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风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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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我对着屋里，福了一福。
太皇太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复而拍了拍坐在她身侧的东珠，曼声说：“好孩子，我们后宫的女人啊，都是这样过来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想通就好了。”
“是，臣妾告退。”东珠轻轻拭了拭眼角，向我走了过来。
我温柔地对她笑了一笑，东珠抿了抿嘴角，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皇后啊，别站在门边，来，到这边来坐。”太皇太后招了招手。
我低头蹲了个安，朝里屋走去。
“芳儿可有阵子没有来跟我老太婆聊天了。”太皇太后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和蔼地笑了一笑“哀家听说最近喜事频频啊？”
我微笑着，躬身答道：“是，臣妾恭喜老祖宗！马上就能抱玄孙子了！”
太皇太后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是马佳氏有孕了？”
“是！”我笑道，“臣妾已吩咐太医院派医正诊过了。马佳妹妹身怀龙脉，已经两月有余了。”
“阿弥陀佛。”太皇太后将念珠按在胸前，欣喜道“我大清的血脉，总算是后继有人了！皇后啊，此事要多担待着，该吃什么，该用什么，都要一应不缺地给送去。”
“臣妾遵旨。”我低头福了一福。
太皇太后把手扶住了我，轻笑道：“皇后，皇上近日可是临幸了一位庶人？”
“回太后太后，是”我点头道，“保和殿西侧院的张氏，臣妾已命内务府晋其为贵人。”
“内妇们和谐相处，皇室开枝散叶，是我老太婆最想看到的事。”太皇太后抚了抚鬓角“这后宫之事，实在得难为着皇后了。”
我在椅中躬了一躬，朗声说“太皇太后言重了，这是份内之事，臣妾理应竭尽全力。”
“好，芳儿，好啊。”太皇太后慈爱地一哂，站起身来，稳走几步，立在窗前，“玄烨能娶到你这样一位识大体的皇后，是他的福气啊。”
我深施一礼，连道“臣妾不敢。”
太皇太后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似乎陷入沉思之中。长久之后，她叹息了一下，回过头时已是敛了笑容，
“皇后可知，玄烨现今最需要做的是什么吗？”
脑海中伍先生的话一闪而过，我俯身敛目，恭顺地说“臣妾不知，请太皇太后明训。”
“帝者，王天下之号也。”太皇太后走到我的面前，扶住了我的肩膀，双眼中透出让人感到压迫的威严来“玄烨现在要做的，就是成为这样一个皇帝。一令既出，天下之臣民莫不护拥而力行;至尊无上，四海之国土莫不兢兢而叩服”
终于来了吗？我心里一动，玛法低沉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芳儿啊，你可知道，太皇太后，为什么选我赫舍里家。入主中宫吗？”
心如雪照般大白，我深施了一礼，坚定地说，“皇上会成功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了皇上。”
太皇太后捏了捏我的肩膀，片刻之后，却是微微一笑，平静地说，
“哀家听说索大人的病这段时间时好时坏，芳儿，空闲时就多回家去看看吧。”
我恍然，低头福道“是，臣妾遵旨。”
太皇太后又拉着我的手领我观赏了一会儿新开的茶花,絮絮聊了会宫闻家事，稍稍坐了一会后，我便躬身告退了。
值此二月，冬意未去，御花园内秃枝残叶，枯草灰石，一片凄冷之色。迎着料峭的寒意，我呼了一口白气，吩咐身后的宫人太监先回坤宁宫，便独自一人，沿着卵石小路，慢慢地散步。
走到御景亭下，却见御前侍卫林林而立，乾清宫太监总管张万强，垂着双手，站在层层落落的太湖石垒起的假山下，看到我来，打了个千，便要下拜。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沿着石阶，缓步而上，直至山顶亭内。
玄烨披着火黑色大麾，背对着我，立于亭内，沉沉地眺望着远方的景物出神。
看着他瘦削而挺拔的背影，我心里微微一痛，曲高而和寡，位高则人疏。玄烨啊，你这样孤身一人站在高高在上的石亭内，不觉得清冷而孤独吗？
怔忡片刻，我轻轻向前走了几步“臣妾给皇上请安。”
玄烨微微震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到是我，笑了一笑“皇后，你怎么来了？”
“臣妾方才在御花园内散步，看见皇上一人站在这里，便过来陪陪皇上。”我笑着说。
玄烨点了点头，回过了身去。我默默地站在他的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亭外。
一队肃装严整的廷卫，身着佩刀，在池塘边巡视。我看着他们笔挺的身姿，禁不住扯开嘴角，微笑了起来。
“皇后在笑什么？”玄烨已是偏了头，疑惑地问。
“臣妾的阿玛，原本也是内廷侍卫呢。”脑海中浮现起阿玛高大的身态，我闭了闭眼睛，回忆道“我小时候，阿玛就穿着那样的服饰，挂着佩刀，每天早上天还未亮就离开家，晚上要到我们基本上都入睡了才回来。”我笑起来，“那个时候，只要看到这样穿着的人，我就都以为是阿玛呢。”
“从小到大，我都是在额娘身边成长，跟阿玛在一起的时间，一年之中，除了当他轮休的那一个月外，几乎就没有了。”我低下头，“阿玛平时沉默寡言，极少有笑脸，我心里一直都以为，除了他的差事。阿玛对于额娘，对于我和妹妹，也许根本就不曾在意过。”
玄烨看着我，嘴角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抬起脸，看着亭子上精致的黄色琉璃瓦剪边，“阿玛的爱，有那么那么的深沉。为了我们，他奔波劳顿，为了我们，他历经屈辱却从不露在表面。他什么都不会说，却是在心里，挂记着我们，珍视着我们，时时都准备着张开双臂，为我们挡去一切风雨。”
“入宫之后。。。”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宫！这里是皇宫！后宫女子，思念娘家，那是这里所不能允许的！刚才完全沉浸到自己的心绪之间，竟然忘记了这一点。
脖子有点僵硬地转向玄烨，我跪了下来：“臣妾糊涂，请皇上降罪！”
玄烨托起了我的手臂，扶我起来，“我也曾经以为，我的阿玛没有爱过我呢。”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起来“方兄一贯喜怒不行于色，心志坚定如磐石，原来骨子里面还是小女儿啊？”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依我以往的性格，定会勃然大怒，誓与其辩个分明。
可是在玄烨温和的注视下，我只是红了红脸“臣妾本来就是小女儿啊。”
玄烨轻轻握住我的手，“思亲之情，人皆有之。芳儿，如果真的想家，就回去看看。宫里的规矩虽然严格，但也还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
我心间一暖，却是摇头道“不，其实臣妾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回家去。”
“哦?”玄烨有些惊讶。
“臣妾惟愿，人之长久，共度婵娟。”我轻声说，“爱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和他朝夕相对，只要他好，我就满足了。”
玄烨深黑的瞳仁微微一漾，却是握着我的手，一直沉默着。
我们就在着凛人的寒风中并肩站着，直到钟楼悠远的报更声，刹而惊醒了我，
轻轻挣开玄烨的手，我福道“臣妾申时还得在坤宁宫行祭祀之礼，皇上，请容臣妾告退。”
玄烨看着我，叹了一下“如此，皇后便跪安吧。”
“是”我低头行礼，退到亭口时，忽而站住“皇上，如果皇上平时里有闲暇的时间，不如去东珠妹妹那里多坐坐吧，她思念着您，也思念得紧呢。”
玄烨猛地回过头来，直直看向我，眼中风云变幻，却在片刻归于平静，他点了点头“朕明白了，皇后，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风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