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拾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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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
魏王带领的大军远去了，信都城一切如旧。
据说魏王在临走前安排好了大小事宜，国事由昭平君临时代管，丞相与三位卿大夫协管。昭平君不得不回到魏宫，替兄长坐镇在此。
他满肚子抱怨，对内侍说：“我说要出使郑国的时候，他怎么也不同意，说怕我冒险。可现在又如何呢？他不任性，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自己带兵去边疆作战了！”
内侍听了只能苦笑。
“他是大王，就算别人说得过他，他也可以不听。可恼可恨，我这个王兄，真是可恼可恨！”
“大王从前逃出齐国，身边的侍从死了，他只身一人跨越千里回到魏国来，这是何等的勇敢和谋略。且大王熟读兵法，为公子时也曾带兵守卫封地，一定会带领魏军得胜归来的。昭平君就不要太担心了。”
昭平君还是越想越气：“是啊，兄长早年历尽磨难，少年成名，却不肯叫我有一点机会锻炼自我。”
内侍还在帮魏王说话：“大王可是将整个魏国都交给昭平君你了，这还不叫锻炼吗？”
昭平君忽然反应过来：“是啊，我怎么没想通呢，只当是兄长图自己高兴，把麻烦甩给我呢！”
他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立刻就被哄好了。
“对了，我听说，大王之前留越世子在宫中过夜？”
内侍说是。
“王兄也太喜欢这个越世子了，他救了大王不假，但值得这样特殊对待吗？看来真有几分过人之处。你去宣越世子进宫，就说我对他非常敬重，想和他叙叙话。”
其实就算他不找借口，以昭平君的身份，越世子还不是任凭他使唤？
但他学了他哥哥魏王的做派，因此做什么都喜欢名正言顺。
消息传到别馆，淮尹听了一愣：“昭平君要见我？”
管事笑道：“是啊，昭平君说十分敬重世子，也很感激世子之前为了魏王挡箭，因此请世子去说说话。”
他心下疑惑，暗忖：魏王的弟弟和他从来没有交集，现在突然说个这么不顺便的理由，也太奇怪了。
难道是察觉了他最近的行为，打算把他叫到眼前盯着么？
这难道也是魏王的主意？
魏王人是走了，放在他身边的眼目可一点都不少。非常时期，跟在他身后的仆人都多了两个。
为他守夜的人也换成了青妹，青妹说，这是大王的吩咐，说世子从前也觉得田侍从粗笨，不如女人细心，以后守夜就由青妹来，田侍从在隔壁听着动静就好。
田虎当时对此十分不解，在青妹去清洗铺盖卷儿之后，还非常愤怒：“魏王难道是要离间我们主仆吗？”
淮尹说：“魏王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找我们的麻烦。”
田虎说：“他都不让我给世子守夜了！”
淮尹慢悠悠地说：“你嗓门尽可再大些，好叫全信都知道咱们防着魏王呢。”
田虎立刻闭了嘴，又是憋屈，又是委屈：“突然叫我去隔壁睡觉，真是赶不懂魏王在想什么。”
淮尹：“……”
他很难解释，毕竟连他自己也想不通这一点。
管事催促淮尹说：“世子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请快点上路，不要耽误了见昭平君的时辰。”
淮尹只好带着田虎和青妹去了魏宫。
淮尹独自坐在牛车上，青妹随车走路。淮尹掀开帘子，对青妹说：“你上来，有些事要问你。”
青妹眨着一双大眼睛，笑盈盈道：“世子要问什么？”
“听说昭平君才十四岁，他可有侍妾了？”
青妹捂住嘴笑：“世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淮尹心道，这不是防个万一么。
“昭平君府上的确有一位宠姬，是贴身侍候他的婢女，听说相貌并不出众，但很得昭平君喜欢。”
淮尹这下安心了，赞叹道：“昭平君真不错啊。”
上次魏王宴请诸国使臣时，昭平君因为身体抱恙没能出席。等他见到了昭平君本人，发现这人几乎是魏王的翻版，要是让魏王再往回倒几年，恐怕也是这个样子。
他施施然行礼，昭平君没有客气，仔细打量他许久后，才说：“越世子是大王的座上宾，本该和我平起平坐的，何故要行大礼呢？”
拜都拜完了，他才说这句话，可见其内心与他哥哥也是如出一辙，不是一般的脏。
淮尹表现出十分之十的谦恭：“昭平君气质耀人，如日中之光华，让在下自惭形秽，不自觉就行起大礼来了。”
昭平君：“……”
他见过拍马屁的，但没见过这么拍的。难道他哥喜欢这个越世子，就是因为他爱说奉承话吗？
淮尹捂着嘴，轻轻咳嗽着。
这么一个病秧子，昭平君不好叫人家站着，于是让内侍赐座。
“世子来越国也三个月了吧，怎么病总不见好呢？”昭平君说，“可见魏宫里多的是庸医。世子尽管去信给越侯，从越国叫个医术高明的医官来吧？”
这兄弟二人连刺探人的手段都一模一样，淮尹分外无语，笑道：
“魏国的医官都细致入微，越国的医师如何能拿来比较？我的病是顽疾，要慢慢调理，少出门见风，时间长了就好了。”
“那今日是乌考虑不周，反而加重世子病情了？”
淮尹继续咳嗽：“怎么会呢，在下对昭平君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胜过吃一个月的汤药。”
他和昭平君一来一回，生生聊了一盏茶的工夫，把旁边的内侍都听累了，劝昭平君说：“天色不早，公子应当去歇息了，也好叫越世子回去静养。”
昭平君终于放过了淮尹。
等淮尹走后，昭平君才对内侍说：“我并不喜欢这个人，油嘴滑舌，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王兄怎么会亲近这样的人呢？”
内侍说：“魏与越是盟国，大王应当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一个男子却长得如此阴柔，已经近乎妖怪了。我有预感，此人用心不纯，恐怕会给魏国带来祸事。”
他招手让内侍附耳过来，对他说：“我门客中有一个人曾在越国生活过，交给你安排去丘山别馆。”
内侍应承下来。
淮尹心思重重地坐着牛车回到别馆。
魏王对他充满防备，即使走了也对他严加监视。而昭平君同样对他充满了戒备，并且更甚，恐怕不会让他好过。
放在平时，这正是他想达成的目的。可现在魏王的前途未卜，反而弄巧成拙了。
千错万错，都只能怪魏王固执地要去打仗。
下车后，田虎见他的脸色难看，担心道：“世子，难道是昭平君难道苛责你？”
淮尹道：“他对我很客气，是我劳神太多了，快替我打些热水来。”
此后连着两天，淮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这日的夜半时分，他听见外头有吵闹声，不由得问青妹：“外头是怎么了？
“世子就躺着吧，婢子去看看。”
淮尹反正也睡不着，还是披着衣服跟在了她后面。田虎也听了许久的动静，这时打开门出来，扶着他。
大院里有灯火，还有管事在发火的声音：“什么东西也来烦我，轰出去就行了，管他死活？”
“大人，大人，求你行行好吧！只求舍一口吃的……”
淮尹听着那人虽说的是雅言，似是有越国口音，便对田虎说：“你去看看。”
田虎就走了上前，问管事：“这是怎么了？”
“半夜里听见有人在敲门，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饿死鬼，不劳田侍从费心，老奴这就把他赶出去。”
田虎拦着他：“我家世子心善，遇见快饿死的人，绝不会不管的，还请管事叫他先进来吧。”
管事犹豫着。
淮尹在青妹的搀扶下走出来，对管事说：“出了事由我一人担着，管事就放他进来吧。”
那个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穿的的确是越国制式的衣服。田虎从火房拿了些面饼来，那人狼吞虎咽地吃了。
淮尹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那人说自己叫湖生，是越国逃荒来此的。去年冬天冷，连越国也受了波及，不少人过不下去，纷纷逃出来了。他逃来魏国已经有几日了，可是身无所长，做什么都做不成，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他。
他听说越国来的世子住在这一片，因此想来求救。
田虎和淮尹对视了一眼。
“田虎，给他三十株钱，叫他自己去谋个去处吧。”
那叫湖生的年轻男子一愣，面露哀色：“世子，再多的钱也有用完的时候，小人宁愿不要钱，求求你收留小人！”
淮尹皱眉：“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给你钱就应该知足了，轰出去吧！”
湖生凄然泪下：“世子，看在我也是越国人的份上，求你收留我吧！在下往后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啊！”
“正因为你是越国人，我才不能收留你，”淮尹道，“且你自己也说，你身无长物，我更没有要用你的地方。你是越国人，却因为肚子饿，就跑到魏国来，没有一点骨气，焉知哪天别人许你更多的钱，要你来杀我呢？”
湖生哑口无言。
“你还是自哪里来，就往哪里去吧！田虎，送客。”
田虎像提小鸡仔一样，把那个人甩了出去。
管事还在门口等着，见状讶异道：“这既然是越国人，世子都不收留他一晚上吗？”
田虎拍拍手心：“给他一顿饭就足够了，管事要是好心，就由你收留他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拾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