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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章十八 义无反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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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一路走来,穆城已近在眼前,精疲力尽的同国军终于松口气,只要进了城,他们就能好好歇歇,再换上一匹马,不用走路了。
秦绶却没有放多大心,将手伸向自己的腰间。
他们还没进城,就不算彻底的安全,这种最让人松懈的时刻,最不能松懈。
几乎是在同国军往前走了不到两三步的距离,两个人影突然从雪地里掠了出来。
这两个人速度很快,不过瞬息间穿过疲惫的同国军,来到秦绶面前。
他惊了下,但早有防备,立马抽出腰间的软剑。
这两人行动迅速,目标准确,且雷厉风行,武功更是比之前的暗卫高上不少,他们没有给秦绶抽剑的机会,齐齐按在秦绶的手上,拖了人就准备跑。
秦王温霁果然留了后手,他派了两名高手悄无声息地潜伏在穆城外,假如伏击失败,他们就等着同国军精疲力竭,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刻,带走秦绶。
傅恭脸色阴沉,立马拽住秦绶的胳膊,手中一剑劈出,想将人抢回来。
秦绶叹息,“我觉得我好像一块布,被你们扯来扯去的。”
他这话刚说完,那两人举起袖中滑落的短刀,一刀往傅恭拽着的秦绶的手砍下。
这群人是真的执行着一个命令,就算秦绶断手断脚,也要把人带回去。
傅恭怒了,他自幼学武,反应并不差,为了保住秦绶一条胳膊,不让他以后当个残废,下意识松开手。
两人在他松手瞬间冲了出去,傅恭也顷刻间追上。
傅恭不会让这些人带走秦绶的。
要是被带走,岂不是让这人重新陷入那种无止境的折磨里?
想到秦绶身上的伤,傅恭爆发了,身法施展到极致,拦在两人面前,声音冰冷,“放下他。”
两人充耳不闻。
傅恭与两人的交手与追击发生得很快,同国军在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侍卫要过来帮忙时,傅恭已与那两人缠斗起来,越打越远,追之不及。
而可怜的秦绶就被两方人扯着,想要借机挣脱,抽出自己的软剑,却总被打断动作。
反复几次后秦绶也有些恼火,“你们要不把我放了再打?打得痛快点,我可以在旁边给你们喊加油。”
傅恭:“……”
两人:“……”
秦绶的话让那两人有些一言难尽,好在傅恭早就习惯了秦绶的语出惊人,趁着那两人一言难尽的档口,就将秦绶抢了回来。
秦绶被傅恭拽在怀里,笑出声,“陛下好勇猛啊!”
傅恭没忍住回了他一句,“朕在床上可以更勇猛。”
秦绶:“……”
秦绶被他这话吓到了,不敢再跟他搭话,抽出软剑,与傅恭并肩作战。
这一次傅恭是压倒性的胜利,他本就在暴怒阶段,那两人又没了人质,很快就被傅恭捅了好几剑,秦绶在旁掠阵,他的武功虽然在关进牢里前就被废了五成,但手下的软剑依旧耍得很漂亮,又借着傅恭这只老虎发威,也在两人身上划开好几道口子。
直至两人临死前激烈反扑,秦绶喊了一句,“陛下小心!”
傅恭皱眉,一剑戳在其中一人的心窝上。
另一人浑身鲜血,此刻也知带走秦绶无望,转头朝傅恭袭来,居然是想跟傅恭玉石俱焚。
秦绶连忙欺身近前,手中软剑环在他脖子处,轻轻一划。
那人瞪大眼,死前不甘心地朝傅恭挥了一刀,傅恭躲得很快,那一刀没伤到他,却划断了他身上那个小小的黄布包。
黄布包从傅恭身上脱落,如同一朵从枝头跌下的花朵,落向地面。
直到这时,傅恭才发现他们一路厮打,不知不觉到了一块陡峭的斜坡旁,那黄布包就这样擦着地面,滚下斜坡。
傅恭下意识扑出去抓住布包,秦绶吓一跳,连忙去拽他,“你干什么?你疯了?”
傅恭脸色阴沉,一把抓住黄布包,他虽然抓住了东西,但这斜坡太陡,且很笔直,他没有找好落脚的位置,当即就往底下滚去。
秦绶伸手拽他,也被带得往下滚着,两人抱在一起,傅恭怕他受伤,死死将人护住,直至“砰”一声他的脑门狠狠砸在一块石头上,两人才停下。
鲜血从傅恭脑门上流了下来。
傅恭:“……”
年轻的皇帝从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布包而撞了个头破血流。
秦绶从他怀里爬出来,看到他头上的血,连忙扯了布往他脑门上缠,没好气地说:“陛下!我要强烈谴责你!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更何况你是一个皇帝,身上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兴亡,关键时刻居然为了身外之物不顾自己安危,你是不是傻?”
傅恭被他说得有些惭愧,“朕……”
秦绶替他包扎完伤口,去扯他手里的黄布包,严词厉色,“这东西就算是陛下皇姐绣的,却也比不上陛下一条性命,陛下方才做出的举动是错中之错,要是有个万一,同国怎么办?同国的百姓怎么办?陛下请记住,这样的错误以后决不能再犯!”
傅恭抓着黄布包的手紧了紧,不愿秦绶把东西夺走。
秦绶皱眉,用了些力气,“陛下!东西可以再绣,生命却……”
只有一条。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之前的那一刀,黄色的布包被划开一道口子,在两人拉扯间,那口子“撕拉”一声变大了,然后有东西裹着衣物从里头掉了出来。
那是一把紫竹箫。
一把刻了一半的紫竹箫。
秦绶看着那把箫,眼睛瞪大,仿佛在这瞬间见到了鬼。
傅恭速度很快,像是被发现秘密的小孩,立马将东西藏了起来。
但秦绶已经看见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瞬间有些发颤,“陛下,你……”
傅恭看他一眼,垂着头说:“朕趁你睡觉时偷偷对着你那把刻的,只是不曾刻过,必定会有些地方不同。”
傅恭很惋惜,“而且朕刻得再像,也终究不是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比不了的。”
秦绶原本理智清明的脑子被他这一句话击溃。
他突然想起他们从雁回城出发前,他从噩梦中惊醒的那刻,傅恭坐在桌案前的背影。
原来这皇帝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刻这一把箫啊。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想过要帮他刻一把箫。
一把他父母留给他的,被砸断了,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修好的箫。
这怎么可能比不了?
这完全比得上。
破开一个人内心固守起来的防线,往往只需一瞬。
秦绶忽然间就哭了。
无声的泪水从他眼眶中流出。
他往年也受过不少磨难,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哭。
可如今他为了这么一件事,居然泣不成声。
傅恭慌了。
他也没想到秦绶会哭,这时候应该哄一哄吧,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哄,秦绶突然按住了他,把他扑倒在地。
秦绶主动吻了上来。
傅恭怔住了。
他的吻带着生涩,带着从他眼眶滑落的冰冷的泪水,也带着他所有的决绝与义无反顾。
在这一刻,秦绶已经不想去计较什么利益得失,也不想再去权衡这个选择的正确与否。
他突然就只想和眼前这人在一起,想与他一起去尝试下书中所说的白头偕老,地老天荒。
他对这个世间唯一的念想,本该在两年前那把紫竹箫被砸断时,彻底消散。
但此刻,却因傅恭重新刻的这一把,仿佛又回到他心头。
他像是给了他希望的灵魂。
秦绶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亲吻着他。
傅恭回应了。
两人抱在一起,吻在一起,交缠在一起,一人眼中流着泪,一人头上流着血。
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带着丝丝甜腻与咸腥。
傅恭的吻开始下移,当他表示出想要更进一步的意图时,这个人终于不再一脚将他踹开。
但傅恭自己停了动作。
秦绶喘着气,声音里还带着些微哽咽的鼻音,“陛下,你这次很克制啊。”
傅恭:“……”
他总不能冰天雪地里把他上了吧。
傅恭迫切想要进城,立马抱起秦绶往回冲。
两人迎面跟侍卫撞了个满怀。
侍卫惊讶,“陛下!你头上流了好多血!”
傅恭很急,“别废话,进城!”
侍卫还在问:“秦先生怎么在陛下怀里,是不是也受了伤?”
侍卫是真的关切。
秦绶抹去脸上的泪水,一蹬腿,没脸没皮地靠在傅恭怀里,“没有,我只是走得腿酸,想让陛下送我一程。”
侍卫:“……”
侍卫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以前的秦先生,是不会如此心安理得地被自家陛下抱在怀里的。
很快侍卫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
比如自家陛下急匆匆往城里赶时,秦先生依旧窝在陛下的怀里。
同国军即将踏进城门的那一刻,侍卫还看到自家陛下跟秦先生有说有笑。
侍卫不小心听了一些。
自家陛下说:“先生你知不知道,以前你说朕是狗皇帝时,朕多么伤心。”
秦先生迟疑,“这话很伤人?”
自家陛下很肯定,“伤人,特别伤。”
秦先生叹息,“那我补偿给陛下。”
然后侍卫就看到自家陛下跟秦先生当着城门口守城兵的面吻在了一起。
还是秦先生主动的。
侍卫:“……”
难道他的陛下苦尽甘来,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难道两个人往斜坡上滚一圈,就有如此破天荒的进展?
侍卫默默将这个办法记在心里。
傅恭其实也很郁闷。
早知道这样就能破开秦绶的心防,那他何必藏藏掖掖一直怕对方发现。
他就应该明目张胆地亮出来给这个人看啊。
害他平白无故挨了好十几脚。
悔不当初。
傅恭瞅着怀里的人,说了一句,“先生,其实你就算瘦,也还是有不少重量的。”
秦绶:“……”
秦绶从傅恭怀里下来,一脚将他踹开了。
傅恭:“……”
年轻的皇帝再次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