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般若波罗蜜！》莫沉吟

2、第二章-寻羊冒险记

　　赵青赶羊进城的时候，心里相当不解。

　　令她不解的还不止是白衣人这个吩咐，也不是对于“七月十六”这个日子的强调，单说她眼下住在鱼米丰饶的江南，却以牧羊为生，就足够莫名其妙了。

　　从“赵国”“越国”这些名称和它们实际所在的地域来看，她应该身处类似于中国历史上的东周列国时代，然而赵青并不认为，那个时期的普通农户家庭能养得起十几头羊。

　　至于她家这些羊随便去哪里放牧都能养活这件事，赵青已经无力吐槽。

　　单凭这一点，对自己的历史知识还有些自信的赵青就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在多媒体教室偷懒所做的一个梦。她怎么可能做这种毫无常识漏洞百出的梦呢？

　　她百分之一千是穿了，而且是穿到一个不怎么讲究的古代文作者的书（或电视剧）里。

　　不过，考虑到她也因此有时间跟白衣人学了两年的剑术，赵青觉得自己还是不该抱怨太多。

　　说不定这就是个以春秋战国为参考的架空背景争霸文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白衣人吩咐她今天进城，其中就会有更深的含义。

　　比方说，她在半路上遇见一个落魄贵族，得知了一个宫廷秘辛，掌握了一件足以影响到天下大势的宝物……最后她历经艰难险阻，终于登上权力的顶峰，成为统一天下的第一人，史称“始皇帝”……

　　不得不说，拥有唯物主义史观的哲学系研究生赵青，歪歪起来还是挺……主流的。

　　赵青在这种思绪的缠绕下，走进了会稽城的城门。

　　会稽是越国的都城，王宫就耸立在城中心，四面是四条宽阔的直达城门的大道。就算赵青和十几头羊都走在大道上，也不显得分外拥挤。

　　然而今天并不是集日，赵青这么走着，渐渐觉得尴尬起来。

　　如果没有人拦住自己该怎么办呢？难道从东城门进来，再从西城门出去？

　　正这么想着，大道的尽头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哗。

　　赵青的眼睛亮了亮。

　　她扬起竹枝挥动两下，催着羊群加快了速度。

　　※没※事※找※事※分※隔※线※

　　“我剑利兮敌丧胆，我剑捷兮敌无首！……”（注1）

　　一群青衣人一边大声唱着歌，一边手挽着手从对面走过来，把整个街道都堵住了。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似乎唯恐被这些人缠上。

　　这些人个个身上佩剑，仔细端详的话，也能看出衣衫的布料是上等质地，当是什么贵族子弟。若和他们起了冲突，倒霉的还是平民百姓。

　　赵青的脚步一顿，赶着羊群靠向道旁。

　　青衣人们晃晃悠悠路过她身边时，赵青甚至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喝醉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撒酒疯的男人，是世界上最令人厌恶的，没有之一。

　　本以为这些人就是自己“奇遇”的对象的赵青，这时只盼着他们走得快些，马上从自己视野里消失。

　　就算她要错过一百次可能成为天下霸主的机会（姑娘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也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一丁点的交集。

　　只可惜，就算在穿越的世界里，墨菲定律也一样生效。

　　寒光一闪，羊群中的头羊只来得及咩了半声。

　　赵青的竹枝还停在空中，就眼睁睁地看着头羊的身体从中间被劈裂开来，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两声。

　　并非她出手比对方慢，只不过因为要尽力避开这些醉鬼的缘故，她站在了大街的边缘，中间隔着羊群。

　　谁能想到这群混蛋对畜生也会动手呢！

　　赵青握着竹枝的手忍不住颤抖，是因为气愤而不是惶恐。就算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七年之久，她仍然习惯以上一世的观念去看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没有人可以随意侵害他人的利益，甚至是伤害他人、欺辱和压迫。

　　没有人生来就高人一等，也没有人天生低贱。

　　赵青手持竹枝走上前，迎着还在仰天大笑的醉汉的长剑，咬牙挤出一个字：

　　“赔！”

　　这些羊已经养了两年，正是快要卖上好价钱的时候。何况死的是头羊，眼下羊群已经开始有些乱了，以后放牧要困难得多。

　　比起被人践踏尊严来，赵青觉得财产的损失更令她无法忍受。

　　……没办法，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哲学系高材生赵青就是这么小气巴拉。

　　然而同时被竹枝和赵青的眼刀对着的人并没有什么危机感。相反的，一伙青衣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小姑娘，你就不怕自己也被劈成两半！”

　　这么说的时候，青光闪闪的长剑就在空中挥舞着。

　　赵青微微眯起了眼。

　　她并不害怕。跟随白衣人学剑的两年，虽然手中的武器一直是竹枝，但以白衣人的剑术，能够一招杀死她的情况也不下几十次了。赵青那个“连滚带爬”的闪避身法就是学习实践的结果，尽管难看，但的确实用。

　　她只是在看这些人手中的剑。剑身流畅而细长，并隐含着美丽的花纹，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其锋锐程度，更可能认为只是工艺品而已。

　　在这个技术低下的时代，能拥有这么出色的剑的人，应该不仅仅是贵族那么简单。

　　他们，这些看起来令人厌恶的醉鬼，到底是什么身份？

　　“姑娘——”

　　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似乎带着一些担忧。赵青循声转过头去，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仿佛一不小心看到了正午的太阳。

　　那是一个散发着无形光芒的人。

　　赵青甚至没有看清他的脸，也没有看清他的衣服。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在闪耀着，令人无法逼视。而他的微笑又像温暖祥和的春风，轻轻地把人包围起来，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嗯？”

　　赵青只想得起来这么答应一声。

　　“姑娘，他们……喝醉了酒，你不要和他们争执。”

　　这声音也温和得像一阵微风。但赵青渐渐回过神来，映入眼中的光芒似乎也消退了。她看到那人年纪已经不轻，但装束整洁，颏下微须一丝不乱，身材则挺拔得像一株白杨树，腰间玉带熠熠生辉。

　　这也不是个平民百姓的打扮。

　　赵青不禁哼出声来。

　　“那你赔我的羊？”

　　那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赔。我赔给姑娘十头羊。”

　　赵青刚要开口拒绝，那些青衣的醉汉又嘎嘎大笑起来。

　　“十头羊！哈哈哈，范大夫真有钱！”

　　一把剑蓦地从空中劈下！

　　赵青的眉梢跳了跳，竹枝一转，赶在长剑之前递出，急戳！

　　一个青衣人“啊”地叫了一声，捧住了右手手腕。长剑就半途卸了声势，无力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还要干什么！”赵青真有些火了，侧身挡在羊群前，竹枝直点着最前面一个青衣人的鼻尖。

　　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像是一滴水落入滚沸的油锅里，一群青衣人“嘭”地炸了开来。

　　“这小姑娘会剑术！”

　　“来啊！比试比试！”

　　“真是不自量力，竟在我们面前用剑！”

　　赵青皱着眉，目光从这群人身上扫了过去。

　　“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只刚才的一招，她就已发现，这些人的剑术比起自己来竟还远远不如。自己要对付他们是很轻松的事。

　　这对于两年来没有一次不是被白衣人打得“连滚带爬”的赵青来说，无疑的，是太令人扬眉吐气了。

　　然而那个腰系玉带的人不知何时抢了上来，硬是挤到她和青衣人之间，急急地说：“各位使臣，请住手！”

　　“使臣？”阿青愣了一下，而青衣人则笑得更大声了。

　　“我们是吴国使臣，天下无双的剑士！小姑娘，怕了吧？”

　　“怕你妹！”赵青脸上没有一点惧色，“吴国是不是穷得吃不上肉了，才跑来杀我的羊！你们怎么不吃牛肉呢？反正吹牛吹得天下无双，牛早就给吹死了吧！”

　　这一番反唇相讥虽然很带劲，但在场的人九成九没有听懂。

　　腰系玉带的人则急急忙忙地转过头，以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说：“姑娘，请不要再计较了。我答应赔你十头羊，就一定会赔。”

　　“哈哈哈……”醉汉们起哄般地又一阵爆笑，对赵青的愤怒并不以为意，只是盯住了挡在她前面的人。

　　“范大夫，你是真有钱，还是看上了这个小姑娘？”

　　“放心，我们不跟你抢，抢了也带不回吴国嘛！”

　　“没想到范大夫喜欢这种女人，没有三两肉的货色……”

　　“说到女人，范大夫挑女人的眼光不是很好吗？你看送给咱们大王的西施……”

　　本来乱糟糟的人声突然静了静，好像提到什么不该说出口的秘密。

　　赵青并没有看到身前人的面容，但本能地感觉到，他身上有那么一刻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杀气。

　　就算明知道不是敌手、也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那种绝望的杀气。

　　下一时刻，赵青才忽然意识到她一直都忽略了的一个问题。

　　自己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历史时期？

　　架空是可以有的，以春秋战国为参考也是可以有的，而她现在身在越国，眼前的人是吴国使臣……

　　他们提到了西施……

　　哦，对了，眼前这个腰系玉带的人，他们叫他“范大夫”……

　　范蠡？！

　　所以这是个吴越争霸的本子？吴国现在虽然还蹦跶得凶，但既然范蠡已经归国，西施也送进吴宫了，估计没几年越国也就一雪前耻了。

　　……只要这个架空本子按历史大方向拍，嗯。

　　所以说穿进戏说剧里就是很困扰啊，连剧情会怎么发展都不一定预言得准。赵青突然没有了和那帮吴国醉汉较真的力气，如果对方是来日的冢中枯骨，眼下也就没必要计较什么，而如果这个本子的作者喜欢放飞自我的话……

　　——她还不能先给自己讨个公道了不成！

　　赵青上前，轻轻推开那个高度疑似范蠡的男人，竹枝直直地指向吴国醉汉们：“赔我一头羊，你们就可以离开。”

　　范蠡——姑且这么称呼他吧——已经从刚才的冷峻中回转过来，仍然露出一副谄媚吴人的模样，急迫道：“姑娘，我答应赔你……”

　　“十头羊是吧？”赵青摇了摇头，“这不是十头羊的事——这是一头羊的事！”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比如范蠡。不过醉汉们自大之余，头脑也不太转得动了，所以只是把这当成了一个笑话。一群人笑着“这小姑娘原来是个呆子，不会算账”，就施舍般地丢下几枚铜币，扬长而去。

　　对他们来说，刚才有人被赵青一招就击落了长剑，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吧。

　　范蠡的恭敬神色一直维持到那些人的身影消失。冷不防赵青拿着那几枚形状各异的钱币凑到他眼前：“你帮我看看，这值一头羊的钱吗？”

　　“姑娘，你……”范蠡明显噎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喘匀了，无奈道，“我回头派人把十头羊的价钱送到你家去。幸好那些人没有强拉着你比剑！”

　　“奇怪了，我为什么要你的钱？——算了算了，”赵青挥了挥手，“我认倒霉。”一边说，一边看着地上被剖成两半的头羊，蓦地目光一亮，“这羊你买不买？找个熟手的庖人，扒皮剔肉，保证炮制得一点异味都没有！你家应该养着庖人吧？”

　　范蠡又喘了口气，很接不上话头的感觉：“你……你怎么知道……”

　　“他们不是叫你‘范大夫’么！”赵青笑了一下，“你就那么怕我和他们动手？”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越国兵败之后，提议勾践装孙子麻痹吴王夫差的就是范蠡，现在勾践回国，暗中正在厉兵秣马，这孙子当然还是要装到底。

　　若不是在那些人提到西施时，那些微的失态，范蠡的演技算得上炉火纯青。

　　这么说——赵青思忖着——这个本子里的范蠡和西施，是有“那种”感情的。亲手把自己所爱的女人送到吴宫之中取悦敌酋，这忍辱负重的人设还真是苏得不要不要的啊！

　　“姑娘剑术高超，”范蠡自然不知道对面的人正在“苏”自己，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但对方人多，又是上国使臣，要是你们哪方有个不测……”

　　“你看出我准能打赢他们？”赵青一哼，“要是我打不过，这事反而好办了，是不是？”

　　“姑娘——”

　　这一次赵青很快打断了他：“我是赵人，单名一个青字，你叫我……阿青，就行了。”

　　“好。”范蠡没怎么沉吟就答应了，“阿青……姑娘，不知你的剑术是何人传授，我……可不可以拜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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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按：《寻羊冒险记》，村上春树所著长篇小说。
注1：本句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