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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章七十七 秦归故里 ...

  •   孙奎知道秦绶出事之前,正在和将士们喝酒,他们还讨论了李大人卜算的能力,顺便提到那一枚铜钱到底有没有还。

      孙奎喝得有点微醺,“还了,当然还了,不过有件事真奇怪,温……呃……”孙奎差点说错人名,立刻改口,“秦……那个……绶有段时间没给我回信了。”

      云湖和通衢的将士都知道孙奎口中说的“秦那个绶”是谁,出声说:“秦先生也许是有事,最近同国的边境不是很紧张?听说已经打起来了,齐国节节败退。”

      孙奎听了将士的话,醉茫茫地望着天上的星星,旁边的将士又给他倒了酒,他看一眼,端过碗,刚把酒喝下肚子,就仿佛幻听一样,听到某个人用年少青涩的语气问他,“孙虎虎?老虎的虎?”

      孙奎听到自己以前的名字就觉得烦,推开了身边凑过来的人,刚打算说话,冷不防打了个寒颤,突然就有点酒醒了。

      他一醒过来才发现现在已经不是在秦国的雍都,身边给他送酒的也不是秦绶。孙奎茫茫然地望向天空,一道流星从夜色尽头划了下来。

      他们饮酒时议论的李大人正在他的府邸和一个小屁孩扯皮,李大人吹胡子瞪眼,“把铜钱还我!”

      小屁孩唯唯诺诺,“我……我拿给张哥买糖葫芦了……”

      李大人气得很,“我那几枚铜钱哪里能用去买东西?是不是孙奎那小子指使你来偷的?”

      小屁孩依旧唯唯诺诺,不敢看李大人,李大人还打算说些什么,一抬头忽然看到了流星。李大人怔了一下,猛地站起来细看。

      小屁孩被他吓了一跳,跟着去看那流星,只是夜空茫茫,这小孩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李大人的神色变得不是特别好,也正在这时,李四从外头跑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四冲到李大人面前,将手中拿着的信件全都展给李大人看,“大人,这都是燕云来信,云湖要备战。”

      李大人抓过信件翻看,越看脸色越差。

      李四给李大人传信的时候,张三也收到消息,飞快地去找孙奎说这些事。孙奎本来醒了一半的酒,听完另一半酒也醒了,他脸色苍白,“你是说……他被齐国的人带走了?有可能会被送进秦国?”

      张三点头,孙奎一把将张三拉过来,“以后云湖你们守着,我去燕云看看。”

      张三一懵,“可那边的传令是要我们固守云湖,以防秦兵偷袭。”

      孙奎没听张三的话,和旁边的将士交代几句,飞似的冲了出去。他冲进齐府收拾东西,齐大人听到动静跑来找他,“你去做什么?”

      孙奎抓起东西,大踏步往外走去,“秦国那几块重要的腹地老子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可以给同国的皇帝出谋划策。”

      李大人胡子抖动,“三国乱战,去了也许会是死路一条……”

      孙奎笑了,“我本来早就该死在秦国的!而且战乱起,云湖就能幸免?”

      李大人闻言皱起眉,却没有再拦他。

      齐、秦两国原先有一条连通的官道叫郸屿,自从三家分晋后,齐国觊觎秦国的土地而和书衡王交恶,两国便封锁通道断绝往来。秦绶年幼时受他父亲影响,对郸屿官道有几分记忆。

      不过两国断绝往来之后,郸屿就变成条许久没人走过的死路,秦绶从荒凉得长满荒草的郸屿官道经过时,隐约还能听到一些秃鹫的叫声。

      秦绶歪坐在囚车里,静静看着,囚车随着道路的颠簸而晃动,他倚靠的身子也跟着摇摇晃晃,风吹来潮湿的冰冷的气息,使得他微俯下身咳嗽两声。

      囚车很快靠近秦国的边境,与郸屿相接的是秦国一个叫流仙的小城,秦绶虽然已经离开秦国多年,但他对于秦国的城镇,其实记得很清晰。

      他忍不住仰头去看,城门越来越近,他离他的家乡越来越近,秦绶不是没有设想过他回到秦国的场面,现今沦为阶下囚回到自己的故土,这样的境地,他丝毫不感到意外。

      秦绶望着城门上越来越近的牌匾,心头涌动的思绪万千,十分复杂。他扯动下手腕上的链条,只有那“哗哗”响动的声音才能提醒他,他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突然叹了口气。

      这一行人终于还是进了秦国,城门守卫的士兵沉默寡言,在陈鸿枝出示令牌时,往囚车里的人看了眼,默默让开了路。

      秦绶坐在囚车里从流仙的城门经过,踏进了秦国的土地。

      他有点恍然了,探头去看城里的百姓,这是他父亲当年倾心倾力保护的国家,他不知道这些年秦国百姓在他叔叔手底下变得怎么样,他觉得是不太好过的,当他看出去的那一刻,他怔住了。

      秦绶在流仙城的大街上看到了乞丐,同国也不是没有乞丐,但他一下子在大街上看到了三个,一个跪坐在地上,一个在游走,另一个摇摇晃晃,转进了旁边的小路。

      三个乞丐的衣服都又脏又破,如今刚进春天,天气还很寒凉,这几个人却连鞋都没有穿。

      往城中的街道走了一段,秦绶很快看到令他更加触目惊心的东西。他看到一个妇人在卖孩子。妇人瘦得只剩下骨头,黑不溜秋,衣服也破,看着跟乞丐没什么两样。

      秦绶经过她身边,听到她在哭,说她丈夫被抓去当兵死了,没有回来,附近一个官痞□□了她,还抢走她家的钱财。她婆婆为了保护孩子被打死了,只剩下一个病重的公公,公公前几天去世了,她觉得自己也没几天可以活,想找个好人家托付这个孩子。

      周围有一些看客,都很唏嘘,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些人莫不是生活惨淡,哪里帮得了这对母女,有人实在是觉得她可怜,忍不住给她丢了两个铜板。

      再往前走一点,他又看到了有官差在抓人,混乱的街市上,被抓的人挣扎,“抓我干什么?”

      官差大喝,“你放跑了要送给秦王的姑娘,不抓你抓谁?”

      那人破口大骂,“我家姑娘才十三岁,你们凭什么让她进宫伺候那个大她两轮的皇帝?”

      官差听了那人的话,怒极,呵斥一声,“大胆!”便将手里的刀捅了过去。那人被一刀刺中,身子一僵,官差视若无睹,将刀拔了出来,血瞬间从那人伤口处喷涌而出,正落了几点在秦绶面前。

      秦绶低头去看溅在囚车上的血。

      车队从慌乱吵闹的人群穿过,秦绶依旧在看囚车上的血。

      混乱之中,一个半大的姑娘从旁边的街道冲了出来,那死了的没人收尸,她扑过去哭喊:“哥——大哥——”却一下子被官差抓住。

      官差大喝:“把她押下去,她是要送给秦王的!”

      姑娘被官差拖了下去,嚎啕大哭,秦绶终于攥紧拳头,“怎么?他这么缺女人?”

      陈鸿枝在旁边用布擦着他随身的刀,听到问话动作一顿,“你在怪他?”

      秦绶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陈鸿枝便替温霁辩解,“你这可不能怪他,他不缺女人,但总有人想讨好他,给他送女人。”

      秦绶说:“他可以拒绝,留这些人一条生路。”

      “生路?”陈鸿枝摇头,“他可从来不会给人留一条生路。”

      秦绶双拳越握越紧。

      在押送的途中,秦绶看到了秦国边境的惨状,温霁上位后将边境以内的小城镇打理得很乱,难怪在起兵一事上,他还要和齐国合作。

      秦绶进了秦国之后,傅恭为了把他救出火海,出兵打了齐国用了调虎离山计,总算有两队人马趁机潜进秦国,一路冲到他们队伍前。

      秦绶为了协助同国军,在混乱中抢走了一名靠在囚车边的暗卫的刀,砍断了囚车上的一根木柱。陈鸿枝眼疾手快,摸过旁边的弓,一箭射向秦绶。

      秦绶抬刀去挡,押送的暗卫瞬间从后腰戳了他一下,秦绶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坐了下去。

      同国军拼死相救,却没有成功。

      后来秦绶就近了雍都,他靠在囚车上咳嗽,捂着腹部的伤口,看到了雍都外的秦河。

      他仿佛回想到那天,烈火和鲜血染红天际,秦河的河面浮满尸骨。

      秦绶忽然不忍再看,移开目光。

      然后他们这一车队,就从雍都的城门走了进去。

      他们到城中时是白天,街市有一些百姓,百姓们行色匆匆,神色肃穆,都没挂着多少笑容。

      有几个好奇地看秦绶一眼,但他们都不知道囚车里这个蓬头垢面看起来像是奄奄一息的人是谁,也许只是某个得罪了秦王的可怜人。

      秦绶也在看囚车外的百姓。

      他回忆起很多东西,以前年幼时在皇宫,他还曾为了闹市里头的热闹,而偷溜出去。他以为没人发现,但其实曹承就在他屁股后头跟着他。

      那时他小,在皇宫里读那些文绉绉的四书五经,太过无聊,于是偷看了一些坊间的小人书和别的杂七杂八的故事。

      他对书里的故事有少许的向往,因此溜出去时见到了别人偷东西,自诩要声张正义,于是冲上去的时候,就被对方一只手提溜起来。

      秦绶忽然想到自己那时候是太小了,胳膊都打不到人,最后还是曹承出来救场。那段时间,他还跟着曹承练了段时间的软剑,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曹承已经死了。

      他突然咳嗽两声,靠在囚车里,随着车子摇摇晃晃。他闭上眼,耳边却听到陈鸿枝在和别人说话。

      陈鸿枝询问旁边的人,“给他吃了药没?”
      那人回答:“吃了,见秦王前,绝对死不了。”

      秦绶听着两人的话,低低笑了一声。

      他熬了一路,终于在回到这个他出生长大的都城时,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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