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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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管事讪讪一笑，自然不会管这桩破事，由着田虎把人赶出门，然后让奴仆们都散了。
田虎却不着急走，在那人离开之后，爬上墙观望了一会儿，然后回去给淮尹答话。
“世子，那人果然没有一点犹豫，径直离开了。”
“哼，”淮尹放下杯子，冷笑一声，“他当然是有去处的，我今日要是留下他，反而给人留话柄了。”
田虎听了，后怕不已。“我还真的以为他是越国人呢，起初还对他有点怜悯之情。”
“你虽然同情他，却还是听我的话把他赶了出去？”
“比起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属下当然更相信世子了！世子赶走他的态度那样坚决，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我怎么会不听从呢？”
淮尹看了他良久，最后笑道：“难为你对我一片忠心。”
“世子……”田虎还有话想说，门外却响起了青妹的声音。
“世子可要安歇了？婢子过来收拾床铺。”
淮尹给他使了个眼神，田虎无奈地叹息，打开门，用埋怨的眼神看了青妹一眼。
青妹挨了一记白眼，不明所以，对淮尹说：“田侍从最近对我怨气大得很呢！”
“他哪是生你的气，是气我更偏爱你，都快把他忘了。”
青妹回过头，朝门外“哼”了一声。
重新铺床之后，青妹又说：“世子晚上是不是都睡不好？奴给世子换了个枕头，里头装的是粟壳，从前昭平君就很喜欢这种枕头，说是梦里还能闻到香味。”
淮尹听到昭平君三个字就开始心不在焉，敷衍应付了一声。
今天晚上的这个人，如果是被人派来刺探他的，那这个人只会是魏王的弟弟昭平君。
只是不知道他的后招是什么，挡回去了这一次，是不是还有别的招数要过来。
他就这样满腹心事躺上了床榻，的确如青妹所说的那样，闻着粟壳的香味，困意渐渐袭来。
而另一头，名叫湖生的年轻男子从丘山别馆走后，一边回头看有没有人跟上来，一边疾步朝林子里走去。
不多时，他牵了一匹马出来，跨上马飞快地朝魏宫的方向而去。
有宫人过来接应他，等到了三更鸡鸣，才将他带去了昭平君的寝宫。
昭平君接见了他，问道：“他果然没有收你？”
“何止呢，他听说我是从越国逃出来，急忙喊他身边那个凶恶的武夫把我赶了出来。今晚这出戏是白演了！”
“本来指望你去他身边，我好栽赃他窝藏越国来的刺客，真是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了。”
湖生被骂得哑口无言，只能低头认是。
让湖生退下之后，昭平君摸着下巴沉思：“我也想过会这样，只是他比我想的还要更聪明些，唉，真是个难缠的家伙，我倒是明白了兄长不让他回越国去的用意了。”
既然越世子是个聪明人，现在魏王不在，就必须对他更加严格看管才行。否则他趁魏国国都正虚弱，和外邦联合，难以想象后果。
昭平君想通之后，吩咐内侍说：“再安排一些人去丘山别院吧。另外告诉越世子，他既然身体不好，不能常常吹风，最近就不要出门了，他的那个侍卫也是，安心在别馆守着他主子吧！”
内侍问：“那药材的采买……”
“让医官送过去。对了，医官也不要给他固定安排，省得多了联系。一应事务，叫那个由兄长安排过去的侍女接洽就够了。”
内侍笑道：“昭平君的安排甚是妥当，早该如此了。”
“不过吃的和用的，还是照旧，免得王兄回来，要说我对他的恩人失礼，怪罪我就不好了。”
内侍高高兴兴领了命，转头就把这件事吩咐了下去。
别馆里的淮尹对此反应倒是平淡，连田虎都习惯了，嘴上抱怨两句，甚至还念起了魏王的好。
从前魏王在的时候，至少放任他们去城里走动，哪里像现在，走到哪都有一双眼睛盯着。
原以为一个魏王已经够可恶了，没想到他的弟弟年纪这么小，心肠更歹毒。
“不知道魏王什么时候能回来啊。”田虎哀叹道。
淮尹好笑地问：“你还思念起魏王了？”
“今日才知道魏王对我们多么宽容大方，可真是个好人呐。”
青妹在旁边听了，促狭地说：“田侍卫这份思念，奴一定好好转达给魏王听！”
他俩说着说着就打闹起来，一时间院落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冲散了些沉闷的气氛。
淮尹没有事可以做，只能拜托管事去寻一些竹卷回来，用于书写，或是拜托青妹向医官讨要一些制香的材料。
青妹看到他要制香，新奇地说：“奴婢只为大王熏过衣服，却从不知道这些香是怎么做出来的。世子怎么会这些呢？”
淮尹说：“因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子，每天只懂寻欢作乐，比起处理国事，更喜欢与下贱的技工谈笑。”
青妹听了，莞尔一笑，并没有说破他。
“已经过二月了，到三月时，天气暖和，还能去野外踏青。到时候沐浴完毕，再穿上世子制作的香来熏的衣裳，真是一件美事啊。”
“不，这不是用来熏衣服的香，而是我每日点来安神的。”
“是这样吗？”
因为点安神香一直是由田虎来做，青妹不太了解，这段时间淮尹也没有让她点香。
“说起来，世子也的确没有叫我熏过衣裳呢，是有什么讲究吗？”
“魏国的香料，多是木香，于我而言太过刺鼻，闻不惯。你往后也不用为我准备。”
青妹答道：“嗳。”
淮尹垂下眼，抚摸着医官送来的那些原料，嘴角浮现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如果魏王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不知几百里之外的魏王，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陪在他身旁的侍从担心地问：“大王可是受寒了？”
魏王鼻子通红，摆手道：“无妨。”
魏王紧了紧大氅，等侍从把帐篷门帘掀开，才走了进去。
帐篷之内，从大将到卒长等十数人，依次排列等候。见魏王进来，纷纷下跪行礼。
魏王走到主位，才叫他们起身，低声道：“西戎人只有匹夫之莽，现已伤亡惨重。而我军难御严寒，士兵日益思乡，战事再拖下去，有弊无利。明日一战至关重要。”
“传寡人的话，此战之中，杀十人首级者，升二级，赏十金；杀百人首级者，赐爵，赏百金！”
众人连连赞叹魏王英明。
此时帐篷外传来探子报声，大将蒙岳传他进来。
探子说，中军有三个逃兵，现在已经被抓回来了，正关在火房里，等候发落。
此事涉及中军，好几个人看向了中军司马，司马不由得落了冷汗，朝魏王请命：“下官驭下无方，这就去按军法处置了这些没种的东西，以摄三军！”
魏王道：“先不忙。”
然而转向探子：“可查清楚了，是为什么要逃？”
探子道：“回禀大王，这三人前日做先锋，是同一伍的，被那西戎少主吓破了胆，想到明日还要做先锋，便宁愿逃走，也不要去送死了。”
士兵临阵脱逃，在战场上是大忌，论罪当斩，其同伍之人也同样会被株连，降为奴隶，终生奴籍。
当初魏国兴变法时，对军队管制格外严厉，就是为了防止逃兵。
可这次的情况，与以往还是有些不同。
“不少士兵第一次来这种苦寒之地，连日征战，还要挨饿受冻，恐怕想逃跑的人不止他们三个。明日交战，此时杀人，终究是不妥。”
魏王思索片刻，而后道：“暂且饶他们一条性命，用黑炭在他们腰上划线，明日若得敌人首级回来，就用军功抵过。若不得……或是再逃跑被抓回来，就沿那条线腰斩，回京之后，再处死他的双亲和兄弟，叫全家替他抵罪。”
“至于与这些逃犯同伍之人……同样用军功抵罪，否则降其与全家同为奴隶。”
中军司马接了令，躬身退下。
“三军将帅，同样将此时传下去，按例照办。”
蒙岳叹道：“大王当时说要亲征，老臣担心不已，如今看来，大王不光有胸襟谋略，还有御军之才，老臣心服口服。”
魏王笑道：“再往前看百年，文武本来不分，出将入相者大有人在。用军如用人，若是连军队都管不好，怎么管偌大的魏国？”
此事暂且按下，针对第二日的排兵布阵，又商讨到了夜深。
西戎少主甚至能够吓跑敌军的士兵，可见其强悍。魏王最后道：“明日一战，寡人要亲自与那西戎少主一会。”
其他将军还在犹豫，只有蒙岳说：“铁戈无情，大王可是慎重考虑过了？”
“士兵们不是害怕他吗？就让他们看看，连魏国的王都不怕的人，哪里值得害怕！”魏王道，“西戎向魏宣战，本就是对寡人的羞辱，寡人这次是为雪耻而来。”
月上中天，主帐才熄了灯火。
魏王从帐中走出来。天寒地冻，他却觉得身体从未这样火烫，仿佛能灼热那片苍茫雪原。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拾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