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无长歌》山河俱籁

25、第二十五章

　　车子发动。
　　他提醒：“系上安全带。”
　　“哦”，“学长也回学校？”

　　“嗯，顺路。”
　　没别的话了。

　　车窗上算是雨水，像是刚刚被洗过一样，从头到脚，淋的透透彻彻。

　　“这里离学校挺远的，一个人？”顾明格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几下，红灯闪烁，安歌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压迫劲，说不出来，反正不轻松。

　　来龙去脉说罢，安歌又道：“周林刚走，没想到下雨了……”
　　“哦，周林？”他伸手打开雨刷开关，哗啦啦的，积聚在车窗上的雨水有节奏感地滚下去。

　　“项目组的，我同班同学”她以为他不知道。

　　“嗯，见过，挺活泼的。”他评价人带着一丝冷静和沉稳，仿佛在描述一个物件。

　　安歌觉得他不太像是能让一个还没有见过面学妹搭便车的人……

　　她猜不透他……

　　路上坑坑洼洼，坐在车里的安歌都能听见外面雨水四溅的声音。

　　她头发是湿的，一绺一绺地搭在额头上，从倒车镜上一看，好家伙，太丑了吧……她伸手一抹，把额头的碎发推到后面去……

　　顾明格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知道哪里来的笑意，让他把嘴角提高了几度……

　　车行了大概半个小时，路上很堵。高架桥上都是迫停的车。

　　然而再看窗外，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外面风呼呼刮着，仿佛下一秒就有海浪般的雨水喷过来。

　　刚刚淋了雨，又被外面的风灌了许久，虽然车窗严丝合缝，透不过风，却还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意。

　　顾明格打开空调，不知道从哪个找出一块方毯：“暂时盖着点，小心感冒。”

　　车子不知道还要停到什么时候。
　　“听说你昨天才入校？”
　　“嗯，刚回A市”安歌不太愿意说话，她总觉得他身上的那股压迫劲，让她不得不收敛住她体内的冷漠，像个小学生一般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样，还适应么？”

　　“挺好——”她欲言又止，“大家都挺照顾我。”

　　“嗯，听说你本科在Z大？怎么想来A城了……”
　　问询的口气，安歌抿嘴，上下打量他，他却只留给他一个冷淡的后脑勺。

　　她当然不能说是为了陈浩南，几百年陈芝麻烂谷的事，她听起来都有点恶心……

　　“A大不好么？”她笑起来嘴角微微翘着，露出一丝狡黠。
　　……
　　“环境好，老师好，吃的好。”安歌补充道。
　　顾明格点头，是个好地方。人才济济，兼容并包。他是小地方考出来的，总是莫名其妙被帝都的各种美吸引，这里是要让人拼命才能留下的地方，他眯了眯眼，他要留下来！

　　而安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不缺吃花的人，手腕上牌子低调的手表，他曾在时装杂志上看过，且价格也让学生时代的他咂舌……
　　呵，富家子女……

　　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晚上六点了。
　　雨势稍微有点小了，但还是霹雳哗啦往下掉，听声音大的很，其实有大部分都是楼顶上的积聚的雨水。
　　A大老式建筑又多，哗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被笼罩在雨幕里。

　　她下车，站在车旁，却迟迟的等不到顾明格下车。
　　她附身歪头去看。看见他正在接电话，末了，顾明格摇下车窗。
　　“学长我请你吃饭吧。”她抢先一步，总的谢谢他，她不惯于欠人人情。

　　“不了，我要去趟会展中心。”

　　“哦。”
　　“饭先欠着”

　　顾明格打开车门，右手扣住挡风玻璃，防止车门打在她身上，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把伞，黑伞。
　　安歌注意到他的手指白皙，骨节分明，有男人的味道。

　　“拿着，我不能送你回寝室了！”
　　安歌忙摇头，一边摆手一遍说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对方哂笑一声：“伞”
　　一个单字。低沉，稳重，那股压迫劲又回来了。

　　安歌低下头接住：“学长再见。”
　　“回见。”

　　车子绝尘而去，不一会就混入车里中，在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黑色的大伞，伞柄处是磨砂的质感，触感很好，整个伞并没有什么装饰品，看起来简约大方。
　　这伞，安歌一只手扣住伞底部的木质底座。
　　她是不是还要找个机会还回去？

　　——
　　那边，昏黄的灯光下，一台ipad，一杯咖啡，咖啡已经凉透了，看起来男人已经坐了很久。
　　陈浩南快速转动着鼠标，他眉头微微皱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他在查资料，他对于中国的医疗系统并没有太多的关心，而安歌的事，他并不想让任何经手。
　　关于她，他一个人足够了……
　　外面的大雨狂风乱作，透明的巨大落地窗被雨水砸地茕茕直响。
　　他才想起，他还在公司。

　　“陈总，今天有什么安排么？”
　　他惯常都是没有事情的，邹哥也不过是走个形式，陈浩南是他见过的最清心寡欲的上司，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除了是推不掉的公事以外，从没有主动去过。
　　回答出乎意料：“去A大一趟。”
　　……
　　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灯光一闪一闪，半张侧脸全隐在黑雾里，却莫名觉察出一股兴奋的味道。

　　外面大雨滂沱。雨势仅仅稍停不到一小时。
　　“这什么鬼天气”邹哥嘟囔。“明明前天短袖都能穿。”
　　“回南天，忽冷忽热……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来这里三年，怎么还没适应。”

　　邹哥讪讪一笑：“这不是嘛，当了快三十年的北方人……”
　　陈家公司总部之前都建在北方，北方资源稳，老一辈埋下的根基都还在，各处打点也很方便，邹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陈总一直总想往南方发展，一次又一次迁部，现在的地方，已经完全和北方不沾边了……

　　而今晚，当他又一次听到“A大”这个地方，邹哥忽然有点明白了……

　　晃神间，陈浩南叫他：“记得拿伞”。

　　“哎！”

　　“两把！”

　　——
　　八点钟的时候，项目组的成员邀请安歌去参观实验室。
　　上头新批款，说要整顿，大家都乐开了花。

　　“之前的机器全都老化了，我为了做一个培养皿，差点把自己手指割了……”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把机器搞坏了？我能连续一个月自己提取培养皿？？”

　　后面的两个女孩吵吵闹闹，看似是互相埋怨，却也藏不住她们语气里面的兴奋！

　　换新机器这事，指不定再下次，就是十年之后了呢！
　　大家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瞅着机器的眼神似乎泛着光。
　　安歌所在的院系比较特殊，一个人文院，说白了和实验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她所在的系涉及到了环境生科之类的，所以日常学习也常常和环科正统大院一起，一个不文不理的专业啊！！倒也是积聚了不少人材！

　　听说上一届的星火杯比赛第一名，就来自这里。

　　陈浩南来的时候没见到人，打电话也不接。
　　安歌在洗澡……
　　外面雨势磅礴，声音巨大，手机铃声，听不见。
　　二十分钟过去，安歌裹着浴巾出来。
　　手机屏幕忽明忽暗的，她扣过面一看。
　　六个未接，全是陈浩南……
　　……

　　她擦干手指，电话拨回去，还没嘟两下，迅速接通了……

　　“什么事”她把毛巾裹在头上，绕两圈，用卡子固定。

　　“在干嘛？”

　　她没反应过来，迟疑几秒，道：“哦，刚才在洗澡。”“有事么？”重复一遍。

　　……

　　“没事我挂了……”

　　“有事，我在下面等你！”

　　“哦，我今晚很忙～”

　　“你是我老婆”语气警告。
　　“离婚了”她慢条斯理，去解扣在头上的卡子。“我要吹头发了……”挂了。

　　对方忍无可忍：“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这里是女生寝室！

　　安歌气的咬牙：“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