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绶玉》九叶叶

54、章五十四 云家战旗

　　秦国对陈突然有了动静，秦绶确实不太意外，自从三皇子死后，秦突然切断与陈的贸易，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一点苗头。这陈与秦之间的交往向来息息相关，即便他不想，到底还是惊动了秦国。

　　现在是两方人马争夺的时间，九皇子被兵马簇拥在其中，围在太子宫外。陈太子很焦急，“调不动兵马？”

　　苏家派了人手协助，三皇子的娘已经坚定不移地认为九皇子才是杀害她儿子的凶手，帮起太子来也就不留余力。

　　苏家人说：“乌羽军实力强横，九皇子又与军队的人交情很深，大部分武将都跟了他，我们人手到底不够。”

　　陈太子前些时候有去招兵买马，只是临时招来的人确实没有九皇子的兵马强盛，而且这段时间陈太子对九皇子的打压，根本上还是没能伤到多少九皇子的皮毛。

　　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逐渐逼近，眼见九皇子的人就要破了前门的防守，陈太子居然有些绝望了。他这几日一直在筹谋，可兵力不足，也怪陈王这几年懈怠，从不曾重视过陈国的兵力，不加以训练。

　　太子宫里除去陈太子、苏家人、陈太子的生母陈王妃，效忠陈太子的臣子也在，这些人早早就向太子表明心迹，这会也知九皇子一旦即位，朝堂必有一场血雨腥风，此刻便也显得英勇，“太子，不如让老臣去拦吧！老臣年少时也曾提过枪。”

　　陈太子看他一眼，想也未想，“好！你去！”

　　那臣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陈太子真的要他去太子宫前和士兵一起拦人，他一下子就萎了，“那个……太子……”

　　也正在说话间，屋外猛地飞进来一只羽箭，那箭来得毫无预兆，速度很快，射穿了窗户，径直射向陈太子。陈王妃瞧见，喊了一声，“濡儿！”

　　羽箭来势汹汹，殿中文臣居多，无人反应过来，陈王妃见状替陈太子挡箭，羽箭便射进她胸中。陈太子惊怒交加，连忙去扶，“母妃！”

　　羽箭淬毒，陈王妃张口吐血，颤抖着伸手摸向陈太子的脸，“濡儿……”她声音也带几分颤抖，“濡儿……”

　　陈太子没忍住落泪，声嘶力竭，“母妃！”

　　陈王妃最早跟着陈王，除陈太子外本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只是第一个儿子早夭，另外两个女儿因陈王要讨好秦王温霁，送去了秦国当秦王的妾，之后再传来消息，便是两个姑娘已经被秦王温霁折磨而死。

　　陈王妃倒也不是没恨过陈王，可她再恨又能怎样，她已经替这个男人生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啊。陈王妃觉得自己命苦，恨陈王时，也恨他不由分说从外带进宫里来的各个女人，她也给那些女人使过绊子，甚至一直想尽数除去，可到头来她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陈王死后，陈王妃总算松口气，却又十分茫然，她这半辈子的青春和深情，全都喂了那个像狗一样的男人。陈太子要夺位，陈王妃理所当然要协助，她替自己儿子挡了那一箭，便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使命了，可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悲哀。

　　陈王妃想对陈太子说些什么，想让他以后当了皇帝，千万不要学他爹那副鬼样子，可她张了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历元二零八年冬末，陈王妃溘然长逝。

　　陈太子发了疯一样哭嚎几声，又猛然抬头去看箭射来的方向，那窗子上破了大洞，没过一会又几把弓箭射了进来。

　　比起之前的措不及防，这会苏家人早有防备，连忙拉着陈太子躲避来箭。陈太子悲愤交加，从旁边抢过一把三尺长剑，“我要杀了他！杀了老九！”

　　殿中的文臣十分慌乱，有的被不小心踩了一脚，就被弓箭射穿了背部，躺在地上哀嚎。没多久屋外马蹄声起，太子宫前门守卫溃不成军，九皇子带人闯了进来。

　　有臣子问陈太子，“太子，要不我们后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陈太子已经红了眼，持剑走了出去，“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臣子想要拉陈太子，却没有拉住。

　　陈太子已经走出太子宫，周围慢慢退到屋门前的太子部下将陈太子护在当中。那射进屋中的弓箭确实是九皇子射的，不过当时那屋子门窗紧闭，他也不知射中了谁，此刻看陈太子从中走出，没有被射死，九皇子还有点惋惜。

　　九皇子没有动用全部兵力，有些在宫门留守，他始终觉得这四周有一只黄雀，也就不敢大意。不过陈太子的兵马虚有其表，打起来比他想象的容易得多，这是九皇子没有想到的。

　　“二哥，你没有机会的。”九皇子试图用言语打击陈太子。
　　“我没有机会，也不会让你好过！”陈太子提剑冲了上去。

　　陈太子的英勇很大程度鼓舞了军心，他的部下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士气高昂。

　　太子宫外一时间乱作一团，陈太子倒是不要命了，砍了几剑在九皇子的身上，九皇子说：“二哥，你我拼死相博，只怕有人作壁上观，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你给我死！”陈太子充耳不闻。

　　乱斗之际，九皇子派守在外的人忽然闯进其中，高声来报，“殿下！不好！秦军来犯！”

　　九皇子一怔，被陈太子一剑刺伤胳膊。陈太子也听到这个消息，却笑了起来，“老九，我有兵马来援了！”

　　九皇子一下子被这个消息弄得有点混乱，“马上杀了他！”

　　太子宫外的血流得有点多了，铺满台阶。

　　一行人悄然从皇宫的北门溜了进来，黎渠带头，“秦军入境也要花费一些时日，我们得速战速决。”

　　他身后跟着的是侍卫，侍卫以前没有领过兵，这几天却跟赵忠学了几分架势，“知道。”

　　黎渠便带着同国的军队，从北门穿过几座殿宇，靠近了太子宫。秦绶要比他们更早一些进入皇宫，在太子宫外观战，九皇子和陈太子战到难分难解时，他从旁边乌羽军手中，夺得一把长弓。

　　方才乱战中，乌羽军不敢放箭，怕失手伤到九皇子，秦绶却没有这个顾虑。只是他拉弓不满，那弓箭飞出去的时候，堪堪射在陈太子的肩上。

　　陈太子疼红了眼，九皇子眉头大皱，正在四处找胡乱放箭的人，却被陈太子一剑刺在大腿上。九皇子惨叫一声，推了陈太子一把。

　　乌羽军过来支援，陈太子这边已经见了颓势，交战之中，九皇子抓住陈太子的头发，将刀搁在他脖子上，又一脚踹在陈太子的后膝盖上。

　　陈太子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他声音嘶哑，挣扎着低吼，“放开……”

　　九皇子拽紧陈太子的头发，刀势一转，直接劈下陈太子的脑袋。血喷了九皇子满头满身，他高举陈太子的头颅，“胜为王！败为寇！”

　　九皇子大胜，乌羽军及众将士士气大涨，跟着高呼，“胜为王！败为寇！”

　　太子宫中投靠太子的文臣吓得双腿哆嗦，陈太子败了，他们也都难逃一死。陈国的臣子大多在陈王的手下混得腐朽昏庸，更别说能保留一点慷慨赴死的骨气了。

　　乌羽军正在清剿太子宫外的人，苏家人拼死相博，三皇子的娘从太子宫中出来，质问九皇子，“你为何要杀我儿子？”

　　九皇子说：“不是我。”
　　三皇子的娘质问，“不是你，还能是谁？”

　　九皇子被她这话说得神色骤然变得凌厉，“是——”

　　突然之间！两把羽箭飞射而来，打断了他的话。

　　九皇子有所防备，回身以刀打飞射来的弓箭。很快有人逼近他身侧，软剑绞上他胳膊，九皇子以刀去劈，正对上秦绶抬起的目光。

　　九皇子接下去，“……黄雀。”
　　秦绶瞟一眼九皇子腿上被陈太子戳出来的血窟窿。

　　乌羽军为首的将领是当年陈王派出去追杀秦绶的人之一，这么多年过去，他其实对那个被追杀的孩子记忆有点模糊，可看到秦绶的那一刻，这人骤然间还是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过乌羽军很镇定，只是惊讶于有个人混了进来，然后立马对秦绶进行围剿。秦绶踹了九皇子的伤腿一脚，后退几步，他面对乌羽军也面不改色，笑了笑，“好一句胜为王，败为寇。”

　　九皇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杀光苏家人，拿下那只黄雀。”

　　乌羽军手持兵器，大杀四方，秦绶退了几步跃上太子宫的屋檐，也正在这时，皇宫内外一阵骚动。云京南门外那边冲起火光，乌羽军正在诧异，黎渠带人冲了进来，指挥同国军，“保护先生！”

　　侍卫已经带同国军冲进战场，乌羽军才刚刚与太子的人打过一战，皆有伤亡。同国军又实力蛮横，虽然他们来的人少，一入战局，却近乎摧枯拉朽般打散了乌羽军的士气。

　　九皇子不知这是同国的军队，他只是没想到黎渠居然有自己的私兵，那方才手持软剑的人，想必就是黎渠的幕僚。

　　九皇子胆战心惊。

　　“先生！”侍卫高声喊。

　　楚云从旁掠了出来，秦绶亦也提剑上前。陈太子已经死了，两人目标明确，行动迅速，冲着九皇子围了上去。

　　南门那边的火光越来越大，几乎烧红半边天空，太子宫里的臣子们惊闻太子宫外的变故，刚准备从后门逃跑，外头猛然听九皇子一声痛呼。

　　原先被九皇子的弓箭破了个洞的窗子被撞开，九皇子倒飞进来，楚云平时看着内向害羞，动起手却很勇猛。九皇子被楚云一脚踹飞进屋里，木板砸了满头，还没爬起来，一抹冰凉便缠上他的脖子。

　　“胜为王……”那人低声说了一句。
　　九皇子浑身一震。

　　屋里的臣子也是一震，看着九皇子横死当场，他们呆愣住，一时不知该庆幸九皇子死了，他们就能逃过一劫，还是更加惶恐。

　　也正在这时，动手的人站起身来，楚云掠到他身后，黎渠也冲了进来。

　　秦绶慢条斯理地说：“九皇子企图谋反，甚至杀害当朝储君，不顾兄弟情义，冷血无情，已经被小皇子带兵斩杀。”

　　屋里的臣子有点傻眼，但他们这会想要逃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傻了一会，不知谁带头跪了下去，于是屋里一下子跪倒一片。

　　南门那边的火光冲天而起，太子宫内外也已经被秦绶这边的人控制，不久有人驾马奔进太子宫来传消息，“先生！秦先生！钱老爷回来了，他们烧掉了翁家的大宅子！”

　　秦绶一行人正将臣子暂时关押进屋里，至于没剿灭的乌羽军和两位皇子的残部都在清剿。也正在这时，有旧臣抬头从屋子的窗户看到了南面。

　　京城南面有栋极高的云楼，是当年云家的产业，云家获罪后这云楼也被封了，这会却有人挂上了一面旗。

　　旧臣看到那面旗帜，吓得脸色惨白，“云家的战旗……那是云家的战旗……”

　　战旗上有血，是云家当年枉死的战魂。

　　屋里的人没有哪个手上不曾染过云家将的血，有人吓得脚一抖，跌在地上。

　　秦绶遥遥望了一会，侍卫匆匆跑到他身边，“先生，陛下传信，你快看看是不是什么要紧事。”

　　秦绶却有点走神，“我要回去。”
　　侍卫茫然，“什么？”

　　秦绶仰头笑了会，“我也要把我爹的战旗插在城中最高的地方，告诉温霁我们跟他讨命来了。”

　　侍卫听了这话皱起眉，突然觉得这样的秦先生有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