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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苏烟用皂角擦手,细腻的白沫覆在手上。客栈摆放洗手的铜盆正对窗户,她看到天空中有藕合色蜈蚣风筝飞舞。
      “咦,已经春天了?”
      敲门声惊了她一下。
      林飞在门外喊:“苏姐姐,我和林云来找你玩,开门啊。”
      “就来!”
      她急忙将手浸润到铜盆里,顾不及擦手,一路甩着手上水就打开门锁。见林飞和林云高高举着一个麻绳缠绕的红纸包裹,对她笑咧了嘴。
      “你闻闻。”林飞把红纸包往她鼻子前凑,要她闻。又递她手里。
      林云袖着手,说:“香。”
      苏烟温和的笑,说:“好香呢。我手上有水,免得打湿纸。你放桌子上吧。”
      “这是给你的礼物!”
      “谁给我的?”苏烟算着这两个小子买不起这些糕点,送礼的一定另有他人。她找手巾擦净了手。
      毛巾架上晾着一方手帕,半湿,是蟹壳青色格子巾,是宗尚主给她的手帕,看着很新,他怕是不常用。
      这帕子还没干,今天还不了他。这样又得再见他一次,苏烟心里轻轻揪成一团。
      白娘子追许仙,不就是用的这个法子嘛。
      你借我一把伞,我还你一把伞。一来二去,人与蛇就顺理成章勾搭上。站在人的角度上想,这许仙可就把自己赔入了蛇口。
      可是呢,白蛇也是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她听过许多关于白蛇的话本子,许仙怎么看也是受白蛇的恩惠......
      苏烟想得脑仁疼。
      从来没恋爱过的一个人,自己混迹江湖,防人之心需得练得固若金汤,才不会轻易受伤。她谁也不信,谁也不爱,也不信别人会爱自己。
      对于宗尚主这热切的态度,她真是左右为难。
      小时候养的威风凛凛的大狗又重现在她眼前。两汪黑溜溜的眼,见到她时尾巴能摇出花儿来,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往人脸上舔口水。喷着热乎乎的气,扒在苏烟的怀里,扯都扯不下身。
      她时常把宗尚主比作小时候的大狗,他俩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相似。
      它爱她,她知道。但他爱不爱她,她却搞不清。

      林飞说:“宗大人给的,说是谢礼。”
      苏烟暗自道,事情还没办好,送什么谢礼呢。
      她说嘴上:“你们也吃吧。”
      林飞迫不及待打开红纸包裹,露出里面各色糕点。有蟹壳黄,绿豆糕,还有用画着旗袍美人乘凉图油纸糕着的糕点。
      “这可是福聚隆的糕点!”林飞流着口水惊叹,猝不及防挨了林云一个狠狠的脑袋蹦。他怒瞪自己兄弟。
      “莫名其妙!”
      林云挑了一个小油纸包糕点,捧到苏烟眼前。淡淡的说:“你,吃。”
      苏烟肚子不饿,不准备吃糕点。看他可怜又可爱,顺手揉了揉林云的头,接过糕点。笑眯眯的咬了一口。重新把糕点包好,揣在怀里。
      她看看天色,日落西山,小城镇里接通电灯的没多少,铺子里点油灯,豆大的灯光,映得一张张人脸成姜黄色。
      “也不早了。”
      苏烟早早的收拾出要用的家伙什,往袖中一放。对林飞林云说:“你们两个准备怎么办?”
      林飞猴儿似的往怀里塞糕点,笑说:“我们去保护你!”
      林云乖巧的点点头。
      苏烟说:“那行,快走吧。”
      她把点心重新包好,往林飞怀里一塞,说:“给你们吃。”
      林飞挠挠头,哈哈笑:“我以后会加倍还你的!”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

      眼看晚饭点过,温良约了宗尚主与苏烟,一个人都没来,他想打电话催一催。就往电话旁走。
      温妍下了女学,还有说不完的话,占着电话线煲电话粥。
      温良在一旁等。
      温妍见他来,原本和电话里说得热火朝天的,也不聊了,“哐”一声挂了电话。水灵灵眼珠一转,还记着早上的仇,冲他哼笑。
      “大哥好。”
      “好,你今天下学的早。”
      “是呢——”温妍拖长尾调,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温良素来不操心,他才懒得知道温妍每天搞什么鬼,出事自有父亲去收拾。
      温妍吐了吐舌头,一扭身出门去。身上穿的湖蓝百褶裙在空中划出一朵半开的花来,转眼消失在门口。
      他手指在数字盘上拨转几圈,心念一动,先打通叶楼宅邸的电话。是个粗声粗气的仆人接的。
      “叶小姐不在。”
      他放下电话,又拨通宗宅电话宗留接的电话:
      “大人说他身体不适,今晚在家休息。”
      “是吗?”
      他约了苏烟今晚除鬼,本意是给宗尚主一个英雄救美展现豪气的机会。准备看一台好戏,没成想一个主角推托,不肯上台子。
      他哼笑一声,挂了电话。
      一番撮合心意白费,宗尚主在他心里就此不当个事。至于叶楼,他决心摸清她的行程,制造一场“偶遇”。

      到了温宅。苏烟并没指望他们两个小子能保护她,把他俩拜托温宅老管家照顾,就与温良商量去了。
      镜子被撬下来,搁在大厅茶几上,后面架个架子撑起。大厅上花苞状电灯亮得人眼前发白。
      温良站在镜子一旁,单手夹着一只没点燃的香烟,心里有气,说:“这个没出息的。”
      苏烟不知道他骂的谁。
      看镜子里,她的面目被暗红色字迹模糊。天已经完全的黑了,镜子里渐渐发出嘶嘶之声,如蛇吐杏。
      温良怕也不怕,镇静得很。
      “听姓宗的说,你能让这鬼说话。”
      “是。”苏烟垂下眉目,灯光太亮,镜子反光照她脸上,白亮亮的一片。温良看不清她脸色,只听她说:“这是家传秘术,轻易不能和外人说。”
      “以往那些和尚道士,来了直接除鬼,能听鬼说话,这还是头一遭。”
      苏烟摇了摇头,温良依旧看不清她面目。听她声音轻柔中带着压抑的语调。
      “还是少听为好。”
      苏烟后退一步,面目终于清晰。她轻轻地笑着,问温良:“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成想温公子真要听鬼说话。”
      温良低头点烟,吸了一口。他笑说:“不怕你笑话,这镜子从是我熟识的一个小姐手里购买的。她家是镜商,赔了生意,银行拍卖她家资产,我顺手资助了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再没管过。”
      他捏着烟嘴往烟灰缸里按,惋惜不已:
      “没想到前两天得到她消息,说人死了。”
      “温公子是猜,这镜子和那家小姐的死脱不了干系?”
      “是。”
      “那我就让这鬼说话,帮温公子除一个心头疑惑。”
      温良见她说话做事干脆,长得一副仙姑模样,煞是好看。对她很欣赏,只可惜他不爱这类型女子,对苏烟提不起更深的兴趣。
      “劳烦仙姑了。”
      他自觉退开一步,让苏烟有更大地方施展。
      苏烟十指纤纤,捏了一个诀,默念口中咒。
      镜上血迹渐渐隐匿在镜中。
      空中一团森森白气浮现,聚成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形。那人形浑身缠绕暗红色咒纹,痛苦的向天尖啸,不断挣扎,奈何被苏烟咒术所缚,一动不能动。
      一炷香过后,它终于安静下来。垂着头颅,从厚重濡湿的发丝中,瞪眼盯着温良。
      “嘶——啊!”
      苏烟摇头晃脑的念咒,不停歇。
      那鬼魂口吐人言,不成句子。
      “温......良......”声音欲泫欲泣。
      它叫出温良的名字,悲悸不已。
      “终于......见......你.....”
      苏烟看时机已到,停止念咒。说:“这怕不是个有情鬼。”
      温良身上背着的美人债不少,此时他也糊涂了,到底是哪个美人想不开,一时间香体消逝,成了鬼魂,竟念念不忘的还记着他。
      他问:“你是谁?”
      那鬼魂答:“林......曼”
      林曼便是那镜商家的小姐。他原以为是镜中鬼魂害的她,没想到昔日佳人,竟成了镜中鬼。
      温良说:“哎,你怎么死了?又怎么进了镜子里?”
      鬼魂飘飘忽忽,逐渐不成人形,复又尖利叫起来。
      苏烟说:“咒缚对她影响太大,不消一时半刻,她就要魂飞魄散。你有什么,还是快问吧。”
      温良摇摇头,又点了一支烟。说:“你送她走吧。”
      他吸了一口烟,将烟在烟灰缸按灭,看脸色,他很伤心。
      林家小曼妹妹,是个极喜欢揽镜自照的美人。他和她处了一段时间,心烦她太过在意自己容貌,时时刻刻在照镜子,简直成一种病态,就分了手。
      此时伤心是伤心。他与她的情分过了这么久,早就淡得像水,所以只为她伤心了一会。
      苏烟食中两指并拢,往那鬼处在空中划了一条线。
      鬼魂瞬间消散,爆成一团混着暗红的甜腥味的雾气。
      苏烟说:“这镜子,还是得砸了。”
      温良摸了一把脸,笑说:“得砸。天色很晚了。我叫人送仙姑回客栈吧。明日定会把酬劳奉上。”
      苏烟看他悲伤之情消失的这么快,心里也不意外。她第一次遇见温良,半看半猜,明白眼前这人是个凉薄性子。答应一声。转身要走。
      “哎。”
      温良叫住她。苏烟回头。
      “我家宗兄弟今日没来,他让我给你陪个罪。”
      苏烟笑笑,说:“没什么。”
      他笑说:“宗兄也是,既然对仙姑有意思,又不肯明说。有约不来还怠慢仙姑,真是不像话!”
      “这实在是误会了,从哪里传出这样的话来。”苏烟咬了咬唇,勉强笑笑。
      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之间暧昧不明的事情。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仙姑请走吧。”
      苏烟心头乱糟糟,扭身走了。
      温良哼笑。
      他心里有气,又气又悲伤,要找个人撒气。他不会去生美人的气,宗尚主这个男人成了最好撒气对象。然而他人不在这,温良就另外想个法子,激苏烟一把。
      说起来,他见怪于叶楼,是因为宗尚主约他。他得知林曼死亡消息,也是为了宗尚主的事。而这姓宗的,他为他铺好路,搭好桥,居然敢放他鸽子。
      君子也有气。
      温良看那镜子十分糟心,此时大厅里没人,他抬起穿西装裤的腿,往上狠狠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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