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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章六十九 平息内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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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刻离开同国进入齐国时,是齐行止的弟子迟八带着齐桓的令牌前去接应的。最近齐国内确实不太平,迟八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胆子很小,一路上小心翼翼,走各种不被人发现的小路,终于把余刻和那五千精兵带到齐国的京都绍京之外。
迟八指着隔壁的山头,“这位将军,这边山头有藏兵用的房屋,是太子的地方,将军可以先把兵马留在那。”
“可以。”余刻将兵马带到山头,山头上果然有空旷的房屋,里头东西一应俱全。留兵之后,他没有放松警惕,带了两个人,和迟八一起进京。
迟八和他说:“太子和齐先生在齐府等您了,最近绍京也不平静,大皇子在东门那边,一直虎视眈眈,好在这边都是学府,安静些。”
余刻点头。
迟八是齐行止的弟子,也是学府里的教书先生,对这边这一块很熟悉。他很快带余刻到齐府外,齐府不大,就建在学府旁边,是齐王当年赐给齐行止的。
进到里头的大堂,能看到堂上有两人在说话,余刻察言观色,觉得那个腰背挺直面带笑容的,大概就是齐国太子齐桓。
余刻刚走近,齐桓起身,齐行止也跟着起身,齐桓还走前一步,作揖道:“见过将军。”
余刻一时有些意外了。齐桓是齐国太子,居然还放下身段朝他作揖,这让余刻受宠若惊,他连忙抱拳回道:“谢过太子,在下余刻。”
齐桓当即请余刻上坐,余刻落座后,堂中两人便跟余刻说起京中的情况。
齐桓的大哥齐渊原本有官职在身,还掌握不小的权利,但自从齐渊跟晋国人走近之后,齐王就开始忧心,为了保住齐桓的太子地位,齐王慢慢架空了齐渊。
后来齐王病重,齐桓掌权,齐国朝中有部分臣子都担心齐渊要夺权,心狠的一直劝齐桓打压齐渊。唯有齐行止说兄弟一场,凡事不能做得太过,齐行止在朝中的地位也不弱,齐桓就听了他的话,以兄弟为名,请齐渊住往东街。
但大概是亲爹的偏颇和亲兄弟的隔阂让齐渊这个人很生气,齐渊本就是桀骜不驯的性格,于是连人带府直接搬离绍京,这也就埋下了祸端。
齐渊从绍京出去后,行事越发肆无忌惮,他开始养兵,后来还大放厥词,说他亲爹亲弟对他不仁不义,他也不会对齐桓有半分的仁慈。
朝中的臣子都是齐太子一派,听了齐渊的话觉得太过放肆,一个个气得不轻。后来齐王病逝,齐渊也没有来披麻戴孝,这有背伦理,齐桓却替齐渊说话,而他又顾念兄弟情,还请齐行止去和齐渊会面,探探齐渊的意图。
齐行止不久前就去了。
齐渊虽然性格暴躁,但齐行止是少见的不曾跟着臣子指桑骂槐的角色,因此去东门当说客,得到了重礼相待。
齐渊见到齐行止,直言不讳,“既然贤弟来我这里,那我想请贤弟转投到我门下。”
齐行止摇头。
齐渊愤怒异常,“贤弟读书育人,难道也认为嫡庶之分很重要?同国尚有长子让贤,齐国恪守旧规,只是迂腐而已!”
齐行止继续摇头,“既然太子之位已定,太子又不是愚钝无才的人,大皇子想要争夺,只会平添死伤。”
齐渊冷笑,“有死伤又如何,难道我不比齐桓优秀?他只不过投了个好胎,便处处在我之上。我做得再多也不曾得到父皇的一点夸奖,齐行止,换做是你,你不意难平?”
齐行止被说得一时说不出话,想了很久才道:“大皇子,我们应以大局为重,内乱起,受损伤的始终是齐国和齐国的百姓。”
齐渊不屑一顾,“我生来是为自己,不为天下百姓。”
齐渊当天见策反不了齐行止,便将人轰了出去。他倒也没动粗,不过这个举动让绍京里的臣子越发气愤。齐桓得知谈判过程,齐渊显然是执意要跟他作对,齐桓也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心软,没多久齐渊就率兵下场,攻向东门。
余刻到绍京前,齐渊就曾攻过两次城门,还暗中在半夜偷袭过一次,都被挡了下来。不过齐渊没有作罢,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齐桓不过是困守一时,这绍京总有他能打下的那天。
说清楚情况后,齐桓摆出一张地图,“既然余将军的五千精兵就在城外,那也无需进城。我大哥不擅长耍计,也不知我从他处借兵,这五千精兵不如留着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余刻没有意见,“但凭齐太子指挥。”
齐桓想要一劳永逸,“那本宫回去好好谋划,徐将军暂且住在齐府,等候派遣吧。”
余刻立即给齐桓抱拳,“好。”
齐桓便走了,两人商量时齐行止没说话,此刻齐桓走后,齐行止便让人安排余刻和随余刻来的两人住下。
齐行止为人待物也很客气,余刻住进房中,他没有忘记秦绶说的,即使齐桓以礼相待,余刻仍然保有警惕。随行的人问他,“将军以为齐太子如何?”
余刻立在窗前想了想,“暂时看不出来什么,人倒是有礼貌,不过说话时目光总打量我,不知是为了什么。相反那齐行止有些读书气,但如秦先生所说,没有多少心机和眼力劲。”
随行的人有几分担忧了,余刻却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兴许只是我多想了。”
余刻在齐府住了两天,这两天外面发生的事情很多,可就算闹翻天,齐桓不来找他,他就屁事都不管。
然后余刻发现齐行止的日子也过得很平静,他就纳闷了,逮住齐行止一次在备课时问他,“外面动静闹得很大,你是齐国重臣,怎么也屁事不管?”
齐行止很实在,“我只会读读书,教教学生,提一些政策上的意见。”他还叹息,“其他的就帮不上一点忙了。”
不过余刻很快发现齐行止也不是真的很清闲,齐行止得上早朝,早朝结束回来会去书塾,他自己府里还收留着一些孤儿,他从书塾回来还要亲自教授这些孩子功课,期间他可能还要处理一下朝中找他处理的事,比如一些教学的制度要怎么改良等等,人才从何处选拔等等。
齐府那群收养的孩子就住在余刻身后的屋子,余刻还能听到他们一大早大声读三字经,特别烦,扰人清梦。
余刻有时深更半夜还能看到有人来找齐行止聊天,说此次内战的益处与害处,足足扯了一整夜的长篇大论,余刻久居沙场,实在是不懂齐国的读书人。
不过余刻也发现齐行止对这次内战还是很忧愁的,齐行止时不时会对东门那边摇头叹息,然后余刻还听他念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第三天的时候,齐桓终于来找余刻,“余将军,我们听到消息,我大哥今晚就要全力攻城,我们将士已经在城中备好,恳请先生带兵绕到此要地后,与我们包围我大哥的兵马。”
齐桓摊开一张地图,将位置指给余刻看。
余刻点头说:“好,希望齐太子不要忘了与同国的诺言。”
齐桓表情真挚,“自然。”
余刻当天从南门出去,带上了他留在山头的五千精兵。
齐行止越发忧愁了,宁丰发现他总愁眉不展,问:“先生不愿见到手足相残的局面吗?”
齐行止摸摸宁丰的头,没说什么。
外面的局势确实越来越紧张,以至于住在齐府的孩子都有所察觉。齐行止不在府中时,宁丰负责看护这些孩子,今夜齐行止从书塾回来,有几个年纪小的就忍不住来找他。
齐行止对小孩们都很好,几个小孩围着他,其中一个小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仰着头,“先生,我们会没有家吗?”
齐行止一愣,“什么?”
小姑娘指着旁边的小男孩,那小孩脑袋一缩,明显做了亏心事的样子,“十一说东门打起仗来了,他还偷偷去看过,一旦东门外的人进来,我们就会没有家。”
“十一!”齐行止脸上难得有几分严肃的神色,“不是说东门危险,不能去那里吗?”
十一依旧缩着脑袋,也不是怕齐行止,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先生我错了,我也不是特意去的,是宁哥让我去买纸,我走错了方向。”
齐行止依旧严词厉色,“回去给我抄十遍三字经!”
十一顿时一脸痛苦,“先生我真的错了。”
旁边有几个小孩笑嘻嘻看十一笑话,也有一两个很担忧,其中最小的叫西西。西西是宁丰从西面捡到的孩子,她年纪最小,刚把话学利索,“先生,西西刚跟哥哥姐姐读书识字,不想没了家。”
一个大点的孩子挺直背脊,“不怕,谁敢毁了齐府,我就拿棍子打他!”
齐行止轻拍下那小孩的脑袋,“别瞎说,太子能守住绍京,而且我们有帮手。”
小孩便问:“先生,我们的帮手很厉害么?”
齐行止点头,“就是住在你们前屋的那位。”
一群小孩突然很沮丧,十一说:“他?我往他屋子里丢虫子和□□,他自己都吓坏了,还追不上我,哪里能打得过外面的人?”
齐行止:“……”
十一突然闭了嘴,缩下脑袋往后挪去,“那个……先生,我去背书了……”
齐行止:“……多抄十遍。”
十一捂住耳朵,逃之夭夭。
今夜齐行止回来得早,几个孩子就过来跟他说话。没一会宁丰抓着溜走的十一回来了,十一两手揪着耳朵,比起齐行止,白日里管他们比较多的宁丰更有威信,十一怕他。
十一被押在旁边面壁反省,顺带抄书二十遍以求思过。西西也拿出笔和纸张,“先生,西西练字。”
那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叫小园,早前西西练字是小园陪着的,她也拿出笔和纸,“我也来。”
旁边另外几个小孩就凑过来,说要拿棍子打人的叫小虎,是几人里最大的,也是学识最粗浅的,喜欢打架。他才不练字,去嘲笑十一,结果被宁丰看到,然后也跟着面壁思过去了……
一群孩子围在了一起,在大堂写字,西西刚学不久,一本正经地拿着毛笔,齐行止就在旁边教她,握着她的手在纸上缓慢写了一个字,“这是一个人字。”
西西对着纸上的字念了声:“人。”
齐行止摸摸西西的头,“我们为人,要恭谦友爱。其中仁义礼信,不可或缺。”
西西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不过她的字歪歪扭扭,便低头继续练习写那个“人”字。
就在齐行止教导孩子读书识字那会,东面城门外带兵攻城的齐渊,在面对齐桓城内士兵的阻断时,突然遭到后方一队兵马的突袭。
突袭的兵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跟随齐渊的那个晋国人是晋国一位文臣的孩子,当初晋国灭亡时他年纪尚小,便被齐国收纳,沦为奴籍,后来改名公舒,直到他遇到齐渊,公舒冲到齐渊身边,“渊哥,后方有兵马!”
齐渊回头去看,“什么兵马?”
公舒摇头,“不知,不像齐桓的兵马。”
齐渊眉头一扬,“管他哪里来的人,我们受气多年,即便当不了那个皇帝,也要踏一踏这个绍京城!”
公舒顿时被齐渊的话激起一腔豪气,两人直冲向绍京东门,他们身后的人马跟着一拥而上。东门里齐桓也在,不过他自幼身子羸弱,齐渊又过分凶猛,前线的将士怕他磕碰到,不敢让他靠太前。
城外兵马的暴动让城门口的人有些难以抵挡,不过齐桓已经在城中布好天罗地网,当即下令,“就让他们进!”
将士极度信任齐桓,立马传令下去,城门口本就要抵挡不住齐渊兵马的全力进攻,当齐桓的指令传下时,城门的士兵立即后撤。
齐渊的兵马撞破城门,冲进东门,两方将士乱作一团。齐渊后方的人一直往前传递,说后方有兵马来袭,却始终得不到齐渊的回应。
东门之内,齐桓的兵马都手持弓箭,齐渊带人冲进去时,弓箭手万箭齐发,直往他身上射来。公舒与齐渊各自拿刀剑抵挡,厮杀之中,齐渊抢了一把弓,对着齐桓射了一箭。
齐桓那边的人马立刻就慌了,有人高声喊:“保护殿下!”便有人去拦那把箭。结果齐渊再开三弓,势要让齐桓吃点苦头,公舒在旁边替他掠阵。
三箭齐发,终于是有人拦截不住,一箭挣脱而去,蹭着齐桓的脖子飞了出去。
齐桓脖子淌下鲜血,他脸色苍白,随即是愤怒,“齐!渊!”
城中齐桓的士兵已经包围住齐渊的兵马,齐渊后方的将士越战越退,到底还是抵挡不住余刻的精兵。
今夜城内的更夫依旧恪尽职守,敲着更钟,夜色晦暗,当梆子敲到五更天时,齐渊终于战至力竭,他被砍中小腿,跪在地上,危机时刻公舒还替他挡了一箭。
齐桓见状从部下手中拿了一把弓,咬牙拉满,朝齐渊射了一箭。他体力不足,能将弓拉满已是侥幸,一箭发出气喘吁吁,却并未射中齐渊,反而偏离甚远。
齐渊看一眼齐桓射来却不中的弓箭,忽然大笑。
齐桓脸色苍白,握弓的手微微颤抖。
余刻在后头听到齐渊的笑声,正觉得诧异,眼下齐渊已经没有取胜的机会了,这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余刻这一行人在后头,没能看到前方的情况,却听齐渊大笑过后,东门之内传来齐桓兵马的大喝,“杀——”
东门的战况在齐渊力竭后呈现一面倒的局面,五更天过后,天突然就要亮了。
一点晨曦的微光露出头来,齐渊倒在刀枪箭矢之下,公舒突然也仰天大笑,“我是晋国人又如何?齐渊帝王之才,败于礼俗偏见,你们奉齐桓这个伪君子为王,齐国命数不久矣!”
公舒笑声未断,忽然一箭射来,正中他眉心。
他笑声戛然而止,缓缓倒了下去。
夺位的两个人都死了,齐桓大胜,将士欢喜雀跃。齐渊的手下见败局已定,一群人却也不见临阵脱逃,咬死牙冲到齐渊和公舒身边,竟然是要带两人的尸体离开。
齐桓神色肃然,“一并杀了。”
东门的将士围了上去,手起刀落,等到天彻底亮起来时,东门一片血流成河。余刻手持大刀站在后方,和齐桓遥遥相望。
齐桓脸色依旧还有点苍白,忽然对余刻笑了下,“让将军见笑了,眼下内乱平了,将军先回齐府休息吧,有伤亡的与齐贤弟禀报便可,齐国会负责到底。”
“那我先走一步。”余刻朝齐桓抱拳,先是让剩余的人马回到山头待命,自己则带了两个人踏过染血的长街,离开了绍京的东门。
齐桓在东门留了一会,但他神色不好,没多久也就回了宫,让其他人去处理东门的事。回宫之后,有小太监给他脖子上的伤上药,末了忽然有人上禀,“殿下,有客再临。”
齐桓脸色沉沉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