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记》唐紫

5、第五章

　　寂静无声的夜里，总悟躺在床铺上怎么都睡不着，他已经习惯于睡西式的床、很久没有在榻榻米上的被褥上睡过了，正在辗转反侧中，拉门突然被拉开了。一股凌然的冷风中一个扛着一大卷东西的身影闯进总悟的卧室，将这一卷东西横放在了总悟床铺旁。
　　总悟惊坐起来，一把抓住枕头后的刀——今天因为感觉到了二嫂银子各种扑朔迷离的含混话语中的危险，他在临睡前把房间里壁龛处摆放着的一把日本刀和小太刀都拿来放在了枕边，以防在深夜这诡异的老宅里万一发生什么事。
　　“赶紧连夜逃走吧。”银子冷冷的声音响起。
　　总悟愣住了：“二嫂？”
　　漆黑的夜里，银子浑身散发着寒意，跪坐在总悟的床铺前，她的一身白衣胜雪，但脸色更加苍白。
　　“发生了什么事吗，二嫂？”总悟放下刀。
　　“总悟，我再问你一次，你真心喜欢神乐吗？”
　　“嗯，是的。”
　　“如果她不是人类呢？”银子双眼逼视总悟。
　　总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银子放弃地闭上眼睛：
　　“所以，快逃走吧，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濒死的十四郎和你两个人类！如果你不快点逃走，十四郎就是你以后的下场。”
　　“二嫂，告诉我真相，所有的真相。”总悟穿好衣服坐着。
　　“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银子睁开眼睛，“你的祖父，因为在二战后失去身份地位无法维持一大家人的生计而破产了。痴迷东西方各种魔法妖术的他有一次在一本古书上看到了炼金术，于是走投无路他用自己的鲜血制作了结界，在那里出现的，就是带着大量黄金的祖母。祖母和祖父签订契约赠予黄金的条件就是要祖父娶自己为妻，近藤家供养自己一辈子。求财心切的男人与自己召唤出的女妖结了婚，重振了家业。后来他发现，随着家族成员的死亡，妻子的陪嫁越来越多，在追问之下，祖母告诉了他真相：那些黄金都是祖母吸食了近藤家成员们的生命力产生的。这时候男人害怕了，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取消契约。他到处求助、用尽各种办法也没能消灭或赶走祖母，于是祖母告诉他：要取消或终止契约的话，要么、交还所有黄金和这些年来黄金所产生的一切利息；要么、流淌着的近藤家血液的最后一个人死去。其实她只需要一个安定的地方生存，只要祖父能保证她依附近藤家活下去，她就既不会索还黄金，也不会因为祖父违反契约杀害他。而且，她还主动为丈夫找了小妾，让丈夫务必留下后代，只要近藤家有后人，她就会一直存在在这世上。”
　　“是我的父亲啊，所以祖母安排父亲娶嫡母来继续延续近藤家的血脉吗？”
　　银子凄然一笑：“你想多了，人类和妖怪怎么可能有后代啊，你们四兄妹都是你父亲和小妾或情妇生的，我们的大姐，只是用来和你父亲继续签订契约的工具而已啊。”
　　“大姐？”
　　“就是你父亲的正妻。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她也好、阿妙也好、我还有小神乐，都是祖母陆陆续续创造出来、用来和近藤家家主延续契约的啊，所以这个意义上，祖母是我们的‘母亲’啊。”银子感慨道，“每次的结婚仪式也是签订契约的仪式。祖母呢，按照你们内心理想女性的形象来创造我们，希望能让近藤家家主心甘情愿地延续契约。可是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像你父亲那样另娶小妾包养情妇的还好，大哥近藤勋却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妙产生了真正的感情，不想纳妾，造成了继承人的危机。毕竟，祖母虽然希望家主与正妻续约、但更担心如果家主爱上正妻不纳妾生子、没有继承人延续血脉会让她无法继续存在。所以，本来只是作为大哥的后备保险起见的十四郎就被送到外地，和同样是后备的我分开以免产生感情，同时还很早就派人引诱他花天酒地、风流滥情。结果，这么刻意安排，还是让他在回来继承家督的时候对我一见钟情了。”
　　“看来我对神乐也是这样啊。”
　　“嗯，不过多亏了十四郎，我才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的真正危险之处。”
　　“怎么说？”
　　“祖母她所谓的依附近藤家生存、就是靠吸食近藤家成员的生命力，”银子浑身发抖，“祖母把自己修炼多年的内丹放在我们的体内，通过嫁给家主的我们来不断吸食家主的元气，大哥就是这么死的，如今十四郎也奄奄一息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那老妖婆给解决掉吗？”总悟冷静地问道，“解除契约的其中一个条件是归还黄金和利息吧？变卖家产全给她好了。”
　　银子摇了摇头：“黄金的利息也包括近藤家子孙后代的性命啊，毕竟是祖父以黄金做本钱振兴家业带来的家族啊。”
　　“等于无论哪一条，近藤家的后人都是那老妖婆的食物是吧，一个是速死，一个是慢性死亡。”
　　银子痛苦地点了点头，“还有，一旦家主死去，家主的妻子也会被迫殉情，因为祖母要取出内丹放进下一个家主夫人的体内。”
　　“怎么会这样？”
　　“所以要感谢十四郎，不然，我会一直以为大姐和阿妙都是因为爱着自己的丈夫才殉情的……当初十四郎见到我时太过着迷，他从前又是个在男女之事上比较随便的人，大哥的葬礼当晚就来找我，我以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就没有怎么反抗。结果不知怎么回事，祖母在最后关头突然冲进来，把我们俩分开，用大哥尸骨未寒、身为继承人就在丧期□□等等正义凌然的话把十四郎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单独把我拖去了阿妙的尸体边，那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阿妙必须死，她不死的话，那个吸取男人元气的内丹没有办法取出来，然后……祖母当着我的面直接剖开了阿妙的尸体，取出内丹逼我吞下，最后她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这下随便十四郎什么时候要我都没有关系了。那个时候我明白了，她的内丹要放在处子体内才会生效，所以她绝对不会让十四郎在婚礼仪式和我缔结契约前要我。现在你明白了吧，快逃走吧！十四郎一死，祖母就会杀了我，取出内丹给神乐服下，然后让你们俩结合，继续吸食你的元气。”
　　“内丹要放在处子体内才能生效是吧？”总悟若有所思。
　　银子听出总悟言外之意，直视他：“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真心喜欢神乐吗？即使她不是人类，即使她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总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我的确喜欢她啊。”
　　“那好，立刻带神乐走，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她破瓜。”银子拍了拍总悟身边的那一卷东西，借着月光，总悟发现是一卷被褥。
　　“破瓜？”
　　“啊，就是破身，夺走她的童贞。”银子展开被子，身着白色和服睡衣的神乐毫无知觉地睡在里面，月光下如静静绽放的昙花，娇柔纯洁、幽谧馨香。
　　“在吞下内丹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银子解释道，“契约是以血来缔结的，对于我们这一方来说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处子之血，只要你在神乐吞服祖母的内丹之前与她交合，哪怕最后你们被祖母抓住了，应该也可以避免被她借神乐吸取元气了。但是神乐毕竟算是我的妹妹，就算你为了保命，我也不想把她随便给你糟蹋了。”
　　“二嫂，那个内丹现在还在你体内吧，不必现在这么着急走吧。”
　　银子摇了摇头，撸起衣袖，露出包扎着的手臂：“其实十四郎现在完全是在靠我的血在撑着，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人世。”她苦笑着，“这也更说明了契约就是靠血来延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