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手册都是骗人的》月光船

35、便当

　　“这话说得不对了。”牛牡慢条斯理地回答。
　　一句话说完后，转身，才看见郑哥抖着手，眼中满是惊恐。
　　牛牡晃了晃脑袋：“你这么打，只会烂头，不会断头咧——”
　　话音未落，从脑后又传来风响。
　　“啪”！
　　牛牡只好回过头去，冲着拿着半截扁担的金三元咧了咧嘴：“你这样也不成咧。”
　　“并肩子上！”郑哥和金三元对了个眼神，一个拽出银项圈，手里也多出副钢叉，另一个就地一滚化为原型，身体肥硕，猫耳，猪鼻，耗子眼，前爪短，后爪长，全身灰色，唯有后脊梁骨一条长长的黑条，油光水滑……这是个猹精。

　　随着金三元的银项圈晃动，不知何时，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绵软的沼泽，一个个骷髅头瞪着两只黑漆漆眼窝，望向牛牡，发出唏唏嘘嘘哀怨呜咽的声音，令人心神激荡。
　　左有钢叉，右有猹。
　　牛牡一跺脚——地下怨气纠缠，竟然是天生的禁制。
　　“唉，你们啊……”他看了眼被抛下的担子，遗憾地叹了口气，吸吸鼻子，“你们身上的味儿也太难闻了。”
　　说着，开始卷袖子——刚一抬手，对方便冲了上来。

　　牛牡刚往后退一步，脚跟叫骷髅头叼住了。
　　他只好微一侧身，从钢叉和猹爪中的缝隙让了过去。
　　并且左手一把抓住了钢叉杆，右手一把掐住了……猹后颈。
　　左右手硬生生往中间一合——有个说法叫做“自相矛盾式”。
　　血光迸溅。

　　动作只在一瞬间，甚至来不及眨眼，飞溅的鲜血便在白衣上落下点点梅花。
　　顿时圆月没了，沼泽没了，骷髅头也没了。
　　金三元面如土色，郑哥疼得疯狂扭动起来——无论是谁，鼻子都是很脆弱的！
　　牛牡松开钢叉，指头刮了些血液尝尝，惊讶了：“你没吃过人？”
　　“没，没有。人肉哪里有西瓜好吃。”郑哥哼哼着，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但对方的手就稳稳攥着他后颈肉，连摇晃都不带摇晃的。
　　牛牡转向呆愣的金三元：“你呢？”
　　“我我我也没有！”金三元见势不好，拔腿要跑，谁知刚一转身，身后飞起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那只脚踩在他背上，重若千钧。

　　“血给我。”牛牡说。
　　“前辈、前辈饶命！”
　　“血给我，还是命给我？”
　　“血血血！”
　　“……你吃过人。”
　　“哎呀前辈，我一时糊涂您就——”
　　金三元听见自己胸骨碎裂声。
　　接下来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比如脑壳被敲开，妖丹被完整地剥离，而他的原身也显露出来，是一只足有二尺长的大肥松鼠。

　　脚下还有禁制，牛牡不便操控土地之力，于是脚尖一踢，将松鼠尸体踢到担子旁边。一看就打算连骨带皮一并要收取使用。
　　他这一套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显然是个行家里手。
　　猹精郑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从两股间流出一股腥臊的黄水。
　　大凡兽类妖怪受到惊吓，失禁是常态，不是他们故意，实在控制不住。
　　牛牡晃荡着这只猹，心平气和地问：“想活是罢，规矩你懂？”

　　猹精和鹏妖不一样，鹏妖是天生有一缕妖血的，猹精是土生土长修炼的。前者有传承，通常都知道从洪荒传下来的规矩；后者没传承，遵循的是后世妖怪们订下的规矩。
　　牛牡哪还记得千年前这种黑吃黑该有什么规矩，横竖猹精在他手里，怎么搞，他说了算。
　　正好从这个好像很懂行的郑哥嘴里，打探一些消息。

　　“你杀了金三元！你知道他是谁的人！”郑哥惊恐道，心里发毛。
　　原本他也是很凶残的，无奈牛牡比他还要凶残，而且他是明着凶，牛牡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凶，段数比他可高多了。
　　两凶相逢必有一怂，郑哥飞快地怂。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太怂，他马上拉大旗作虎皮，给自己找靠山：“他是蔡书记契弟的外甥的干儿子！”
　　这也太绕了。

　　“不知道蔡书记是谁。”牛牡眼尾微微一跳，心平气和地说，“所以要你告诉我。”
　　一听他语气中有恃无恐，并且换回字正腔圆的官话，郑哥心里打了一个愣：“你竟然不知道蔡书记！”
　　“来讲讲，”牛牡拔下猹脸上的钢叉，随手往地上一插。
　　郑哥疼得全身颤抖起来，乖乖介绍，这位蔡书记名叫蔡修谨，身份是鬼，季海城城隍最得力的帮手、最信任的人，几乎能顶季海城的大半边天。
　　因为做人时是某个大宗族旁支的遗腹子，父亲去了，他自幼体弱多病，母家小门小户没背景没靠山。
　　放在凉薄世道，孤儿寡母通常是被欺负的命，但蔡家并没如此，而是守望相助，帮他母子维持生活，还供他读书考取功名。等他中了秀才，又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坐而论道共进步，方能考了个好功名，入朝为官。在朝堂上，也是前辈提携，虽然能权倾朝野，他也安安稳稳官至三品大员，告老还乡……总而言之，这位蔡修谨，就是在亲戚朋友们的帮助下才能达到如此地位。
　　蔡修谨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他身居高位，也常常帮助提携后辈，是他知恩图报，投桃报李之举。
　　后来蔡修谨阳寿尽了，因为常怀感激报答之心，有这一点执念，魂魄便没有昧去灵智。他又没有犯过太大的罪过，被阴司录用为一名书吏，慢慢做到季海城的书记，他便也像阳世一样，对亲人朋友倍加爱护。
　　这一爱护不要紧，阳世关照一个人，十几年，最多几十年，阴间最起码几十年，上百年。
　　人心易变，没有说眨眼就变，都是在时光中慢慢变化消磨。上百年时间过去，蔡修谨爱护身边人的性子，也是他的执念，渐渐就变成了护短……

　　所以“契弟的外甥的干儿子”这么曲里拐弯的关系，也在蔡书记的保护范围之内。
　　连这么曲里拐弯的关系都要保护，可见季海城里，蔡书记要护的人绝对不少。
　　“……你杀了金三元，赶紧跑吧，季海城千万不能进。”郑哥全心全意地出主意，“蔡书记一旦得知此事，绝对饶不了你！”
　　“这样啊……你可别吓我。”牛牡道，“现如今，知道我杀了金三元的人，只有郑哥你一个。”
　　言外之意是什么，郑哥一点也不傻，脸登时白了。
　　对方要是杀了他，还有谁知道金三元是被谁杀的！
　　他原意是威吓对方，但现在明明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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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少年、项圈、叉和猹。
大家都懂。
老先生的文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