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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章五十七 疑似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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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的那个手下叫李四,李四和通衢的府尹李大人是祖爷的叔叔的侄子的儿子之类的堂亲关系。李大人是一个爱好道术的半中年人,按照他的话来说,虽然他现在三十九了,但只要不上四十,他就不是中年人,还很年轻。
李四冲进李大人的府邸的时候,李大人正在对面前一本残书愁眉苦脸,李四便高声喊:“大人!出事了!秦军来犯!云湖还来了队不认识的兵马!”
李大人一听就很惊讶,“什么?外头情况危急至此了?来的是谁的兵马?九皇子的还是陈太子的?”
李四说:“都不是,他们里有个小孩,说是我们的新帝。秦军来犯后他们都上前驻守了,老大让我来告诉大人一声,动用下城里的兵马。”
李大人有点迷茫,坐在那里掐指就算,算了一会一惊,“不会是三皇子上位了吧?可三皇子的年纪不该这么小,但假如是三皇子,以他的能耐,陈国百姓更是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李四摇头,“不是,那小孩还拎着把枪,特别威风,不像是三皇子那样的无能之辈。”
李大人更加茫然,“待我算上一算。”
李四不敢打扰他。
李大人坐在院子里掐指算了半天,渐渐额头冒汗,很快他身子一震,坐在那里痴痴发呆,直盯着前方不说话。
李四很紧张,“大人?你算出什么来了?”
“我……”李大人呆了片刻,“我算出陈国的局势很复杂……”
李四似懂非懂,“那可以调动城中的兵马吗?”
李大人皱眉看着自己的手,“陈国局势如此复杂,我们应该等云京的情况回报才能再做决定,为百姓争得一片朗朗晴天。”
李四依旧似懂非懂,“大人的意思是……”
李大人有点气,“不能调动城中的兵马!”
“哦。”李四应了一句,掉头就要走。
李大人又喊住他,“你去哪?”
李四如实告知,“老大说要是说不动你,就去找孙哥,反正通衢守军是孙哥训出来的,又不听你的话。”
李大人听后气得七窍生烟,“老子给你们吃给你们穿,你们背地里把我当外人了是吧?”
李四立马摇头,“哪能,大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只是您那遇事都要算一算的架势我们不能理解,算又能算出什么来?现在秦国大军当前,老大要调兵肯定有他的道理。”
李大人替自己辩驳,“我那是在替你们算运数,替你们驱灾避祸,是要折寿命的!”
李四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和李大人争论,期期艾艾地问:“那大人除了算出陈国局势复杂,还算出什么来?此行此举很凶险?”
李大人脸色不太好,“倒也不是,只是不知算到了谁的命格,大凶,最好不要和对方走得太近,容易殃及池鱼。”
李四担惊受怕,“可现在的局面……火已经烧到城门口了……”
李四这话一下惊醒李大人,他忽然翻了翻桌上的残卷,突然明悟过来,摸出三枚古朴的铜钱,又开始推演。
李四在旁边等了会,发现李大人已经完全沉溺其中,于是只能自己走了,去找张三口中说的孙大爷。
李大人不是凭空推演,他发现己方已是跟这“命格很凶”的人有所关联,因此先去推己方的命数,从而去推断这人的命数与气运,推至极处,卦相乱了。
将入夜的天边起了两声惊雷。
李大人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龙蟒相争,血流千里。”
李大人是头次遇到如此大凶的命格,正准备继续推演,手里那三枚铜钱刚抛上去,猛地被一只手按在桌上。
“李大人,别算了。”
李大人如梦方醒,抬头去看。李四正跟在一个青年身后,那青年英姿飒爽,腰佩大刀,只是他脸上有一道自右眼斜下向左脸横去的疤痕,毁了那张好脸皮。
李大人愣了愣,“是孙奎啊。”
孙奎有点嘲讽,“李大人,算出来什么又怎样?繁荣一时的会没落,活人眨眼也会成为死人,世间万物哪一样不是在变化,与其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不如信自己。”
李大人摇头,“天命是不会变的。”
“是吗?”孙奎收回了手,“李四,我们走。”
孙奎和李四走了,李大人正准备收回自己的三个铜板,突然发现铜板从三个变成了两个。他一下子气得浑身发抖,抓起剩下的两个铜板破口大骂,“臭小子不要命了!敢拿老子的东西!”
李大人骂完就捋起袖子,追了出去。
这会天已经入夜,云湖中的情势十分紧张。秦绶在清点剩下的人数和一日间用去的粮草和兵器。
陈国的伤亡其实还是比较严重的,他们不如同国军那样训练有素,特别是江洲来的人马,大多是凭借血肉之躯硬扛。
张三拉来几个大夫,有一两个是通衢里的随军郎中,大夫们给受伤的将士上药,包扎伤口。
入夜后视线不好,秦绶正在和楚云讨论要不要燃灯,张三表示为了探查敌情,于是在旁边听两人讨论。
秦绶说:“燃灯虽有利于视察,但也会让我们的人成为明晃晃的靶子。”
张三就插嘴了,“可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人,他们上来了没发现咋整。”
秦绶看他一眼,张三任由他打量,自觉已经深入敌人内部,很是从容不迫。
“我想到一个法子。”秦绶忽然说。
张三追问,“什么法子?”
秦绶对他笑了笑,“不告诉你。”
张三骂:“……娘的。”
不过张三没多久就知道秦绶这个法子是什么了,秦绶先是找人弄来了几个稻草人,给稻草人穿上通衢守军的衣裳,在燃灯之时放在了旁边。
城头燃灯后不久,云湖之外就有预谋已久的人对城头的人放冷箭,那两箭直射而来,“哆”一声射到稻草人身上。
稻草人身受重伤,却巍然不动,秦绶在旁边看了很是感动,对楚云说:“如此英勇的人,以后定当要授以褒奖。”
楚云有点羞涩,“先生,那只是一个假人。”
秦绶说:“假人也是人。”
楚云:“……”
云湖之外的刘策安料想是瞧见了城头上的古怪,那两箭射来之后,底下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这边的通衢守军躲在墙后,坚守云湖。
黎渠这个孩子也有受些小伤,而且他到底是年纪还小,到现在已是有些累了,秦绶便将他塞进后面休息的人中。
黎渠一呆,“先生也歇歇。”
秦绶摇头,“我还不困。”他说着拍拍黎渠的肩膀,就走了。
后方休息的人其实对黎渠的身份微有议论,他一到后面休整,这群人一下子就不敢说话了,有点拘谨。人群里不知谁在吃秦绶一行人带到云湖的肉干,黎渠闻到了香味,有点馋。
馋着馋着,黎渠的肚子就“咕——”响了两声,那吃东西的通衢人犹豫片刻,递了吃的过去,“呃……那个……你……你吃一点?”
黎渠小时候在宫里因为被冷落,就没怎么吃饱过肚子,他的日子是从住进钱府之后才好起来的,因此对这大哥慷慨相赠十分感动。
那通衢守军不太自在,周围的人却因这事不那么拘谨了,开始跟黎渠搭话。
秦绶和楚云还留守城头,侍卫则去看顾云湖里的百姓,前夜风平浪静,他们还等来了李四从通衢带来的兵马,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也稍微支援了一下云湖。
秦绶正在观摩云湖外秦军的动向,跟着李四来的孙奎转了一圈,他还没上城头,就在底下遇到了张三,便问:“这里是你在指挥?”
张三摇头。
孙奎看到城头扎着的稻草人和晃动的灯火,那两把箭箭尾的羽毛在火光中被风吹得颤动,“那是谁在指挥?”
张三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人。”
孙奎继续问:“知不知道叫什么?”
张三理直气壮,“不知道,不熟,老子没问。”
孙奎:“……”
孙奎虽然在陈国这些年没上过战场,但他很小的时候就读过兵书,见过肃穆的将士,甚至见过长辈训兵,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有资格去训通衢的守军。
陈王不管的事,他们百姓自己管,只不过排兵布阵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孙奎研究过陈国,陈国文官腐败,而武将自从云家被灭后,几乎没有可用之才,他一时想不到陈国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个在秦军兵临城下,还如此临危不乱的人。
这很危险。
孙奎屈居在这小小的通衢,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掀翻陈国皇室,要是有他不知道能力高低的敌人,那可就真的相当危险。
孙奎决定跟张三一样,上去刺探敌情,于是他就走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隐约的城墙内里站了两个人,那两人背对着他,从站位来看,那稍微削瘦些的身影才是为首的人物。
孙奎听到他们在说话。
瘦子在问他的手下,“陛下的援军还没到么?”
手下摇头,“自从入了万江,那边的联系就断了,楚先生已经让人去探查。”
瘦子又问:“带队的是谁?”
手下又答:“何氏兄弟。”
瘦子突然不说话了,似乎有点惆怅。
孙奎从短短几句话里,屁都没听出什么来,更别说情报了,城墙上的通衢守军都认得他,他忍不住走前了几步,没有人拦。
但有人见到他,就打了声招呼,“孙哥,你也来了!”这一嗓子就把孙奎要探的那两个敌情喊得回过头来。
孙奎挺直腰板,本来打算装作是不经意地路过打个酱油什么的,可他突然看到秦绶回过头来的身形容貌,浑身一震,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某个早已死去的冤魂。
这里的灯火很昏暗,今夜又没多少月光,秦绶没看太清来人,纳闷地问楚云,“是谁啊?”
楚云眼神比秦绶犀利,闻言回道:“先生,那人腰带大刀脸上有疤,可能是某个江湖侠客。”
“江湖侠客?”秦绶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什么江湖侠客,杀手倒是见了不少,于是问:“他会不会胸口碎大石?”
“呃……”楚云看一眼孙奎的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先生这问的什么话,我也不清楚。”
秦绶很感兴趣,走前两步,然后他就看清了孙奎的脸。他呆了一呆,很快皱起眉头,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这位兄台虽然被一刀毁了张好脸皮,但看着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孙奎这会也已经有点冷静了,“我瞧你也眼熟得很,你叫什么名字?”
秦绶答:“秦绶。”
孙奎:“……”
孙奎觉得自己只不过是问了个名字,为什么要骂他禽兽,秦绶又很好心地接下去,“是秦淮的秦,金印紫绶的绶,不是飞禽的禽,走兽的兽,我也没有骂你禽兽的意思。”
孙奎:“……”
秦绶好奇地问:“你叫什么?”
孙奎压着骂人的火气,“孙奎。”
“孙?”秦绶听到这个姓的时候是真的彻底呆住了,他一下子没冷静下来,脱口而出,“你爹是不是孙——”
孙奎仿佛是猜到他要说什么,像被逼急了一样猛地冲过去,扑倒了秦绶。楚云大惊失色,袖中短剑挥出,架在孙奎的脖子上,“放开!”
但孙奎只是掐着秦绶的肩膀,压低声音,“此处人多口杂,不要提那个名字。”
这边的惊变吓了周围人一跳,同国军围了过来,神色肃穆,手中长枪直指孙奎,“放开先生!”
通衢守军和孙奎感情好,慌忙过来护住孙奎。
孙奎压着秦绶,秦绶抬眼去看他脸上的疤痕,“我还以为我离开之后,所有人都死在了雍都和秦河,你毁了你的脸,你就活了下来?”
孙奎定定看了秦绶好一会,他从秦绶这话确定了他的身份,才说下去,“是我娘干的,那时我太废了,也没什么名气,他们不在乎我这一个废人,你要说我死了,那我也确实是死在了秦河里头。”
过了一会,他又接着说:“我也以为你死了。”
秦绶笑了笑。
孙奎松了手,周围的人却不敢放松警惕,楚云也没有收回短剑,一直盯着他。
“晚点再叙旧吧。”秦绶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他神色难得有点肃穆,手指指向城墙外头,“我听到动静了。”
孙奎问:“谁?”
秦绶直指重心,“刘策安,横禾那一战,他功不可没。”
孙奎眉目一肃,起了滔天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