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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章三十七 同国很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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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国的冬天慢慢过了初冬,天气越发寒了起来,赵、梁两国刚入靖安府不久,皓京就又下了一场大雪,这场雪下在凌晨,比陈国使者刚进京那会还要大,一时下得四周都雾蒙蒙的。
大雪刚下不久,秦国使者才终于姗姗来迟,这支队伍要比陈国浩大,领队的人孔武有力,皮肤黝黑,左手半个手掌断去,是刘策安。
刘策安曾经是一名将军,他的左手就是在战场上被人削去一半,断手之后的刘策安性情古怪起来,温霁在宿城起兵兵变之前,还是小皇子的秦绶其实挺怕他。
后来兵变之后,秦绶由他父亲的老部下曹承护送,逃离秦国京城雍都。当时温霁为了让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先与陈国合谋,由陈国带兵在横禾一带骚扰百姓。
那时陈国依附秦国,但秦绶的父亲并不看中陈国国主的能力,而且陈国国主做了很多荒唐的事情,加上横禾一事,书衡王决定灭陈,便让大将军孙卯带兵前往横禾一带,温霁便在国中兵马调动时,直接发动兵变。
兵变之后,温霁带兵马包围雍都,孙卯身在横禾无法回援,曹承带秦绶逃离途中经过横禾,听说孙卯一队被温霁的兵马和陈国乌羽军坑杀在横禾岭。
不过他们意外在横禾附近遇到几个幸存的孙卯部下,这几人知道秦绶的身份,以死相护,只求秦绶成功逃离后,能找机会夺回秦国,给孙卯报仇,给书衡王报仇,给所有为此死去的将士报仇。
最后秦绶确实成功逃脱了温霁与陈国的追杀缉拿,但他也只剩下了一个人。
而这一路上追杀他们的,就是刘策安带领的兵马。
刘策安到皓京时,秦绶就站在远处能望到城门的高楼上看着,他披了黑红色的大氅,依旧衬得皮肤很白,唇色很红,他扶在朱红栏杆的手扣紧,明明神色很平静,却又仿佛要在扶栏上掐出鲜血。
侍卫站在他旁边,有点担心他,“先生,你没事吧?”
秦绶摇头。
刘策安进皓京时,同国皇帝依旧打算给这一队人下马威,同国魁梧高大的将士手持长枪,林立两侧。
这次同国将士的人数比一开始迎接陈国的要多,气势也更威武,刘策安抬起眼皮看了下,只是冷笑一声,觉得同国皇帝在虚张声势。
秦国来的人马很快住进皓京东镇街的靖安府,刘策安他们被安排在北院。
秦国的冬天也下雪,但没有同国的雪大,而靖安府北院的墙破了,漏着很大的风,本来关上向北面的窗户,再在屋里点上炭就会好些,可北院有茅厕,因此还多了个池塘。
池塘本来结了冰,但最近有他国使者入住,礼部就让人破开冰,取水来用。
破冰后的池塘有很重的寒气,烧炭不能门窗紧闭,那寒气就还是从屋外漏进去,秦国来的人住了两天,就有点冻得哆嗦。
刘策安很快发现有人在给他们使绊子,将这个情况报给礼部,还踹了一脚秦王温霁让他们带来准备献给傅恭的贺礼,“到底是同国皇帝在搞鬼?还是温珏那长命鬼在捣乱?”
屋里随行的人没有说话,一个个神情麻木,冷眼看着刘策安在发火。
刘策安将情况报给礼部,大意是说同国皇帝故意将他们安排在北院,要他们挨冻,秦王温霁特意让他们带礼品来朝贺,同国皇帝却这样对待使者,着实令人寒心。
傅恭得知这件事,立马大惊失色,带两名上了五十的工匠到刘策安面前,说他没想到他大皇伯的府邸居然破了洞,他很抱歉,马上带人来修。
傅恭这个同国皇帝还一本正经跟刘策安说:“朕手下这两位工匠是皇家御用,手法了得,不出两天一定能将北面的墙修好。”
刘策安看着一个瘸腿另一个嘿嘿傻笑的工匠,抽抽嘴角。但傅恭出面解决的速度很快,而且来靖安府的动静很大,还引得其他两个院子的使者都来围观,刘策安不得不生硬地跟皇帝道了声谢。
然后同国皇帝走了。
然后靖安府北院的墙在皇家御用的两个工匠手中越修越大。
秦国使者瑟瑟挨冻的时候,秦绶惬意地坐在暖炉前,接过侍卫递过来的软乎乎的东西,“这是什么?”
侍卫说:“这是长公主给陛下的团子,跟枕头一样的东西,好像是长公主跟李相定了书纲,打算仲春出成册,书坊为了催稿,提前做好的赠品。”
秦绶捏捏手里的团子枕头,开始翻旁边的资料,“齐国的使者还没到吗?”
这事挺奇怪的,秦国是故意姗姗来迟,结果齐国的使者也许久没到。这两天宫里开始忙华雪宴的事,秦绶手头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也就没时时刻刻关注齐国使者的动向,这会突然就想起来了。
侍卫说:“听说齐国使者在来的路上,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趟要撞霉运倒大霉,结果马车就真的陷进泥坑里出不来了,因此耽搁了时间,不过后天大概能到。”
秦绶想了想,突然没忍住笑了一声,“齐行止要知道我在这,肯定真的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
侍卫不了解,“为什么?”
秦绶说:“因为我俩有仇,他要抽我筋扒我皮,但现在陛下罩着我,他没办法把我抽筋扒皮,肯定要气死了。”
侍卫见秦绶有种被人罩着的小得意,忍不住为那个齐国的使者默哀片刻。
皇宫里一旦忙起来,傅恭回寝宫的时间也晚,秦绶连着几天没有被傅恭上药,自在许多,胆子也就越来越大。
就在齐国使团也进京那天,刘策安又找礼部告状,说北院太冷了,让傅恭给他们换个院子,或者多给点取暖的炭。
傅恭身为同国皇帝,对前来朝贺的他国使者自然万分关注,甚至时刻了解着他们的需求,于是礼部刚收到投诉,傅恭就立马出面解决。
齐行止是一个长得很高,模样儒雅的人,他带领使团刚进靖安府,就看了个热闹。
同国皇帝面对刘策安的投诉,先是唉声叹气地表达了慰问,接着又来回走两步,望向天空,最后怅然地对刘策安说:“刘先生,我们同国很穷。”
刘策安脸色阴沉。
同国皇帝目光疲惫,“自从与郑国一战后,同国国库亏损,朕也已是许久没用上炭了。”
刘策安才不信同国皇帝的话,撒谎谁不会,还有郑国国库里不知有多少东西,他正想借这个来揭穿同国皇帝丑恶的面目,同国皇帝便接着说:“郑太子荒淫无道,郑国国库连个金子见不到。礼部听说各位使者要来,为华雪宴一事,许多取暖的炭火都要用在宴会上,总不能取了那边的炭,回头让宴会上的使者们挨冻吧。”
齐行止身边有个孩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小,十五六岁左右,他好奇地望着傅恭和刘策安,“先生,他们在说什么?”
齐行止远远看着,解释道:“同国的皇帝在说他很穷,用不起炭。”
孩子纳闷,“皇帝也会没钱吗?”
齐行止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吧。”
孩子越发好奇,往北院的方向看去。
同国皇帝在大书特书自己没钱,没办法给北院送炭,可到了最后却还是说了一句,“但朕怎可让刘先生与其他秦国使团在此受冻,朕来时想了个妙计。”
刘策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的预感成真了。
同国年轻的皇帝真的是想了个妙计,他语重心长地跟刘策安说既然寒意漏进屋,那么只要把寒意隔绝就好。
不过门窗紧闭的话,屋里的人容易窒息而死,他担心刘策安是个傻子,不知道这么危险的事,于是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通,然后就找人给北院的屋子挨个挂上白布。
齐国人看热闹的时候,齐行止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陪在齐行止身边的孩子察言观色的能力上佳,立马忧心地问:“先生,怎么了?”
齐行止说:“白布只有丧事才挂,同国皇帝这个缺德的办法,让我想到一个缺德的人。”
孩子好奇,“谁啊?”
齐行止脸色难看,闭口不语。
过了一会,齐行止才说:“我听说那人在郑王死后就入了狱,郑国被灭时大牢跑了很多犯人,希望他也跑了。”
齐行止在孩子面前很有风度,本来想说不想见到那个读作秦绶实际也很禽兽的人,但硬生生忍住了。不过齐行止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们的马车半路陷进泥坑,难道这就是前兆……
齐行止某种不妙的感觉越发强烈,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忧愁。
同国年轻的皇帝指使人挂完白布,功成身退,走前还和走廊上的齐行止点下头。齐行止看人一向很准,觉得办完缺德事的皇帝离开的样子,很像是要回去跟人邀功。
傅恭走了,北院的白布在刘策安的眼皮子底下慢悠悠随风飘荡,寒意挡不挡得住不知道,北院里刘策安目视白布,沉出满脸寒气,倒是真的。
而就在傅恭和刘策安斗智斗勇的这段时间,秦绶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他丢掉从各个地方翻出来的资料,拿着他的研究成果,露出一个禽兽不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