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铃一尸走江湖》Tadashi

4、遭遇不幸的村子

　　林铭和鸡腿连夜离开了木商镇，前者对后者的解释是她要赶路到一个地方摘下一年只开两次的花。鸡腿对这类新鲜的事情都有十足的好奇心，可当他想知道更详细的事情之时林铭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只好作罢。
　　他们渐渐走出了木商镇的范围，鸡腿时不时地回头瞧一瞧，很是舍不得。他不知道林铭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但他很清楚对方掌握着确切的方向，这一路来对方都在引导。
　　他们走过不少夜路，鸡腿的胆子也慢慢大了不少，但这次经过的树林却让他非常不适，他是个僵尸，理应喜欢阴气才是，但当周遭的环境过于舒适之时他反而会害怕，害怕有什么脏东西突然蹦出来。
　　“阿铭，这条路好阴森啊，不会有鬼吧。”
　　林铭对说出类似言语的鸡腿已经见怪不怪了，而她其实是想夸一夸对方的观察力的，或许他们马上就会碰上一批东西了。
　　“怕什么鬼，有我在这里，你还怕鬼？”
　　鸡腿刚想说点什么接话，就听到了响声，是从前面传过来的，似乎是在向着他们靠近。
　　“这是什么声音，跟你的铃声好像。”
　　林铭也听到了声音，马上就明白了前面的大概是谁，皱着眉道：“哪儿像了，这就是普通的摄魂铃，跟我的金铃怎么比。”
　　鸡腿憨笑道：“也对，这铃声听着舒服，你的铃声听着头疼。”
　　林铭转头瞪了鸡腿一眼，奈何对方没什么自知之明，根本没有看到她转头，只顾着自己笑了。
　　铃声越来越近，鸡腿定睛一瞧，接近他们的不是什么人，而是十多个僵尸，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随着铃声的节奏一跳一跳，而站在这个队伍旁边的老爷爷则是提着灯笼摇着铃。
　　鸡腿确定这个穿着朴素的老爷爷不是鬼差，虽然对方也提着盏灯笼，但那明显就是普普通通的灯笼，更何况老爷爷的气质也跟之前见过的鬼差完全不同。
　　老爷爷一打眼就瞧见了林铭，捋了捋有些乱了的长胡须，笑道：“林铭，许久不见了。”
　　林铭倒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到熟人，而且对方还赶着一批跳尸。
　　“临春道长，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赶尸了，难道忘了二十五年前颁布的禁令？”
　　虽然现在衙门也不会大张旗鼓地抓道士了，但这般堂而皇之地赶尸也实在是不应该，若是被普通人撞见了可不好解释。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山坡下有个村子遭遇了瘟疫，死了太多人，不知怎地就带起了一批尸变，我这也是接了镇上县令的准令才开工的。”
　　林铭暗叹这县令真不会办事，既然早知道有道士要赶尸，怎么还不找人把路封了...而且既然是瘟疫带起的尸变，难道不该是就地烧了么，这还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那还真是辛苦了，这十多个跳尸也需要你烧一段时间了。”
　　临春笑了笑，没有接话。
　　林铭没有多交流的意思，向旁边跨了一步让路。临春倒像是没有马上继续走的意思，盯着林铭身后的鸡腿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符，跟贴在跳尸面上的符别无二致。
　　“你师兄可知道你养尸的事？”
　　鸡腿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老爷爷是个道士，虽然没穿道袍，但看起来就不是没能力的。他向前踏了一步，又向下蹲了蹲，希望能把自己完全藏在林铭身后。
　　林铭瞥了眼临春手中的符，平静地道：“他过惯了闲云野鹤的日子，又怎么会关心我的近况。”
　　话说到这个份上，临春也听出了林铭的意思是不希望他多管闲事，把符收了起来，劝道：“你最好绕开那个村子，里面的情况才刚好转，尚不稳定，染了病我也不好对你黄泉之下的师父交代。”
　　林铭点了点头，幅度不大，回复道：“多谢。”
　　鸡腿等临冬跟跳尸的队伍都走远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刚想问林铭那人是什么来头，便听对方冷哼道：“冠冕堂皇，真恶心。”
　　他刚才听两人的交流，还觉得林铭对临春挺客气的，现在听对方这么说，才发现对方心里是不怎么喜欢临春的。
　　“我看着不像，他是真的关心你。”
　　林铭在鸡腿头上拍了一掌，有的时候她真的怀疑对方是故意跟她作对。
　　“就你会看，你看什么都对，那你怎么还差点被人卖了啊。”
　　鸡腿撇了撇嘴，没有回话，确实是他犯错害林铭失了大把的银子，他不好回嘴。
　　“他刚才想收了你，你还为他说好话。”
　　林铭是真的有些懊恼，虽然临春不是个爱说闲话的老头子，但让对方注意到鸡腿的存在还是有些不妥的。
　　“有阿铭在呢，我不怕。”
　　她还在略感忧虑的时候，却听到鸡腿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偏不倚地扎入了她内心深处的某一个地方。
　　尽管他带着帷帽，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并不能妨碍她感受他的依赖和信任。
　　“明明害怕得不行，还真敢说啊。”
　　鸡腿没再说别的，因为他确信自己在林铭的眼里看到了笑意。
　　临春劝说过他们避开村子前行，但林铭不想绕远，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原路。他们到的时候恰好是后半夜，本该安静的村子里却有人的□□声此起彼伏。
　　有不少的女人和小孩躺在家门前，他们大多瘦骨嶙峋，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林铭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知道尸变的事情，但他们对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啊...”
　　“把你的善心收一收啊，我们可没有多余的粮食分给别人。”
　　鸡腿没说话，事实上他并没有马上想到分粮食什么的，但他才刚低下头与林铭对视，便听对方又道：“看什么看，银子也不行，我才刚花了一大笔钱把你赎出来。”
　　林铭是有些累了的，但在这方圆里最近的借住地方也就是这个村子了，若是错过了只怕她要在树林里睡上后半夜的觉。到了这时候她才又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在夜里赶路，偏偏遇到了一个挤满了病秧子的村庄。
　　她想着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便认命了，却在快要走出村庄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一户不错的人家，这里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还大多都没有休息，可见瘟疫给他们留下了沉重的阴影。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想在这儿借住一宿，不知方不方便。”
　　林铭知道自己的请求非常唐突，但她实在是想睡一个好觉，见对方有些犹豫，便笑着摘下了鸡腿的帷帽。
　　“这是我的弟弟...快跟人家姑娘打个招呼。”
　　鸡腿一惊，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涂了东西，脸色应该是正常的，这才点了点头。
　　男人见了美丽的女人会动心，女人见了英俊的男人同样会动心。
　　林铭见对方慢慢让了步，做出了请他们进去的姿势，这才收起了笑容。
　　“谢谢姑娘。”
　　屋子里似乎没有别人，只有刚才给他们开门的姑娘，她叫芳儿，约莫二十的年纪，看起来精神不错，至少要比别户人家的其他人要好得多。
　　林铭本想着没有多余的房间的话就跟人借床被子睡在地上的，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让出卧房给他们，可见是真的挺喜欢鸡腿的。
　　外面的□□声还在断断续续，林铭听着挺烦躁的，但困意却丝毫未减，她相信自己一躺下就能睡着。
　　鸡腿坐在一旁没什么意思，便趁着林铭还没有躺下的时候搭了句话。
　　“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是在暗示，我长得不好看么。”
　　林铭这话也就是一说，她现在可没心情跟鸡腿讨论这问题，可听者有意，对方竟是很认真地回了她一句：“没有，阿铭长得不难看。”
　　她把道袍叠好放在床头，迫不及待地躺了下来。
　　鸡腿盯着闭上眼的林铭看了一会儿，然后视线又转到了床头，低声道：“阿铭，你没想过换一些漂亮的衣服穿么。”
　　“没想过，舍不得买。”
　　他思考了一会儿，这一路上他也见过不少的女人和女鬼了，她们大多都是喜欢漂亮的衣裳和首饰的，可林铭似乎只穿这样的道袍。
　　“那我给你买，好不好。”
　　“你的钱不还是我给的...我告诉你啊，不准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
　　鸡腿撇了撇嘴，不赞成对方的话。
　　“怎么是没用的地方了...”
　　以往林铭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在旁边发呆，又或是出去转转，极为特殊的情况之下他也会休眠，但今夜显然不对劲，他竟然强烈地希望林铭能清醒着陪他。
　　他怕吵着她，却又按捺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道：“阿铭，我睡不着。”
　　林铭没有任何回应，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鸡腿又等了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道：“阿铭，其实你还醒着呢吧。”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知道对方已经很累了，但他就是想叫醒她。
　　“阿铭？”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让你后悔。”
　　鸡腿听出来林铭是有些生气了，可他是真的有些心慌，他想告诉对方他的感受，恰巧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人的喊声。
　　“女儿，女儿你怎么了。”
　　接着是芳儿的声音。
　　“娘，我们快逃，那东西又出现了。”
　　林铭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她想芳儿收留他们的原因又能多加一个了。
　　“临春做事马虎了啊，果真是上了年纪。”
　　鸡腿缓了一会儿才猜出来外面发生了什么，连忙跟着穿上道袍的林铭赶了出去，只见有五个跳尸，其中一个已经抓住了个男孩。
　　林铭摇了次金铃，五个跳尸即刻发出了悲痛的嘶吼声，男孩被摔到了一边，有个中年男人趁机抱走了他。
　　“你去对付右边的两个。”
　　鸡腿也头疼得不行，听到林铭的话之后险些站不稳，他发现对方总是会忘记他也跟这些东西一样受不住金铃的响声。
　　林铭把符迅速贴在了跳尸的面上，回头一瞧却发现鸡腿的肩膀被一个跳尸咬了口。
　　“敢欺负我的僵尸！”
　　她其实没想用多么特别的法子对付这些个低等的跳尸的，但看到鸡腿被咬了的时候还是红了眼睛，当即便用三颗枣核钉入了跳尸的脊背穴，大声让躲在远处的村民们拿来火把和油。
　　鸡腿觉得自己没有帮上什么忙，有些羞愧，他的肩膀其实并不疼，但以防林铭对他发脾气，便还是刻意做出了虚弱的样子道：“疼...”
　　“呸，还知道疼呢啊，这么几个东西你都打不过，真丢我的脸。”
　　有人送来了火把和油，林铭让鸡腿把五个跳尸都拉到了村庄外围，然后才点燃了它们。血涌骨鸣的声音刺激着耳膜，鸡腿突然就慌了神，他想到自己其实跟这些被烧毁的东西没什么区别，它们终究是一类的。
　　林铭把鸡腿拉到了面前，观察确认了对方无碍之后才转身走回村庄。
　　村民们都跪在了地上，像是要对她行大礼，声势说不上多么浩大，但也有些规模。
　　“多谢恩人，多谢，还请受我们一拜啊。”
　　林铭觉得焦躁，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别烦她。
　　“别跪了，你们这儿的病不比寻常，还有没有别的死人未经处理就搁置在一旁了，也搬过来一起烧了，尽快绝了后患。”
　　这下子天都快亮了，林铭想到自己又要用一段时间调节昼夜，满心的不悦。
　　鸡腿规规矩矩地跟着林铭回到了屋子里，他现在不会打扰林铭休息了，天快亮了，他的心也不似之前般那么不平静。
　　“僵尸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形成的，更何况是这么大批的数量...恐怕是有人刻意促成。”
　　“查得出来么。”
　　“邪魔歪道，不是轻易能查出来的...总归与我们无关，我睡一会儿，醒了就马上赶路。”
　　鸡腿以为林铭怎么也要睡到下午的，可林铭在快要中午的时候就醒了。在林铭睡着的时候他跟芳儿聊了些话，这才知道在那五个跳尸出现之前，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村子里发生了尸变。芳儿恰巧是知情的一个，不小心在埋葬尸体的地方瞧见了临春收服跳尸们的场景。因为住的地方跟埋尸的地方接近，所以她就把自己娘送到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去，看到穿着道袍的林铭之时也动了些心思。
　　林铭出门就瞧见了坐在院子里谈话的鸡腿和芳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别聊了，我们该赶路了。芳儿姑娘，多谢你的招待。”
　　芳儿站了起来，忙摇头道：“是我们这里的人该感谢你们，要不是你们，恐怕我们都活不过明天了...”
　　林铭没有再说别的，她觉得即使没有她，这里的村民们也不会死绝，跳尸毕竟没什么太大的能耐，烧了就行了。
　　这场瘟疫带来的尸变实属蹊跷，若是细查的话恐怕能查出不少东西，林铭甚至怀疑县令让临春到这儿来也是早有预谋的。但这毕竟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还要赶自己的路。
　　鸡腿有些心不在焉的，脸上的脂粉快没效果了，他也不想晒着太阳，便又戴上了帷帽。正想着问林铭，若是以后有人要烧他的话，他该怎么应对，便撞到了对方的后背上。
　　“怎么停了？”
　　林铭摘下了系在腰带上的铃，若不是她刚才顺手摸了一下，还真就没发现这东西被掉包了。
　　“我的金铃被人偷换了。”
　　鸡腿一愣，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