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茶》江照

5、5

　　带着蒋子路回家，母亲正在厨房扮饺子馅，听见开门声，探出头：“回来了？”
　　“嗯。”边茶太倦，换上拖鞋说：“妈，这是蒋子路。”
　　边母打量了这个陌生的女孩子，心下说不出的反感，但到底是女儿带回来的客人，笑着说：“下回就不要住酒店，直接来家里，安全。你们进屋去歇歇，茶妮儿，给你朋友拿吃的拿水，别愣着！”
　　边茶应了声，从冰箱里取了瓶水递给她，两人一起进了卧室。几乎沾着枕头，她就有些昏昏欲睡。蒋子路喝了水，蹭到她身边，低声说：“你妈妈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边茶没心思跟她闹腾，扭过去说：“怎么可能。我妈老好人一个。你自己玩，电脑没密码。狗不知道跑哪里了，我睡会。”
　　蒋子路嘀咕两句，见边茶当真说完就睡着，又骂了句无聊，才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一米五的床，粉红色的床单，脚下铺着块儿毛绒绒的地毯，却是褐色的。桌子上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抽屉挂着锁，却没锁上。
　　她起身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小区里的花园倒是不错。转身再看，边茶因为阳光的原因，似乎睡不安稳，翻了个身。脚边有动静，蒋子路低头看，是只短腿柯基犬，正吐着舌头，打量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蒋子路跳着离开，坐在椅子上，实在无聊起来，干脆上游戏去打发时间。柯基发现她没什么危害，蹦跶半天蹦上边茶的床，钻进被窝里，和分别好几天的小主人共眠起来。

　　蒋子路戴着耳机，正在和队友打5v5小战场。她发挥有些失常，却在队里骂治疗跟不上。边母推门进来，蒋子路刚刚好骂了一句：“草泥马。”
　　边母愣了下，肚子里火气渐高，但没发作。她重重敲了好几下门，蒋子路才发现，慌慌张张站起来，说：“阿姨。”
　　边母笑了笑，走到床边拍拍女儿，说：“起来，去吃饺子了。哪有你这样把朋友晾着的？”掀开被子，边茶只穿着短袖内裤，脖子上一片狼籍，刺了边母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当母亲的一着急，就问出口。边茶边起床边说：“没事，吃饭吧。”她低着头穿衣服裤子，柯基从床上蹦下去，摔得地板梆一声，蒋子路对边茶使了个颜色，瘪瘪嘴，意思你妈妈真烦。
　　边父也到家了，一家人加上蒋子路，围着饭桌坐下。饺子是莲菜肉的，边茶吃不来生姜，专门有她的那份。四盘菜，边父不知道前面的事儿，还笑眯眯说：“我们茶妮儿不是很懂事，你是她同学，多照顾照顾她。”
　　蒋子路懵懵懂懂应下，说：“应该的应该的。”
　　一顿饭不咸不淡，蒋子路倒还知道帮忙擦擦桌子。边茶却被母亲拉进主卧，门一关，边母变了颜色，语气焦急：“茶妮儿，怎么回事？你身上那些印子谁弄的？是不是让人欺负你了？”
　　很久后边茶才懂，母亲这是怕她傻不懂保护自己。她没声疾色历，而是不安和焦急。一个母亲能真怪女儿不检点么？不过是心疼罢了。
　　“没有。”边茶抿着嘴，实打实的不耐，“你一天操心这个做什么，我都多大了？用不着你管我。”
　　边母眼睛里的光一下灭了，但还是说：“你那个朋友你留神点，女孩子家家，嘴巴那么不干净，怎么能骂人呢？”
　　“有完没完啊。不高兴我们出去。”边茶甩开母亲，转身出门。蒋子路听见动静，抱着茶杯探头探脑，疑惑的眼神传过来，边茶勉强回了个微笑。

　　等晚上俩人躺在床上，柯基又想上来。“你这狗不行啊，我受不了。”蒋子路拒绝，不准边茶揉着它睡。边茶叹口气，指了指脚边的地毯，“你乖乖睡这儿。”
　　“你妈妈拉你进去说什么呢？”蒋子路侧过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边茶叹口气，说：“问我晚上干嘛去了。”
　　“哦。”蒋子路没了声息，转身去睡，不多时就有轻微鼾声传来。边茶莫名觉得难过，蹭到床边，垂下手摸了摸柯基的脑袋，感觉它舔着自己的手，才安心下来。

　　而后的风暴，边茶始料未及。早晨起来洗漱，蒋子路缠着她在卫生间里亲热，被推门进来的边母看的清楚明白——蒋子路一只手探进边茶的裤子里，一只手放肆揉着她的胸口，边茶抱着她的脖子，有些欲拒还迎。
　　本就对这个女孩子没什么好感，边母瞪大眼睛，却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边父笑呵呵往过走，还问：“怎么了？”
　　蒋子路焦急等着，边茶跟着进主卧已经有半个小时。方言她不太听得懂，然而里面摔碎东西的声音，还是让她十分想跑。她六神无主间，边茶冲进卧室，开始收拾行李。
　　“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不是我的孩子！”边父暴怒，跟着进来，吼。
　　“不是就不是。”蒋子路的行李是收拾好的，边茶胡乱塞了衣服和证件，把笔记本随手丢进箱子，和蒋子路离开。她狠狠摔上门，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走到外面，蒋子路都是亦步亦趋跟着，不敢问她。

　　“你是不是傻啊。”张然挠着自己的眉毛，表情淡淡的，“什么都没有，就敢滚蛋？可问题是，你爸妈说的没错啊。他们活得久你活得久？蒋子路什么人他们一眼就明白。给你面子是因为他们以为这是你朋友。”
　　边茶未置可否，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离开家那么久，偶尔打个电话，边母总是叹气，边父却连电话都不愿意接。
　　搞同性恋？你能耐了？你看看你交朋友都是什么人？那样子的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么？
　　父亲的辱骂还犹在耳，彼时她却认定了，蒋子路是她的良人。却忘了，家人对她，才是最牢靠的港湾。
　　然而一切都晚了。
　　张然点了支烟，任凭烟气缭绕，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们不过想保护你，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