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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章七十五 狡兔犹在 ...

  •   自从秦绶消失在承德之外的关山道后,傅恭这个同国的皇帝就一直在派人找他的消息。

      傅恭先是让人潜入齐国,但齐国边境防守森严,似乎早有准备,这让皇帝异常的愤怒。同国的臣子也察觉到不对,江学赴深更半夜睡不着,忧心忡忡,跑去找老太傅。

      老太傅听说出事了,一颗心悬了起来,“完了!完了!得尽快把秦先生救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燕云慌忙起来,不仅要应付秦国的兵马,还要想尽办法解救秦绶。

      傅恭还留在湘州,秦绶出事的事情传进赵忠的耳朵里,很快侍卫也知道了,黎渠隐约察觉到什么,却没有人跟他说,怕他担心。

      赵忠和侍卫赶到傅恭身边,傅恭连着几天没有好脸色,为寻找和解救秦绶的事忙碌。终于有天傅恭憋不住气,叫齐了几个武将,咬着牙指向齐国的版图,他几乎是要咬出血似的说:“出兵,连带齐国,一起打。”

      那些武将围坐成一圈,其中一人拍案而起,“齐国做了忘恩负义的事,余刻必定凶多吉少,我们同国五千精兵,岂能白白死在齐国?”

      将领们义愤填膺,都围在一起讨论怎么攻打齐国,原先那个还跟秦绶说要去五柳湖等余刻的将士神色黯然,“秦先生也要救,他们只带走秦先生,必定有所企图。”

      有人询问,“确定是被带走吗?”
      在座的将士听了这句话,忽然都看向傅恭。

      傅恭和秦绶都是厚脸皮,两人的关系传得很开,早就不是秘密。傅恭脸色阴沉地坐在首座,这会见将士都看过来,说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先生人在哪里,我们的兵马就打到哪里。”

      将士立马明白了傅恭的意思,齐国剜了老虎的心头肉,这下子要不太平了。

      燕云、湘州,包括在陈那边的云湖都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与此同时,和齐国相接壤的承德、早庄等地也都收到传令,聚兵于关山道。

      同国边境兵马齐聚时,秦绶正在被押送去绍京的路上。

      秦绶昏过去的时候,这些押送他的人到底是怕他死了,中途停下来,给他处理了伤口。秦绶肩膀上的刀被拔出来时,他疼醒过来,押送的人又连忙趁机给他灌了药。

      保命的药有些没喝进去,反而呛得秦绶咳嗽起来。

      阿宝连忙说:“小心点,别把人弄死了,他的人头像在陛下手里拿着,据说值很多地盘和钱。”

      押送的人应是,秦绶听到了阿宝的话,忍不住“嗤”的笑了一声,十足的讽刺意味在里头。

      帮他处理伤口的人却更加小心翼翼,秦绶的四肢依旧扣着重重的锁链,押送的人给他的伤口上药止血,秦绶痛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挣扎了下,又很快被人摁住。

      几个人帮他处理完伤口,注意力便不再集中到伤口上,其中一人就发现了些别的东西,惊讶地说:“他身上怎么这么多的疤痕?”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凑过来看。为了处理伤口,秦绶半身是裸的,这一看大家才发现了,秦绶身上确实有不少因伤留下的疤痕,旧伤新伤都有,密密麻麻,几乎让人想象不到。

      有人忍不住说:“呃……这比我们当兵的还多吧?”
      另一人缩缩脖子,“他不是谋士来着?当谋士这么凶险?”

      人群里议论纷纷,秦绶有点晕,听着他们议论了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拉过自己的衣服,瞪向他们,“……滚!”

      人群顿时不再议论了,这辆板车是这群人抢来的,又有之前秦绶逃跑的事迹在前,在替秦绶处理伤口的时候,那不苟言笑说话死板的人从附近城池的狱卒手中,借了一辆囚车。

      秦绶光荣地被送上囚车,他坐上去的感想就是靠在囚车上,对旁边守着他的士兵有气无力地进行冷嘲热讽,“你们……太穷……”

      押送的人:“……”

      秦绶咳嗽两声,他头上的伤口也挺严重的,即使已经包扎过,但那一下砸得他现在看人都是晕乎乎的,不过他用尽全力,也要把话说完。

      于是他继续说:“你们还……不要脸……”
      押送的人:“……”

      他太晕了,处理伤口时又被抽去不少心力,神智已经不清晰,可他失去意识前,还继续坚持地说:“蛇鼠一窝……猪狗不如……”
      押送的人:“……”

      秦绶陷入一阵十分短暂的昏迷,可能是身体的自我保护,当他昏睡了一会,再度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但他很饿。

      秦绶目光刚刚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就发现他醒了,立马给他端来一碗粥,那人还威胁他,“不要想着绝食,不吃我们灌着你吃进去。”

      秦绶没说话,慢腾腾地将目光移向说话那人,那人又继续威胁,“别想着死,我们会看着你,不让你逃跑,也不会让你有自绝的机会!”

      秦绶突然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他又不打算绝食,也不打算死,他要活着,然后找机会逃出去。

      策略上,他深陷敌营,首要一步,就是养精蓄锐。

      秦绶慢腾腾地拿过那碗粥,喝完了。可能是他的配合让对面的人很受用,他十分满意,又撂下一句话,“算你识相。”

      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绶:“……”

      秦绶怀疑这人真的脑子有病。

      囚车一直行在路上,秦绶坐在里头,他很少跟押送的人搭话,一直保留着力气。这群人给他药,他直接喝了,给他吃的,他也吃得一口不剩。

      不过因为之前秦绶逃跑时闹过一次,阿宝不待见他,轮到阿宝去送吃的时,秦绶伸手去拿,阿宝故意移开,不给他。

      秦绶默默看了阿宝一会。阿宝也不是真的不给他吃,又递过去,秦绶又伸手去拿,阿宝又移开了。

      “……呵。”秦绶冷笑。

      阿宝戏耍他两次,这会又递过去,他本以为秦绶不会接,但秦绶看了那碗粥一会,还是接了。阿宝正想嘲笑他没有骨气,秦绶却掂量了下手里的碗,猛地将里面的粥都泼在阿宝身上。

      阿宝嘲笑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泼了满身的粥,呆了一下,随即是愤怒,“你!你——”

      秦绶眼皮都不抬,那碗还往外一扔,摔了个稀碎。
      阿宝越发愤怒,“你别想吃饭了!”

      秦绶回他一个字:“哦。”

      秦绶的态度让阿宝更加生气,阿宝高声大喊:“以后别给他吃饭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探头看了过来,阿宝走了。

      秦绶打了个哈欠,裹紧自己的衣服缩在一起,开始睡觉,他睡了好长一段时间,果真没人再给他送饭。

      秦绶被饿了两顿,琢磨明白阿宝的心思,这人大概是想等他饿到受不了,再去求他给点吃的,可秦绶不。

      当这群人饿了秦绶两天的时候,看守的人终于有点慌了,因为秦绶垂头靠着,谁喊他都不应,像是奄奄一息,快要没气了,这一天的药他也没喝多少,完全灌不进去。

      押送的几个人一商量,决定瞒着阿宝偷偷给秦绶送吃的,吃的端上来的时候,秦绶的眼皮终于动了下,慢慢睁开。

      给秦绶送粥的叫赵二牛,赵二牛说:“喂,吃点。”
      秦绶垂下眼,没有搭理他。

      赵二牛很急,害怕秦绶真的饿死了,又说:“大爷,小命要紧,吃点吧。”
      秦绶依旧不搭理他。

      赵二牛身后几个人也急了,“是不是饿得没力气了?不如直接给他灌下去?”

      然后看守的人开了囚车的锁,进去一个人给秦绶喂吃的,秦绶牙关紧咬,一动不动。

      眼见那碗粥撒了一半,秦绶连口粥汤都没喝进去,这群人急火了,吼他,“你吃不吃?”

      秦绶这才仿佛回过神似的,虚弱地说了一句,“我害怕……”

      赵二牛忍不住问:“你怕什么?”
      秦绶往后缩缩脑袋,嘴角却挂上一丝笑,“那人好凶……”

      他这话出来,囚车内外的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谁了,秦绶在说阿宝。

      这群人正在想怎么哄秦绶吃饭,却听秦绶继续说下去,“我害怕,我不敢吃……”

      押送的人:“……”

      赵二牛第一次遇到这么令人头疼的差事,“不怕,你吃,我们不说出去。”

      秦绶依旧垂着脑袋,缩成一团,“我不敢。”
      周围的人:“……”

      那在囚车里的人又吼起来,“那你怎样才肯吃?”
      秦绶虚弱地说:“他让我吃,我就敢吃。”

      其他人:“……”

      赵二牛等一干人突然明白了,秦绶连粥都敢泼到阿宝身上,哪里是不敢吃,明明是故意的。

      囚车里的人又要强行喂他,秦绶依旧牙关紧咬,冷冷瞪着,那人被气得掐住秦绶的脖子,“吃不吃?”

      秦绶冷笑一声,抬手打翻他手里的碗,“不吃,他来求我吃,我才吃。”

      那人气得推了他一把,“爱吃不吃!”然后就下了囚车,把车门锁了。

      秦绶被推得撞到木栏上,剧烈咳嗽起来,“咳咳……”

      这里的事很快传进阿宝的耳朵里,赵二牛和其他几个人去找阿宝,让阿宝服个软,叫秦绶去吃饭,阿宝一听火大,“他是囚犯,凭什么让我去求他吃东西?他不吃饿死算了!”

      赵二牛和其他人没办法,只能劝他,“他要真饿死了,我们怎么交差?到时候我们也要人头落地。”

      阿宝想了想结果,火气降了点,“我不信他真的能忍下去,总有他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再等两天。”

      然后这群人就真的再等了两天,阿宝还是没等到秦绶开口,赵二牛等一行人终于又来找阿宝了,几人苦口婆心,“他再不吃饭,就真的要不行了。”

      阿宝听了这些人的话,终于是有些诧异,“他忍下来了?”

      有人点头,“是个硬骨头。”

      阿宝皱起眉,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服输了。

      秦绶这家伙不怕死,但他们这群人还是怕秦绶死了连累自己。

      阿宝最后在赵二牛等一行人的簇拥下,端着一碗粥来到秦绶面前,秦绶确实是有点不太好,他颤巍巍地缩在一起,脸色苍白。

      阿宝面无表情,将装了粥的碗放到秦绶面前,“吃吧。”

      秦绶看那碗粥一眼,声音低微地问着:“给我?”

      阿宝虽然认输了,却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难道你真的要我求着你吃下去?不要得寸进尺!”

      秦绶听了他的话,忽然笑出声来,他觉得很好笑,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会,才端过碗吃完了那碗粥,递还回去,他还很有礼貌,说了一句,“谢谢。”

      阿宝哼了一声,拿着空碗走了。

      秦绶舒舒服服地调整下坐姿,其他人见他肯吃东西了,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正准备走,秦绶忽然喊了一声,“喂。”

      赵二牛和其他人都看向他,又提心吊胆起来。

      秦绶攒着力气,慢悠悠地问:“能不能……再来一碗?”

      囚车外的人表情突然变得很精彩,秦绶从容不迫,继续有气无力地说:“我没吃饱。”

      押送的人:“……”

      自从有了秦绶和阿宝怄气不吃饭的事情后,这群人明白了秦绶是个不怕死的,就再也不敢为难他了,生怕他和人置气,然后不小心把自己弄死。

      押送的人除了严加看管以防秦绶逃跑之外,其他时间开始拿他当祖宗伺候。这一路上秦绶的伤慢慢养好了些,体力恢复了,不再那么有气无力,他就开始跟旁边守他的人搭话,“你们主子真的没给你们肉吃?”

      看守的人不理他,秦绶就继续说:“当狗还有主人赏骨头吃呢,你们身为人,连口肉都没,真是连狗都不如啊。”

      看守的人不是第一次被秦绶明里暗里骂了,几乎泪流满面,“您别开您那张尊口行吗?”

      秦绶摇头,“不能,我无聊。”

      看守的人又说:“您跟之前养伤那会一样,安安静静的就好。”

      秦绶笑着说:“我那会是太累了,没有力气说话,现在恢复过来,肯定要多和几位大哥唠嗑唠嗑。”

      几个人有点痛苦,其中一人想要装作没听见,秦绶已经开始唠了,“大哥们月俸多少,可曾考虑过换个公职?”

      守着囚车的人真的假装没听见,秦绶便继续说下去,“我们同国待遇很好,也给大哥们肉吃,只要你们把我放了,我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恩怨两清。”

      押送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把他放了呢,有人求着他,“大爷,您闭嘴吧。”

      秦绶笑呵呵的,“不。”

      这些人对待秦绶实在没有办法,直到有一次下大雨,兵队在茶肆落脚,秦绶借口要小解,被几个人押着下来。可是秦绶一直絮絮叨叨扯着话题,这群人烦他,结果一个不注意,秦绶逃了。

      秦绶之前一直在养伤,他的伤也确实比较重,后来虽然有力气说话,但很多时候不大动弹,结果现在这一逃,可见精气神十足。

      押送的人慌张地去逮他,秦绶跑得飞快,左冲右撞,但这一次到底是和他当初在秦国的逃亡不一样,他已经身陷囹圄,而且周围全是把守的人。

      秦绶很快被堵死了退路,重新被抓了起来,阿宝和为首那个说话死板的人因为秦绶又逃了,脸色都不太好。

      阿宝看到秦绶被抓回来,暴跳如雷,“你怎么又逃了?你也不怕我们打断你的腿!”

      秦绶被两个人摁着,仰头看向阿宝,“有机会当然要逃,我也要为自己的命博一博。”

      他这话让周围的人都愣了下,阿宝本来是暴跳如雷,十分生气,突然之间那火气压了下来,看了一会秦绶。

      “勇气可嘉。”说话死板的那人开口了,像是很欣赏秦绶,顿了顿,他又说:“送他回囚车。”

      一行人把秦绶押回囚车,又上了好大的一把锁。秦绶坐在其中,没多久赵二牛居然给他送来了一碗茶,和几块点心,“吃吧,我们老大说要是不够他再买。”

      秦绶看向那碗茶水和点心。

      赵二牛忍不住又说:“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不会像之前那样对你动粗,如果不把你带回去,没命的就会是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秦绶拿过点心开始吃,“那就反抗。”
      赵二牛听到秦绶的话,笑了下,“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生在齐国,住在齐国。”

      秦绶沉默了,他吃完点心,端起那碗茶看了眼,茶还是温的,浮着一点热气。他忽然也笑了,对着茶水一饮而尽。

      他喝完将碗递还给赵二牛,他眼前的赵二牛突然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周围暗了下来,秦绶一愣,整个人倒了下去。

      赵二牛探头看了下,连忙回去禀报,阿宝和那说话死板的人都在等他,他喜形于色,“老大!他喝了,睡下去了!”

      阿宝松了口气,那说话死板的人点头,“以后隔段时间让他喝一次。”

      秦绶因为药物的作用,在昏睡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押送的人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但平静在秦绶醒来的那一刻彻底没了。

      秦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痛斥他们,“不要脸!”

      押送的人装作没听见,秦绶被下了药,醒来之后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就软绵绵地骂得更厉害,“小人!伪君子!”

      押送的人没有办法,只能送吃的给他,企图堵住秦绶的嘴。秦绶睡了一段时间没吃东西,确实有点饿,他刚醒,这群人不可能会再下药,于是他决定吃饱了再继续去骂这群人。

      没过多久,秦绶突然发现齐国的局势开始出现变化,这些变化能在微末处察觉,比如他被带进齐国的三华城时,就在城门口瞥见了征兵的告示。

      齐国要起战了,这个关头,谁还会跟齐国起战?

      秦绶浑身无力地靠着,也没有绞尽脑汁去骂押送的人了,只远远看着门口征兵的告示,他们从三华城的城门进去,还遇到了被调动的兵马。

      齐国被调动的兵马从押送的队伍中穿过,秦绶沉默地看了一会,忽然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镣铐,抬起来晃了晃连着的锁链。

      他手腕削瘦,沾着鲜血和灰尘,日光从锁链上照过,洋洋洒洒落进他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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