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暗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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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玄烨终究是没有能保住那三位直言上疏的大臣。康熙五年十一月辅臣鳌拜以改拨圈地，告大学士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连罪，将其逮捕下狱。朝中大臣俱不能抗。一个月后，鳌拜矫诏，杀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连于京城西菜市口。一时间，人心惶惶，万马齐喑。
“啪！”上好的肇庆端砚碎成两截，玄烨两眼通红，暴怒地抓起手边的锦鲤青花瓷茶杯，作势又要摔下去。
“臣请万岁息怒！”曹寅健步上前，双手夺过杯子，跪下磕头道。
“哼！”玄烨恶狠狠地转过身，抬手就将御案上的奏折扫了一地，“鳌拜小儿，竟敢如此侮辱朕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朕必当凌迟其身，灭其九族！”
“皇上，龙体为重！“曹寅一脸苍白，跪着扶住摇摇晃晃的御案，侧头过来看向我，“娘娘，请您也劝劝皇上！”
我平静地俯下身，挨个儿捡着散落一地的奏折，细细掸去上面沾染的灰尘。
“皇上可是真的生气？”我低着头，将奏章码放整齐。
玄烨愕然地回头，盯着我的眼睛。
“日平则仄，月盈则亏。鳌拜持骄恃宠，目中无人，于众眼睽睽之下，强征御案，纂改皇诏，诬杀忠良。人虽不语，其心怨而愤之。他日圣上讨逆之时，必当一呼百应，群起而攻之，如此则大事可定。此乃大幸之兆也！”我抬头直视玄烨“敌势渐弱而我势渐盛，皇上圣烛远照，怎会为此勃然发怒？”
玄烨的目光波动了一下，面色已是平缓下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我的手，“知我者，皇后也。天赐皇后予朕，朕甚感激之！”
我低头敛眉，目光扫过殿外飞扬的大雪，在心中叹道“可惜那三人浩然正气，铮铮铁骨，却在此乱世之中，报国无门，含冤而去。”复而看着玄烨坚毅英挺的面庞，淡淡的悲伤涌起，“为了登上那傲视天下的英主之位，究竟得牺牲多少？玄烨，你又准备着要牺牲多少？”
“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
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东珠一身白色狐裘，柳眉微蹙，凝视着窗外被冰雪覆盖着的银色茫茫的一片,低声吟道。
“哎呀，东珠姐姐，你可又是在想皇上了？”沁灵转着一双骨溜溜的大眼，撅起嘴巴“皇上也有好些时候，没有到我那里去了呢。我每天都在想他，可是他就是不来。”
我轻轻地捏了一下沁灵白嫩的脸颊，“你呀，总是这样。看被皇上惯的，女孩子家的，说得这么直白。”
“皇后姐姐，我就是喜欢皇上嘛！”沁灵眨了眨眼睛，天真的说，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东珠眼中隐隐含泪，缓缓地走过来，在桌前坐下，轻烃一叹，“皇上只怕是早就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吧。”
“东珠妹妹美丽聪慧，文采斐然，深得太皇太后的疼爱，皇上怎么可会不记得妹妹？”我拍了拍东珠的手，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却仍然微笑着说“前些日子，皇上还说，这后宫之内，贤淑端丽者，妹妹当属第一人。”
东珠的脸红了一红，小口抿了抿茶，没有言语。
沁灵忽而站起来，愤愤地说：“要怪就怪那个小贱人，一脸的狐媚像，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把皇上给迷住了。”
“沁灵，不要这样说，马佳氏并不是那样的女人。”我起身按了按她的肩膀，柔声道。
“哼，下人之女，宠幸焉得长久？皇上也不过是图一时新鲜而已，我看不久之后，皇上就会对她厌倦了的。”沁灵轻蔑地说，握紧了拳头，
“沁灵！”东珠严厉地喝住了沁灵，有些恐慌的看了我一眼。
我心里一痛，却展颜一笑，“沁灵妹妹，马佳无父无兄，孤身一人，在这深宫之内，戚戚而求生存。皇上宠爱她也罢，不宠爱她也罢。我们同为后宫命妇，当以礼待之，以情度之。皇上雨露均施，乃是天家之职责。我们为臣妾者，当相信皇上才是。”
话落却见乾清宫太监走了进来，打了个千，跪在我们面前：“禀娘娘，皇上有旨，今晚请沁娘娘侍寝。”
东珠的脸白了一白，我轻吁了口气，笑道，“看，这不是吗？灵儿下去准备着吧。”
“是，灵儿退下了。”沁灵欣喜地说，快步地离开了。
我转过头来，捏了捏东珠的手，缓了声音“妹妹不要忧虑，妹妹润莹似玉，性柔若水。皇上心中，始终是有妹妹的。说不定啊，明天皇上就到妹妹那里去了。”
“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了。”东珠眼眶微红，躬身退了出去。
我跨出殿门，走到雪地中，任漫天飘舞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我的头上，身上，两天前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向乾清宫走去。已是戌时时分，我担心玄烨又批着奏章忘记了时辰，便特意叫御膳房准备了些宵夜，亲自给他送去，旨在促他早点休息。
刚登上台阶便觉得气氛不对，平日里侍卫宫女环绕的乾清宫，此时竟只留着太监总管张万强在殿门前伺候着，他搓着手，哈着白气，时不时跺跺脚。却左顾右盼，显得有些心神不定。
见到我来，他的脸色变了一变，急急跪下“奴才给主子娘娘请安！”
我点了点头“罢了罢了，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在殿外伺候着？”说着抬脚便要入殿门“皇上可是还在批折子？”
张万强脸色大变，上前一步，堵在门前“娘娘不可进去！”
“大胆！”我身后的瑾儿喝道，“你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堵皇后娘娘的路？”
张万强扑通一身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奴才怎么敢拦娘娘？实在是。。。现在皇上不能见娘娘啊。”
“怎么回事？”我疑惑地凑近门。
“是。。。是皇上和。。。和马佳姑娘。。现在在。。。”张万强吞吞吐吐地说，脸涨得通红。
四下一片安静，不等他说完我已经明白了，被刚才对话所掩盖的男子沉重的呼吸声与女子的娇喘声，在这突然而至的安静里，从门后隐隐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脚下有些发软，我呼了一口气，转身走下台阶，直直向前走去。
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我回头望望身后百步之外的乾清宫，稍稍定了定神。
“张万强。”我沉声道。
“奴才在！”张万强磕头说
“传本宫懿旨，马佳氏已承龙恩，从明日起晋为贵人，配齐宫用所需，赐住储秀宫。”
“奴才遵旨！”
“芳儿，你要坚强！”我闭着眼睛，仰起头，感受着雪落在脸上的冰凉，对自己说，“玛法，阿玛和额娘，都在看着你呢，赫舍里家在看着你呢！”
“朕当你，为朕的皇后.”
“天赐皇后予朕，朕甚感激之！”
玄烨温润的声音，在心间缠绕，我紧了紧双手，睁开双眼，看着阴沉的天空，微微苦笑，
“皇后者，皇帝正妻，后宫之主，一国之母，上事宗庙，下继后世。却未必是皇帝所爱之人。玄烨，在你的心中，我与我的家族，是否也与那棋子一般，为了你的圣君之路，用完即弃呢？”
风卷起我的袍角，股股作响，我甩了甩头，挺直了腰板，
“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一生既入，当勇往直前。赫舍里芳儿，从来都不依赖于任何人的怜惜。千磨万击，应更为坚韧。”
抬起手来，却在脸上，摸到一道冰冷的泪。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暗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