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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出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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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黎山四灵观,从建观之初到现在,已经四百余年,供奉四灵神君极为灵验。
非但莲蓬,便是观灯也无法想象,今日这位四灵神君的出场,实在是……非同凡响。
盔甲呢?
剑呢?
没有盔甲没有剑也无关紧要,带着一只农家常见的铁锅出场,是个什么章程?
锅里有蛤蜊也就算了,还是烧焦的!
牛牡和观灯师徒发愣,鹏妖可没有。
金翅大鹏的血脉天性里,永远带着对龙的贪婪食欲。
在捕捉到那令人垂涎三尺的气息后,鹏妖又惊又喜地长啸一声,抓着“食物”便高高抛起,打算用嘴接住,下一刻便要喙爪并用,将人撕碎。
然而岂能如他的愿。
牛牡看得清清楚楚,心上人赤手空拳却并不慌乱,在空中扭了一下身体,眼疾手快一把按在铁喙上。
心上人身手一向是不错的。牛牡稍微松口气,然而下一刻这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鹏只偏了偏头,光滑的喙便从对方手下滑过,紧接着一夹,叼起那人手腕便振翅而飞。
——这还得了!
“四灵神君好像……不管用……”莲蓬看着在空中晃晃荡荡的一人一鹏,紧张得一把抓住师父的手,“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观灯也不明白,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忽然全身汗毛直竖,一股警兆涌上心头。
像他这般修为到一定程度的人,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心血来潮,一旦有所察觉,立即拉过莲蓬护在怀里,将能用上的所有防护手段用上,向着警兆的反方向奔逃。
就在师徒二人迈出一步之际,整个王家庄的防御法阵忽然亮了一亮,继而片片粉碎,卷起漫天红色粉尘。
粉尘急速绕着一点旋转,一道绯红龙卷风拔地而起,直冲九霄。
这道龙卷风下细上粗,灵动无比,说时迟那时快,便如一条长鞭,嗖地一下将大鹏抽出几十里外。
鹏妖转得像个陀螺,偏偏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始终不松喙,连带嘴里的“食物”一起翻滚不已。
被他叼着的,已经“失忆”且“被上云水仙因为厨艺收留”的春饼,目光暗了暗。
这么大动干戈,实在不像刚才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家伙。
到底那人还有几面?到底能不能遂自己的心意?自己……到底能不能留下来?
他很快有了决断,垂下眼,尚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搭在被衔住的右手上,狠狠一拧——
整个儿人从高空摔落,带着一蓬鲜血。
并且如愿落在……等等,并没有如愿。
龙卷风将他包裹在风旋正中,容他缓缓落在地上,尚在周身环绕不去。
他目光又暗了暗,抬头看向空中。
空中不知何时出现另一道暗棕色龙卷风。
牛牡在龙卷风的顶上冒出头来,面沉似水,红着眼睛,抡起拳头,对着晕头转向的大鹏,一拳捶了下去。
这一拳,仿佛十万大山压顶。
鹏妖整只鸟都懵了,往下掉落。
牛牡又一跳,便跳到大鹏脖颈上,双腿用力一绞,连人带鹏在棕色龙卷风里疯狂旋转。
只见羽毛乱飞,便似春天那烦人的杨柳絮,将王家庄一带生生铺了张毛毯。
又听风中大鹏哀嚎:“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修行不易,小妖只想讨口饭吃,爷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牛牡回过神来,胸膛起伏不定,看看下头,心里忽然一抖,这这这……自己弄出偌大动静,这么彪悍,这算露馅了吗?
这可不妙。
他将斩杀大鹏之心收起,道:“妖丹给我。”
大鹏犹豫。
毕竟妖丹是他一身妖力精|华所在,失去妖丹连人形都化不成。
牛牡轻轻笑了一声:“你仗着金翅大鹏血脉强悍,才勉强有半个人模样,若论年纪,还没那条黑蛇大,所以不懂妖怪的规矩,要我教你?”
一提黑蛇,大鹏猛地想起自己这场争端的由头:“难道是爷爷您下的手?您……”
牛牡笑了:“是我,所以你是出妖丹?还是命?”
他的手放在大鹏头顶,和庞大的鹏身比起来,手掌小得很,一把最多能揪下五根毛。
但是大鹏莫名地觉得一阵心悸,仿佛下一刻那掌就要穿透脑壳把他妖丹揪出来。
可是没有妖丹,他也就没了大半条命……
“不给妖丹也行。”牛牡仿佛看出他的挣扎,慢条斯理地给他指了第三条路,“你刚才折断那道士的飞剑,又害他师徒受伤,我看就给他当个代步的罢,等他什么时候重新祭炼出飞剑,你什么时候离开。”
通常在绝望的时刻,只要有一线生机,没有人能抵抗住诱惑。
妖怪也不例外。
鹏妖一听不用死也不用交妖丹,忍不住大喜过望:“一切听爷爷做主!哎——”
牛牡一巴掌拍进他脑袋,鹏妖妖丹上头便多了一枚状如缺角浮萍的印记,单方面做了个契约。
妖丹牵一发而动全身,大鹏在空中禁不住抖了一抖。
因着他俩还在旋风中,这点抖动并没有人看出来。
被拍了印记,鹏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可是下一刻,他说不出话来了——
妖和人不一样,人只能看出那印记是个不规整的卵形,一旦烙进妖丹,鹏妖顿时认出是个牛蹄印。
并且印记上满满的令人战栗的气息,令他仿佛身处洪荒之中,面对的是“毕方并鎋,蚩尤居前,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皇覆上”这么一副大场面。
便是金翅大鹏一族的祖宗,佛祖他舅舅见了,也要退避三分。
鹏妖虽然还不明白对方到底是谁,到底什么身份,但远古洪荒的气息骗不了人,吓得他立刻软成一棵蔫头巴脑的小白菜,刚刚还想着先糊弄过去,趁对方不备把道士吃了,现下可是一点念头都不敢起……还是有一点别的念头的!
鹏妖拿出他最谄媚的声音和表情:“大人,小的愿为大人代步,只要……”
牛牡冷笑着打断他:“我一个小小的土地爷可要不起——老实做事,不然你懂。”
“懂懂懂!”鹏妖一叠声儿答应。
牛牡见他乖了,这才又吩咐道:“现在你打败我,然后力竭被道长打败,被他收服,愿意为他驱使。这些明白吗?能做到吗?”
鹏妖有点儿傻:“大人,您弄这一出这干嘛呀?”
牛牡能说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太出风头所以心虚吗?当然不行。
他直截了当地避而不谈:“你就说干不干罢?”
“干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