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诺米小波

3、第 3 章

　　6

　　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瘦了，体重居然从普通的三位数跌到了恐怖的两位数。贝斯一直怀疑我在减肥，我只好点头说高明高明啊，这都被你猜到了。接着就狂吃东西来弥补自己缺失的营养，结果却引起时不时地反胃，差点绝食，持续反复以至最后到达了白热化阶段。

　　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饭，吃了几口鱼，鱼刺都还没感觉到呢，就不小心把早饭什么的淅沥哗啦地都给吐了，弄了个交通阻塞。还更不小心地呕在跑来看我的贝斯和茹花身上。看着贝斯刚买不久的名牌货，还有茹花今天刚换的黄色连衣裙，我那个心疼啊，抹着嘴巴子说要给他们买最贵的洗衣粉。他们二话没说，急忙扶着我往医务室赶。

　　在路上我就躺地上了，当时感觉要地震了，世界在不停地晃动啊，晃动啊。

　　感觉到地震平息的时候，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务室里。

　　身边站着一个白衣小老头，贝斯坐我旁边，茹花在洗手池那里洗我的衣服，传来的恶臭让我明白路上的我绝对是吐得惊天地泣鬼神。

　　我爬起来说：“医生，要不这么夸张啊，还让我躺病床上，抬个板凳就凑合着了。”

　　“你是猪啊，刚刚晕倒在路上，把我们给吓的。”贝斯的火气是出奇的大。

　　“医生，他有什么大碍没？”贝斯问正在开处方的小老头，小老头戴着个老花眼镜端详了我一番，说：“刚刚检查过了，没多大毛病。最近他可能是过度劳累，加上本身他肠胃不好和天气阴湿的缘故。这几天不要吃油腻的，辛辣的东西也得忌嘴，记得多喝开水，我开的药坚持吃个几天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

　　小老头继续讲着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听得我头都快爆炸了。我一边假笑一边点头，以示他老人家有些内容不用重复第二遍了。

　　“诺，我看后天的颁奖晚会，你就别去了，好好在寝室养身子。”茹花把衣服装进一塑料袋，可怜地看着我，感觉在看一即将被火化的尸体一样。

　　“我一大男人的身体，昏一下就要流芳百世、永垂不朽了啊？对了，你说的是什么颁奖晚会，我什么时候参加过啥比赛啊？”我极其兴奋地坐直了身子。

　　茹花诧异地看着我：“你还不知道？我以为老太太都通知你了。你画的那张《毕加索故乡》得了国家级的奖项噢。”

　　我把嘴巴张得老大，不敢想象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得了个国家级的奖。没猜错的话估计就是那小老太太背着我把我的作品拿去参赛了，平时看起来多慈禧的一个老人，做事倒还真让人意外。

　　“你小子，叫你平时只顾玩，什么都不管，以为你早知道的，榜单都贴出来好几天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就你个小P孩还躲在深山老林里！”贝斯狠敲了我脑门一下。

　　“那我得准备准备了，人生一大喜事啊！”我欢呼着正想跳起来，嚎叫一声又坐了回去，“这谁打的点滴啊。”然后又不小心问候亲爹亲妈了。

　　在外面的饭馆随便喝了点稀饭，我和贝斯就急忙往寝室赶，想早点准备得奖发言稿。刚进寝室我就接到我妈的电话，开口就问：“诺诺啊，是不是中午晕倒在大马路上，是不是中午吐过啊？”我说妈你怎么啥都知道。她说：“你别管，傻孩子，你怎么照顾自己的啊，你要妈担心死你才开心啊？”我不知道老妈为什么会那么大反应，她老人家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得很大声，寝室听见的都以为我出了什么家庭事故似的神情都变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太想我的缘故，就让她觉得平时健健康康的我突然病倒了就会卧床不起，轮椅相伴，整日以药代饭，以汤代水。

　　“妈，你别哭了，我害你担心了。”我没有忍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听着母亲的哭泣声总让我特难受，我也很久没这么痛快地流过眼泪了。贝斯站在我身边抚着我的头发安慰我，感觉我就像他小时候那把破了的小提琴。

　　他一直都是这么懂事，所以小时的他就很少被父母教训，直到现在也没惹父母哭过。小时侯的我倒是经常被父母打骂着逃到他的被子里躲起来不敢吱声。可惜时间已经那么久远了，真怀念那些懵懂无知的岁月，可惜该留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时间如流水般，让人无奈。

　　7

　　晚上睡不着，就穿个短裤跑阳台上冻着喝西北风。生平第一次抽了烟，虽然呛得很厉害，但是看着烟雾缭绕的四周，感觉很霸气，很像个男人。

　　“你小子精神啊！”贝斯穿个睡衣靠我旁边，吓得我手一哆嗦，烟头直接就坠到了楼下。
　　“睡不着，就在这里呼吸空气！”说着我继续掏出一只烟准备点燃。烟是寝室的留桌上的，寝室里就我跟贝斯是良好市民，从不抽烟。

　　他看着我点燃烟，接着抓住我的烟头就往楼下扔。

　　“你娃浪费！”我说着又抽了一根出来，他继续往下扔。

　　“妈的，我看你扔的快还是我抽的快！”我还没拿出最后一根烟，他直接就给了我一个大嘴巴子，那个响彻云霄的。

　　除了父母，还没人煽过我耳光子。我提手就想狠狠回他一个，让他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贝斯没有躲，只是闭着眼睛仿佛正准备迎接我的右手。我的手停在了半空，却迟迟没有打下去。

　　“以前不是发过誓不抽烟的吗？”看得出他睁开的眼睛都快红了。

　　我放下了烟盒，眼光暗淡地看着远方：“以前是以前了，人都要学着经历该经历的。要不然真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死掉，呵呵。”我冷笑着把烟盒也扔到了楼下。“明天如果寝室的问那包高档烟哪里去了，你和我就说让值班室的那只肥猫叼走了。”

　　他点点头，把外套递给我。

　　“我看，你就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把我昏倒的事告诉我妈了？”我没有接他的外套。

　　“中午阿姨突然打电话来，当时你昏倒了不能接电话，我一接就被阿姨发现了。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巧。”贝斯无辜地看着我。

　　我转身没有理他。

　　“对不起。”他慢慢把衣服披在我身上，“刚刚冲动了，不该打你。”

　　起风了，很大，寒冷的夜让他不禁抱住我打了个喷嚏。

　　记得小时侯的他经常会抱着我，像大哥一样地安慰经常犯错的我，对于我，或许那已经是一种逝去的感觉罢了吧。懦弱的我，在他眼里或许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我望着远处似有似无的灯光问他。

　　“你老我也会老的，我跟你是同一天出生的，你忘了？”他傻笑着，“好了，该休息了，你小子记着准备后天的领奖典礼啊。”

　　躺回小床的时候，我依然望着窗外发呆。

　　莫名地想起了茹花，那如水的眼睛，还有那彷徨的眼神，还有那跟她步姿完全天壤之别的舞姿。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就是名字差了点。”我迷糊中仿佛又跳起了那支华尔兹。

　　8

　　领奖的当天，我第一次穿上了黑色的西服，打上了彩色的条纹领带。领带是茹花买的，我当时把它当红领巾一样地围在了脖子上，被贝斯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不过总体感觉这身打扮就两个字：别扭。

　　车一路悠哉地开往市文化协会中心。车里坐的都是学校里的元老级人物，穿得可是整整齐齐，感觉整个就一相亲的队伍。有的女老师还把镜子拿出来继续补妆，我就真怕司机来个急刹车，她们辛苦补的妆不小心都成猴子屁股了。

　　贝斯坐我隔壁，后排坐着茹花。贝斯因为英俊的相貌成了礼仪先生，茹花则因为高挑的身材成了颁奖的礼仪小姐，刚好凑一对，那个般配啊。

　　打小我还没真没见过那么大场面，会场里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也能让我混到这个份上。黑压压的人群倒是不太吵闹，毕竟都是些名人，虽然我叫不出名字，但也来不得半点马虎。

　　迎宾曲不停的放，颁奖典礼却迟迟没有开始。

　　我的头又开始晕眩了，感觉也有点反胃。真不知道是这几晚都睡冻着了还是怎么的了，真想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只希望待会儿别又吐了，我还真丢不起学校和老师们的脸。再仔细看看那领奖台，那话筒，都金光闪闪的，万一是高档进口货，弄脏了估计就得让我卖身来赔了。最可怕的是如果让我妈知道了，她不又要哭给我看啊。所以我就只好闭上眼调理气息，回味着一些事物，有些场景温馨地荡漾在脑海里，那么自然、安逸。

　　“诺，你是不是不舒服？”茹花悄悄跑过来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灯光太刺眼了，不适应这么盛大的环境而已。我没事，你忙吧。”她走的时候神秘地塞给我一封信，叫我领完奖后再打开。

　　“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就是.......”我微笑着看着她离开。

　　也不知道颁奖典礼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有舞蹈，有音乐，有灯光。

　　正当我觉得呼吸有点顺畅的时候，主持人才开始介绍我的作品。我的那幅画被弄成了幻灯片，台上的几个权威专家就对着幻灯在那里一个接一个的点评着。我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些专业术语我都还没听说过。

　　这奖领得也太辛苦了，早知道这么折腾就不来了，我还是宁愿在医务室当尸体。

　　“下面由请荣获这次比赛一等奖的一诺同学致得奖发言词。”主持人甜美的介绍完毕后，我乖乖地迈上领奖台。主持人把话筒让给我，话筒反射的亮光却突然让我睁不开眼睛。

　　完了，果然是进口货。

　　我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得放慢速度读，读快了真怕把昨天吃的也给喷出来了。

　　“首先，感谢我的恩师，许美时老师，是她，给了我很多专业知识上的帮助，其次，在我的创作过程中，更离不开……”该停顿的地方得停顿，不该停顿的地方我也停顿，感觉好象我是朗诵，不是发言。

　　突然，感觉地震又来了，我却依然憋着个死鱼脸想把稿子一口气读完。视线突然模糊了，稿子的字迹也变得越来越小。一点点的红色开始在纸上渲染，不明液体正不断地滴落到我手上。

　　倒了八代霉了我，在这光耀门楣的时刻我居然还有空流鼻血。我真想往鼻梁上挥那么几拳泄泄怒气，但是知道这样只会雪上加霜所以只好把稿子放在眼前继续念。

　　台下有了些许骚动，主持人在一边手足无措般地给我比手势，就差一导演给我喊“咔----”。

　　这时贝斯冲上了领奖台，抢过我的话筒就说：“对不起，各位来宾，他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

　　我顺手就抹了一下鼻子，发现自己一手的血，壮观的景象让我想起了一句诗：霜叶红于二月花。

　　正纳闷这啥场合还诗兴大发呢，灯一下就被人给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