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锦时因

7、第七章

　　初中我被送到了寄宿学校，只有周末可以回家，可以和哥哥在一起的时间就一下子减少了很多。我的性格并不讨喜，沉闷内向不爱说话学习也不好，在学校自然也没什么朋友，我只能每次回家就在哥哥的书架上找几本书带走，他喜欢看历史书，那些书上都有他的字迹，他在书侧写的关键词，画的线，这一点我就和他不一样，我不喜欢在书上写写画画，但我又喜欢看他书上做的笔记，好像看一看这些书就可以安下心来，放在枕头边就有了安全感。
　　我是在开学一个多月后发现哥哥会来学校看我的。那是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全校的课间操，我在转体运动时看见身后的栅栏外有一顶熟悉的棒球帽，站在空荡荡的栅栏外哥哥是那么显眼，即使我视力不好也看到了他迎风荡起来的袖子，下一个动作时我又飞快把头转了过去，看见的却是他撑着拐杖摇摇晃晃离开的侧脸，我想跑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坐下来休息休息，好好问问他这么远他是怎么来的，又是来做什么的，但我猜即使我问了哥哥一定也不会告诉我的，他想做什么从不会给我解释原因，他只会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告诉我，你要这么做，而我也就真的照他的要求去做了。接下来的几天每天的课间□□都会四处张望，在他曾出现过的地方目光反复流连，但都没看到他的身影。我想一想也对，他身体不好，家里离学校又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不可能每天往返，大概只是那天顺路就来看看我吧。
　　周五的晚上爸爸来接我回家，我对爸爸的感觉是严厉和不苟言笑，我在副驾驶上坐的直直的，只在他问我一句时才答一句。车子在一家琴行门前停了下来，爸爸示意我下车，我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跟了下来。琴行里面很拥挤，钢琴古筝在地上整齐的排成了排，墙上挂着吉他小提琴琵琶，里屋好像有人在上课，我听见了吉他的声音。拉开门后琴行门口挂着的猴子玩偶喊出了“欢迎光临”，里屋音乐声没停，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
　　“贺兰，这是程老师，以后你就跟着程老师学琴吧。”爸爸和那个男人似乎早就约好了，只是点了点头，我乖巧的问了一句老师好。
　　“以后每周日下午都来这里学琴可以吗？”程老师大概40岁上下，剃了整齐的圆寸，右手还拿着一片吉他拨片轻轻的刮着鼻子，漫不经心的和我约了一下上课的时间。原来今天爸爸是想来带我见见我的新小提琴老师，我点了点头表示会按时来上课。这时门口的猴子玩偶又叫了一句“欢迎光临”，我们三个人都扭头看向了门口，一个和我穿着同样校服的少年推开了门，看见大家的目光似乎有点害羞，低声的说了一句：“爸爸我回来了。”原来他是程老师的儿子，他似是认识爸爸，又乖巧的问了一句：“贺叔叔好。”然后就好奇的看向了我，就这一眼，我就怔住了。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双眼皮，眼窝很深，鼻子非常挺，有点像学校门口卖羊肉串的小哥。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似乎被我看的很不好意思，就主动和我打起了招呼。
　　“你好，我是初二三班的程隽然。”
　　“你好，我是初一七班的贺兰。”问完好我们两个再没有话说，就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爸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隽然和兰兰是一个初中吧，她胆子小又内向，以后你多照顾照顾她。”
　　听完爸爸的话程隽然又偷偷看了我一眼，笑着回答了爸爸：“好的，贺叔叔。”

　　回家的路上我竟有些惴惴，好像知道了哥哥的什么秘密一样，我要问他为什么来学校吗，还是装作不知道，我知道自己这样坐立不安的心情其实是希望他的回答是“为了你”。
　　爸妈睡着后我进了哥哥的房间，他的房间没开灯，窗帘打开，投进屋子里的月光勾勒出哥哥的轮廓，他坐在靠椅上抱着一个抱枕看着窗外，只给我留了一个剪影，每次看到这样的他好像身上没有一丝烟火气，马上就要羽化而登仙的模样，我都感到害怕，因为这样的他是那么遥远，我怎么努力也走不近他。
　　“在学校还好吗？”他听见我进屋的声音坐直身子回头看着我问，他的声音柔和，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我却一下子感受到了他不一样的心情。
　　“挺好的，就是不能回家我会想哥哥。”
　　“贺兰，以前的日子你就是坚强勇敢的自己过的，以后的日子你也要坚强勇敢的自己过，谁都不要依靠。”他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的说。
　　“连哥哥也不能依靠吗？”他听完我的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哥哥，你说的话我都会听，我会好好读书好好练琴，感恩生活，从不抱怨，坚强勇敢善良，只是哥哥，从没依靠过任何人的我，只想试着孩子一次去依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