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锦时因

6、第六章

　　哥哥不再逼着我练琴，但我依旧练的很努力，只是我有更多的时间在这个家里闲逛做些我喜欢做的事，我喜欢做的事大概就是拿一本书蜷在哥哥的单人沙发里看，他也拿一本书靠在床上看，我们两个一句话不说各看各的书，有时我就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就会发现身上盖着薄毯，而哥哥依旧靠在床上看着书，屋子里只有他不慎灵巧的用右手翻着书页的声音。哥哥看我醒来告诉我储物间有很多谱子让我去找一找，储物间里面的东西很多很杂，大到烤箱小到童话书应有尽有，我像寻宝一样探索着这个世界。
　　我最先发现的是厚厚一叠乐谱，边角都被翻看的卷了起来，里面也画着很多标注，乐谱里还夹着几张奖状和一张照片，奖状都是贺然的名字，有一张市级比赛的少儿组第一名，剩下几张都是学校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的奖状。照片里也是哥哥，大概只有我当时的年纪，头发短短的是标准的学生毛寸，眼睛微合，穿着表演的礼服，架在脖子上的小提琴还不是我现在用的这一把，大概是某个比赛上的留影。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完整的样子，我把少年的他整齐的样子勾画在我脑海里他现在的身上，大概就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了，但是我现在看见的哥哥都是冷漠的，好像与人隔着一座山，我永远走不近他。我又翻找了很久想找到他其他的照片，但一张也没有找到，这张大概还是夹在乐谱里被遗忘的。我挑了几本乐谱放在一边就开始看找到的其他东西。
　　一整个纸箱子的漫画书，我坐在地上就看了起来，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这些漫画书才是最吸引我的，想到严肃的哥哥小时候也喜欢看这个就不自觉的对他亲近了几分。一整个塑料整理箱的玩具，但都是男孩子喜欢玩的汽车和枪炮，我看了看又盖上了盖子。一个羽毛球包，一个篮球，这些大概都是哥哥的东西吧，我摸了摸它们又放回了原处。这些东西在这个家再也用不上了，但它们是哥哥也曾健康阳光的证明，如果我遇到那时候的哥哥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会对我笑吧，会带我去逛街去公园吧。
　　小升初的那个暑假是最快乐的时光，我央了哥哥很久他才同意和我一起出来玩，但也只是在黄昏的小区里。他戴着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穿了一件纯黑的Polo衫没有累赘的左袖管，残肢基本和袖口平齐，卡其色的裤子左裤管整齐的叠了起来用别针别住，他不让我扶他，也不让我帮他拿拐杖，所以他只能把拐杖挂在右臂上右手扶着楼梯扶手一级一级的蹦下来，从家里的二楼到一楼他下了5分钟，而这段距离对我来说不过是30秒的时间，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从不出屋的原因，我这样任性的央他陪我出来玩会不会让他不高兴，我偷偷撇了一眼走在我身边的哥哥，他只是专注的看着地面面色平静。他走的很慢，拐杖和右腿交替，肩膀耸了起来，身子也不断的左右摇晃，和他走的时间长一点我发现他用拐杖用的并不顺手，好像没用熟的样子，那他受伤的时间应该也不长，大概还在恢复阶段吧，哥哥一定会越来越好吧。
　　哥哥让我自己玩，我就在树上绑上皮筋一个人跳皮筋。偶尔抬起头看看坐在一边无人的凉亭里的哥哥，他靠在柱子上，看着残阳一点一点隐入地平线，我也站定了脚步看着天边，我的眼前是大片的橙红色，最后的一点金色的夕阳照在哥哥苍白的脸上让他变成了透明一样，我看见他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透出来一种慵懒，好像放下了浑身的戒备。也许，他并不讨厌我这个任性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