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诺米小波

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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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左手终于完全康复了，自己倒没有发现，纯属意外。只是当天贝斯因为一件小事把我给逼急了，我就想跟他干一架。我想也没想就在他面前把绷带给扔了，手在空中拼命地乱甩，不停地做圆周运动向他示威。他看着我的手在半空不停画圆，脸也跟着绿了。慢慢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接着大声冲我吼出一句：“你小子的手早就好了！”我的手停止了运动，然后抱着贝斯那傻小子疯笑起来。

　　正当准备出去庆祝一下时，在路上就傻眼了。一群男女生在告示牌前围得水泄不通，仿佛在看谁的征婚启事一样，小路也都被他们给淹没了。正纳闷呢，就瞅一女生小鸟伊人地朝我们飞过来，明确地说是向贝斯飞过来，然后楚楚可人地问：“贝斯，周六的晚上有人约吗？”贝斯直接就傻在那里，我把脸撇向一边不停地坏笑。突然又一女生跑来，声音倒是极其洪亮地说：“贝斯，我舞蹈可是拿过奖的。”我一下就纳闷了，啥莫名其妙的对白啊，而且这得奖的女生瘦得跟木乃伊似的。

　　贝斯绷个苦瓜脸对那两个小女生说：“我已经有人选了，真的不好意思啊。”我正想大声质问他：“我怎么没听说啊！”话没出口就被他拽着往告示牌那里挤，看了布告才知道，原来这个周六晚上学校要举办个大型舞会，叫我们每人提前找好一个舞伴。这学校可真开放，这一根根蜡烛也太负责了，生怕我们找不到男女朋友一样地兴师动众。

　　有些事情就没有意外地发生了，一批一批的女生开始在我们寝室楼下转悠。在这个男生资源超级缺乏的艺术学院，出现这种场面真的是太理所当然了。信箱里也挤满了信，当传达室的老师傅把信发到我们寝室的时候，那个壮观啊，哗啦哗啦的就散落一桌。

　　我狂笑：“贝斯啊，你这家伙的末日到了，我看你今天怎么在百里寻一！”他懊恼的正要朝我挥拳头，突然他也大笑着说：“真不知道是谁的末日啊。”说完就见他不停地把那信一张一张往我书桌上放。

　　不看不知道，居然有那么多邀请我的信件，我还不知道我这个小P孩在学校里也已经算一个小名人人。接受不了这个美丽现实的我，只好把信件全都塞到了抽屉里，然后庄严地宣布：“俺谁也不挑！”

　　贝斯就用怪物史莱克的喜剧眼神盯着我，十足要把我盯成一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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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来临，无数的霓虹灯早已把校园的大树装饰得跟过圣诞节一样，久违的喷泉也重新开始了喷洒，操场则换上了另一套格外绚丽的新装等待着这场舞会的来临。那些圣诞老人般慈祥的老师则在门口恭敬地迎接着那一群群早已饥渴等待了几个昼日的少男少女们。

　　我和贝斯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对又一对，好象都没有动心的表情。他也是不知道怎么选择，干脆不选，就当着我的面再一次让那些不知道洒了多少口水的信件住进了垃圾筒。

　　我说：“你娃咋那么挑三拣四的，找个舞伴就跟选亚洲小姐似的！”

　　他反倒鄙视地看着我：“你自己都没找到还担心我，哪像你小子，看都不看就直接把那些女的给踢入冷宫了。”

　　我叹口气，直视前方，看到一个人影奔了过来，这次是一下就认出来了：茹花同学。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一诺，求你帮个忙。”

　　我说：“好啊好啊，我正没事。”

　　她说：“走，去当我舞伴。”

　　我当时一个踉跄就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怎么了？”茹花提着舞裙问。

　　“啊，没什么，你的裙子太好看了，我陶醉了一下，呵呵。”结果我连她裙子是啥样式都还没看清楚就被她拽着跑了。

　　贝斯在原地拼命地笑啊笑啊。

　　此茹花五官标致，容貌端庄，站在一旁，不说美，也可以说是好看的类型，绝对不是电影里面那个如花所能比的。但她的行为举止却真有那角色的影子，跑起路来大脚踏步地奔，就差挖个鼻孔了。我们的举动如果配上婚纱和礼服，再搭上一曲《斯卡布罗集市》，就跟《毕业生》里经典的逃婚镜头差不多了，而这浩荡的人群就是那截亲的队伍。

　　生平第一次被女生这样拽着跑还真是挺习惯的，原来这个年代牵牵小手就这么容易。大学果然就是开放，怪不得那么多人憧憬这儿，原来都烙这坑里来了。我傻乎乎的还在怪笑，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茹花从几十道人墙外拉到了中心花园。

　　“其实。”她低着头突然害羞起来，她的手也慢慢从我手里松开了。

　　“怎么了？”我和着音乐声大声问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她这么突然的羞怯举动让我手足无措，我正打算从人墙中挤回去不想面对感情的困扰时，她清了清嗓子在我耳边大声说：“跟我演场戏，注意配合，拜托！”吵闹的音乐加上她的嗓门让我着实又吓了一跳。

　　音乐换成了迷人的华尔兹，我正想跟她说我不会跳舞，她已经开始伴着音乐用她几近完美的舞步带着我在中心花园痴迷地浪漫着，她的长发和她洁白的舞裙也被风吹来肆意地舞动着。很难想象舞跳得这么华丽的一个女生，将来却要拿笔杆子吃饭。舞步凌乱的我仿佛成了她手中的扯线木偶，并不唯美地配合着她对我的微笑。笨拙的我可能用惯了握笔的手却麻木了自己的脚般，不小心也叫顺理成章地踩了她的左脚，接着是右脚，又是右脚，持续，反复。最后我索性想扔了皮鞋继续完成她的作品，毕竟一个女生被一个男生这样踩下去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不过此时才发现她也不怎么专心，不时地朝主席台处张望，仿佛那里有个仙女在等待12点的来临让她驾上马车回家，或是有一个王子在那里等待她的回心转意。

　　广播里突然发出了几下怪声，音乐嘎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了恐怖片里经常发出的莫名机器故障声。人群定格了，出奇的安静，仿佛一群静静等待午夜12点来临的虔诚祷告者。此时此刻，我正好踩到了她的裙子，她却只是看着我的眼睛说：“其实我本名叫茹，没有花字，因为喜欢花，就去把户口名字给改了。花真是个好东西，让我可以看到世间最美丽同时也是最痛苦的事情。”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着一个女孩子如此饱含湖水似的眼睛，听着她谱写她的名字历史，时间静止得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多么醉人的夜晚，真希望这一刻能持续得长久一点。

　　人群又开始了嘈杂，恢复了刚才的喧闹。她在我耳边吼道：“谢谢你今晚的帮忙啊！”我也朝她吼：“我是乐意的，不用客气。”她笑着，如花朵般的在这个喧嚣的夜里绽放出我见过最迷人的笑容。

　　“我有事得先走了，谢谢你啊。”说完她就提着她长长的舞裙逃也似的离开了。

　　“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啊，就是名字差了点。”我又咕隆了那句口头禅。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用逃字形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裙子那么长刚才却没有让裙子绊到，脚却不停的让我踩，还一直说没关系没关系，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跟我说她她的名字来历，以及她寻觅的那个主席台上有着谁让她神情黯然。

　　此时孤身一人在热闹的人群中，才意识到一个人是很难挤出重围了。只是回味着刚刚有一双手是那么温暖，以至于让我忽略了吵闹的周遭，最后竟然忘记了时间。想起了小时候牵着贝斯的手在后山寻觅知了的时光，感觉那也是蛮幸福的。我已经多久没被人感动过了，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怪脾气？难道大人真的就那么懂事的认定我绝对是个怪孩子吗？

　　我回到了角落的长椅上乖乖地坐了下来，远处依然有未完的一对对或是情侣或是友人的舞姿在荡漾着。我没有找到贝斯，或许他早就跑到哪个地方追他刚发现的漂亮女孩子了吧。多好的一个孩子，就是太红了一点，太帅气了一点，上天真的是太眷恋他小子了。我懒懒地望着夜空，却已经寻觅不到儿时的星空。

　　大城市的人们，总是过于寂寞和无奈。

　　耳边悠然响起了《梁祝》，那么熟悉，用脚趾头猜猜也知道是他小子演奏的。老远就望见他站在主席台上，广播里传来了他不知迷死多少女生的磁性嗓音：“把这个曲子献给我最好的兄弟，因为我的缘故他摔坏了手，我希望他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我心里咒骂着：你小子不是吧，居然把向女生表白的大好机会给我这大老爷们了，你逊不逊啊，算我白养活你了！但心里却觉得特舒坦，转念一想周围能一直有这么铁的兄弟，实在是一生难求。

　　舞会结束后，我就骑着他的山地车带他去了快餐店。

　　刚坐下，我就把钱包一摊说：“你娃想吃什么的，点就是了，爷今儿心情好，随便你吃。”“嘿嘿，你小子也知道我穷了啊，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买这破车，害我赔了将近一个月的伙食费进去，霉死了。”他吃着汉堡，嘴里说着说着就掉片菜叶下来。我是被他的吃相给笑岔气了，他依然继续掉着片菜叶陪我傻个吧唧地笑啊笑啊。然后又说尿急得上厕所，我说：“大哥，我还在吃啊，咋那么不文明？”他急忙小捂着肚子跑开了。看着面前可口的汉堡，却动不了嘴，才发现自己最近胃口真的好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

　　晚上回学校的路上，夜风习习，灯火通明，人群川流不息，以及不断驶过我们身边的车辆，构成了城市中最平凡的一个夜景。

　　我说：“我们好久没这么出来痛快地吃过了吧？”

　　他说：“是啊是啊，人都老了，感觉都没胃口了。”

　　我说：“是啊是啊，连面包都咬不动了，看来是真的老咯。”

　　贝斯在后座上大笑起来：“真想看看你小子以后能老到什么程度，牙没了，估计吃饭都得人喂，走路都得人背。”

　　我转过身说：“你娃老了不也一个样啊，估计就剩一脸的洼地和满脸的废墟。”

　　他坐在后面冷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想住医院了？我只要稍微扭动几下，你就再打个绷带过几周。”

　　“来啊，来啊。”我示威着，“我正愁我下个月的饭钱不够呢，你小子心太好了，又要让我奔小康了。”

　　车子驶进了小巷，我们嬉笑打闹着，忽略了周围的一切。车乱窜着，在巷子里左右地碰撞着，笑声不断回荡在这个寂静而深邃的黑夜里。路灯昏暗地照着我们两个小P孩，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就好像又回到了过去，又回到了那个大宅院里，那么天真，那么单纯，那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