伤。

　　这样的我，或许才会得到永久的快乐和自由。

　　“你就是个累赘！”母亲拉着行李离开的时候，冷冷地丢下了一句话。

　　那个时候，我穿着条裤衩站在火车站的一头，远远看着她气急败坏地跟着大胡子男人登上了火车。

　　我在喧嚣的人群中麻木地看着呼啸而过的火车，伴着那刺耳的声音。

　　天空，流着血的颜色。

　　那天，我记得风很大，阳光却很温暖。

　　我提前跟班主任请了病假，虽然我并没有生病。我背着书包跑到工厂的时候，父亲已经在厂子门口等着我。

　　因为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我们就约好一起去买生日蛋糕，并提前回家给母亲庆祝生日。

　　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我在后座上嚼着泡泡糖和父亲讨论着昨晚看过的电视剧。

　　到了家门口，我从车后座上跳了下来，提着蛋糕就往里屋冲，想给母亲一个惊喜。

　　然而，就在进屋的那一刻，蛋糕却从我手中滑落到了地上，我看到了这辈子最肮脏的一幕。

　　一个满身是毛的男人，赤裸的躺在我的眼前，和衣衫不整、神情慌张的母亲。

　　我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屋子里突然的慌乱，父亲的喝斥，大胡子的惨叫，母亲的大喊。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

　　后来的后来，父母就自然地离婚了。

　　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照顾，我和父亲就开始过上了清贫的生活。只是，父亲在没有母亲的日子里学会了酗酒，晚上都会喝得很醉很醉才会回家。

　　我的顾虑变成了担心。最后，担心变成了现实。

　　父亲在酒馆里突然心脏病发，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在餐桌上停止了呼吸。

　　警察把我送到了母亲那里，虽然我不想去，但是父亲的宿舍被单位收回了，我一时间还找不到其他的地方住。

　　即使天天必须面对这个女人，我依然不想跟她说半句话。

　　我憎恨这个女人，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开始夜不归宿，开始穿起华丽的衣服，开始不管我的一日三餐。

　　父亲的葬礼被定在这个礼拜六。出席了父亲葬礼的第2天凌晨，我被母亲收拾行李的声音吵醒了。我躺在小木床上看着她往行李箱里塞着一堆堆漂亮的衣服，还有一堆堆化妆品。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是跟着追了出去，一直跟着追到了火车站。

　　当看见大胡子的时候，我没有思考地就大踏步冲上去给了他一个拳头，当时我只是觉得手很疼，很疼。

　　“走开！”母亲怒斥着把我推到了一边，从她眼睛里，我读出的只有鄙夷和唾弃。

　　我看着那一堆行李箱，我也知道他们的打算了。我没有说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在清晨的寒风中，我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和发展，我没有流下一滴泪，因为我知道，他们不值得。 回到家，我倒头就睡了，梦里，我梦到父亲把我放在自行车头，骑着车带我去买糖葫芦，我们笑得很开心，很知足。

　　醒来后的我，已经不知道时间是多久了，我开始收拾行李，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

　　拿好父亲的灵位牌，锁上了木屋，我坐上了开往另外一个城市的火车。那年，我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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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哪里混的？”我坐在墙角，吃着刚刚偷来的包子。

　　“关你鸟事。”我没有理睬这帮小流氓，扔下一句，准备起身拿着包袱走人。

　　“哟，人小，口气不小噢。”他们几个立即把我包围起来，“今天嘛，得让你小子知道，这地头不是你小子撒野的地方，弟兄们，上！”

　　我开始反抗，把这帮兔崽子往死里打，最后，他们也把我往死里打。我没有跟他们求饶，只是用手护着我的行李。

　　“叫三声爷爷，叫了兄弟们就放了你。”这帮小地痞的头目拿着块砖头看着我，面目狰狞地狂笑着。

　　“你他妈不配！”我给了他一口唾沫星子。

　　砖头顺理成章地往我头上砸来，我突然就是一阵恶心，我想反抗，却觉得眼前一阵翻天覆地般的难受。手上的爪子开始松开了，喧闹的小流氓们也一下全都跑开了。

　　头上火辣辣地流淌着什么，我在一片红色中看到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停在了我面前，在自行车倒地的那一刹那，我失去了知觉。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了一个陌生的、还蛮干净的地方，周围围着一群小P孩，跟瞅外星人似的盯着我。我很想爬起来走人，但是头却突然晕眩起来。

　　“不要乱动，你头上的伤刚刚缝上。”那个男人，不对，应该叫老头，拿着毛巾擦着我脸上的汗，“你，叫什么名字？”

　　“居赫。”我懒散地看着天花板，没有表情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可以，以后你就住这里吧。”老头说完话，微笑着慢慢踱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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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赫，你知道吗？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跟你一样，同时失去了母亲和父亲。”院长在窗台那里浇着花，缓缓地对着不远处的我说道。

　　“这关我啥事？”我躺在大树干上，懒懒地翻了一个身。

　　“虽然，在别人的眼里，一函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而你，是个不懂事又任性的孩子，不过，在我看来，你们有着相同的影子。”

　　“别说这些，听不懂！”

　　“你不是一直都没有好朋友么？一函应该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院长慈祥地说着。

　　“朋友？跟他？”我在一旁猖狂地嘲笑起来。

　　院长那边突然没了动静，我转了个身发现那个哑巴正在搬运几盆兰草，看样子都是刚送到孤儿院的。

　　“一函啊，平时照顾那么多花花草草，辛苦你了。”院长简直就把他当个宝，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居然还那么受欢迎，真神奇。

　　当一函看到窗外的我时，把脸转到了一边。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为了那只被我打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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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似水般地流逝着，我来这里已经呆了快2年了。

　　我开始学习使用手语，手语老师是院长专门请来给我上课的。我学得很快，很认真，手语老师每次给我上完课都要对我赞扬几句。

　　我已经把这里当成我的家了，有我爱的院长，我爱的老师，我爱的伙伴，我爱的花草树木，还有温暖着院里每个角落的阳光。

　　我依然没有原谅那个叫居赫的家伙，他在我眼里是个没有人性的家伙。

　　当我被安排着和他一起清理仓库的时候，我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给院长看：“我要一个人干活，我不跟他一起。”

　　院长看着我，仿佛从我的眼里读懂了什么，他微笑了一下，说：“一函，明天早上7点钟的时候起床，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第2天早上，我按时起了床，那个时候天空还飘着些许小雨，院长撑着把小伞，我扶着他以免他走路滑倒。他领着我朝墓地的方向走去，在还有雾水的清晨，我看到了一个并不陌生的身影在我埋葬那只狗的地方站立着。

　　“居赫？”我怀疑地跟着院长躲到了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居赫手里捧着半束野花，那花我记得每天都会看到，它们被放在那个小山包上。我原以为，这些都是伙伴们采的，或者是院长采的。可是我终于知道，这些花的主人，原来是我憎恨的人所有。

　　可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他，看着他低下的头，我对院长摇摇头。

　　院长依然没有说什么，又示意我继续跟着他走。我被带到了宿舍楼里，几个小孩子正在走廊里穿着小背心吧唧吧唧地乱跑，可能都是刚起床。

　　“小梦，过来。”院长轻喊了一声，拿着牙刷刚要进厕所的一个小孩被唤了过来。

　　“小梦，我问你，你的腿是怎么回事。”院长把小梦拉过来问道。

　　“何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梦立即把脸拉下来，哭了起来。

　　“给这个哥哥说一下，因为他对居赫哥哥有点点意见。”院长捏了捏小梦的脸叫他不要哭。
　　“啊？哥哥不要误会居赫哥哥啊，那只狗不是他打死的。”小梦说着把自己的裤子挽了起来，我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伤疤印在小腿上。

　　“当时我在院子那里，因为饿，就悄悄地从厨房里偷了几个馒头出来。那个时候，许叔叔的那只狗就一直跟着我，我怕它抢走我的馒头，我就拿扫帚吓唬它，结果它就突然跑过来咬着我的腿，这个时候居赫哥哥刚好路过，就喝斥起来，想吓走那条狗，我吓得一直大喊大叫，哥哥就拿扫帚打它，它突然跟疯了一样开始咬居赫哥哥，我慌了，就拿起旁边晾衣服的竹竿捅了那条狗一下，结果那条狗，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小梦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院长掏出手绢开始帮小梦擦眼泪。

　　“那个时候，哥哥吓了一跳坐在那里，我也吓得把竹竿丢在了地上，大声哭起来。可能是我哭得太大声了，院长，老师，伙伴们都来了，我吓得都不敢抬头。结果居赫哥哥突然跑过来拿起竹竿说：这狗真烦，杀了省事。”小梦扑在院长怀里大哭起来，“当时我不是不想承认的，我当时只是好怕好怕。”

　　我呆立在那里，想起我狠狠地把居赫推倒在泥地里的情景，想着天天跟他瞪白眼的情景，想着所有对他的偏见，我才知道，我一直都在犯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

　　院长朝我微笑了一下，然后问我：“一函，一切你都明白了吗？”

　　我看着院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