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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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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衍自然是马上跟上了季临风,紧随其后往外走,只是他没有季临风这般目下无尘,一路走过去还不忘扫视李寂然和席雨辰的脸色。
李寂然敛了满脸恨怒,沉着面孔站在一旁,目送季临风和金衍离开,这模样和当初的和蔼有礼相差甚远,可是金衍倒也不觉得意外,只是心里颇为好奇,到底莫飞白和李寂然有什么渊源,能叫李寂然这个精明出了名声的人对莫飞白这样忠心耿耿呢?
这心思一转而过,金衍未及细想就看到席雨辰的表情,顿时心头一跳。席少侠额前垂下些碎发,随着他微微颔首的姿势在眉目间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瞧不见他的眼色,余下半张脸,只剩白颊红唇,刺眼地勾勒出一道阴狠的唇线,瞬间和前世那个逼着金衍跳了崖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在那些暧昧不明的日子里,金衍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席雨辰的一举一动,可是在死亡的巨大阴影之下,他突然无师自通地醒悟了、明白了席雨辰所有伪装下真正的喜怒哀乐!席雨辰此刻的这个表情,是不满和隐怒,不同于之前那些肤浅的、放在脸上的怒气,这是席雨辰心底真正的情绪,这一刻难以自持地露了出来。
这一瞥过后,金衍淡定地收回了视线,跟着季临风在天鹤阁门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镇定地一路从前厅出了天鹤阁的大门,可是这佯装淡定的一路上他却都在想席雨辰。
席雨辰有所图谋他是早就知道,但是现在席雨辰的愤怒说明师兄一定让他的计划出了差池,而这差池大约就是诬陷自己那部分吧!金衍想到这里,心里除了庆幸自家师兄靠谱能干之外,也微微有些后怕,还好当初坚持一定要和师兄一起,金衍顿时更加坚定了抱紧师兄大腿的想法。
直直地出了天鹤阁,金衍是毫无方向的,只随着季临风走。两人足尖轻点,片刻间已将天鹤阁远远甩在身后,这时候金衍才出声询问:“师兄,我们这是去哪?”
季临风听到他问便止住了脚步,可是回答的却是:“我是随便走的。”
金衍差点栽个跟头,说好的靠谱呢?
“那,师兄有什么计划?”
“计划?要什么计划?”季临风露出一脸十分不解的表情。
金衍听了这话,一下子绷不住了,质问道:“那、那你那么爽快答应二十天?”
“难道不是先从天鹤阁里出来比较重要?”季临风回答地十分理所当然,“一个月和二十天有什么要紧的?”
“你是骗他们的?”金衍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师兄是这种人?他以前怎么不知道?
季临风皱了眉头,似不满金衍这说法:“这倒没有,查自然是要查的。”
“那怎么查?”金衍又被季临风给领着绕回来了。
说道怎么查这个问题,季临风这次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玲珑楼。
严格来说玲珑楼倒不是江湖门派,它是摊买卖,只是买卖的东西有点特别,卖的是消息。传言中的玲珑楼,只要你出的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似乎这皇天之下,铺天盖地都是玲珑楼的探子,人人都逃不过这双眼!
只是,这终究是江湖传说!天鹤阁这次人命关天的恩怨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又是发生在天鹤阁内门,不足为外人道,金衍觉得玲珑楼也不靠谱。当然,关键还有钱的问题……玲珑楼的消息明码标价,粗布荷包里的消息值一百个铜板,绸缎荷包值一两银子,若要登楼面议,门口就要交十两银子一个人,进去后什么消息值什么价就不得而知了,总的来说,就是个贵!
金衍心里掂量掂量就觉得去不起,只好努力劝他师兄:“便是玲珑楼也一定不知道是谁杀了莫飞白,他们若是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早就有人容不下他们啦!”
只是他师兄不这么想,季临风这回倒是耐心,细细同他解释道:“我自然不指望这么省力就得到答案,只是借玲珑楼的东风而已。其一,一切事情的源头是北石村的命案,这事玲珑楼到如今也应该有些眉目了,不妨一问;其二,杀死莫飞白的凶器是仿造我的冲霄而制,一柄剑身不开刃的长剑能贯胸而入却不折,寻常铸剑师做不到,我们要去找这位能铸出此剑的名匠谈谈;其三,我要查查席雨辰这个人。”
有理有据条理分明,金衍听完心里也是服的,只是再有道理,还是,没钱……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师兄……玲珑楼的消息,可不便宜啊……”
季临风却十分淡然:“我有数。”
金衍看季临风,总觉得他师兄不食人间烟火似地清冷,如今说到这阿堵物,季临风说有数,他心里还是惴惴,但又不好追着明说,只好拖着脚、不情不愿地跟着季临风开始赶路。
两人片刻又走出十几里,季临风突然道:“也快月半了,祁风多半已经到了姑苏,我们去找他。”
金衍不解明明是要去玲珑楼,怎么又说要去找祁风,只是他也不愿多问,心里还是信任季临风的,故而也就茫然地跟着南下去了。
这一路,季临风倒是没再叫金衍“练功”。
虽然半月行程少不得被师兄多多敦促习武练气,但是总比被迫着用轻功赶路来得轻松,金衍乐得骑马坐船,就是每每掏钱时又想到了他赚钱养师父和师兄的心事了。
他俩人身负内力,赶路自然比寻常人要轻松快速,南下姑苏的路程,走了不到五日就到了,这日赶在姑苏城开城门之前到了城下,随着人流入了城,金衍见江南水镇的精致婉约倒也新鲜,不过正事在前,他还是惦记着先探消息为重。
季临风却不让他忙着先找玲珑楼,只是吩咐道:“不急,你先去打听一下,这城内做蟹宴最好的是哪一家。”
金衍真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为什么?”
“先找就是了。”季临风却只顾叫他打探。
金衍无法,只好按照师兄的吩咐,找路人打听,随便问了两三个,答案都是相同的——碧莲楼。
季临风得了金衍打探回来的消息便带着他顺着找了过去,只见这家酒楼有五层之高,底楼供贩夫走卒吃茶用餐,楼上就是大堂和包厢,在往上大约是价格更贵了,金衍看得心惊胆战,深怕师兄说要上楼。
好在季临风并非为了口腹之欲,而是另有打算,带着金衍,在底楼里点了茶和一些船点,便静静地坐着,看上去是在等人。
金衍心知他大约就是在等祁风,但却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样的交情,为什么要来碧莲楼等。然而到了午市的时候,金衍却一眼在人群中认出了那个总是一身青袍、腰间插着粗布裹刃窄刀的浪子祁风。
他既认出了祁风,祁风也眼尖地瞧见了季临风,先是一脸惊讶,随即晃着步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们桌上就问:“冷美人找我什么事?”
金衍大惊,这是在叫他师兄?他师兄没撕了祁风的嘴嘛?
季临风没有,只是桌上好好放着的茶盏直直飞向祁风的面门。祁风嘴贱之后就防备着季临风翻脸,一见茶盏泼来,伸手接过,手腕翻转用着巧劲卸了季临风的气劲把杯子稳稳地放回桌子上,这才笑吟吟道:“差我给你跑腿办事不说,见了面就泼茶,要不是你长得好看,哪里还有人要和你做朋友?”
金衍心里却暗暗说道:要不是朋友,他家师兄怕是早就撕了祁风的嘴了,还要冷冷说一句胡闹。
果然,季临风听祁风说完,冷冷斥了一句:“胡闹。”
祁风当即失笑,摇着头道:“你别把我当你那小师弟教训,说,找我何事?”
金衍莫名被波及,奈何又不好插嘴,只好暗暗瞪了祁风一眼,权当解恨了。
“我要找沈含。”季临风道明来意。
祁风笑眯眯地说:“玲珑楼大门开着,走进去出够了钱就能见着沈含,何必找我?”
季临风十分坦然:“我又没钱。”
“哈哈哈,”祁风拍腿大笑,“临风临风,你也是妙人!”
瞧着季临风和祁风一个淡定一个不靠谱,唯一心里急的火烧火燎的金衍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师兄找你想必是因为你和沈楼主交情不俗,不知可不可以帮这个忙?实在是急事一桩!”
他这话刚说完,祁风眯了眯眼睛,收住了笑颜,只留了一丝微妙的笑意上下打量了几下金衍,沉默片刻,最后一回头冲着季临风说:“这就是你那个不懂人事的小师弟?我怎么瞧着挺会说话的?”
金衍被“不懂人事”四个字刺激地一阵晕眩,没缓过神来。
季临风训斥道:“胡闹,正经事要紧。”
祁风失笑:“季少侠,也只有你,求人的姿态高到这份上,也罢,费那么许多口舌,我总还要帮你,跟我来吧!”
言罢,他先一甩头走了出去,金衍听他答应帮忙,赶快追上去,结果发现这厮还在门口让店家把十只清蒸螃蟹并姜丝香醋等作料一道装食盒给他带走,金衍心说难怪差我来问哪里的蟹宴做得好!
金衍前世承过祁风的恩情,他性子又开朗豪爽,原该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偏偏金衍心里颇有些不情愿搭理他,因为“不懂人事”。想到季临风曾经想祁风这样形容自己,金衍心里堵得慌!
跟着那浪子出了碧莲楼,金衍和季临风落下他半步,金衍憋了半天忍不住偷偷哀怨地问季临风:“师兄,我真的不懂事?”
季临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