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格兰迪姆》九月雪六月霜

58、第九个童话

　　无论尤金怎样努力地想将自己包含了浓浓的“你是个傻瓜吗快给我闭嘴”这样内容的视线往亚撒那始终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戳，他都不能够收获任何想要的反应。
　　亚撒就戴着这样的平静让尤金将背在背上的那十二件背心让在地上。
　　“你疯了吗？”尤金咬着牙说道，“你觉得这样做了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来救王后？”
　　“办法总会有的。”亚撒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们不能让王后承受这样不义的罪名。”
　　“什么不义？”尤金不满地说道，“只要他们肯去帮助他们的妹妹，什么罪名都不会落在王后的头上。”
　　“我说的不是世俗所强安上的罪名，我说的是刻在灵魂印记上的罪过。”亚撒说道，“你这样做，等同于是让一个妹妹以威胁的手段迫使她的哥哥们做事。”
　　“那又如何？”
　　“那是不对的事。”亚撒看着尤金认认真真地说道，“我们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否则，就算我们救了王后的心灵，她也会为此感到难过的。”
　　尤金愣了一下，抓住这个空隙，亚撒将他背上的包裹解下，郑重地将它捧到那十二只天鹅面前将包裹打开。
　　十二件天蓝色的背心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起，安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王后这么多年来不眠不休的成果，是她在怀孕的时候，在失去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放弃的心意。”亚撒郑重地说道，“我想，无论是出于你们所说的愧疚，还是妹妹对兄长的感情，当她知道你们能够因为她的努力摆脱诅咒的话，都会从心底感到高兴吧。”
　　天鹅们沉默不语。
　　“我们要离开了。”亚撒说道，“虽然我们可能没有办法救出王后了，但是，我们希望能够将这个结果告诉她，让她知道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这样说着，比尤金刚才表现得还要干脆地离开，他那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伙伴们也着急地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费奇问道，他似乎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这怒气的一半是因为王后的哥哥们而升起的，而另一半则是对于亚撒的草率，显然在他看来，就算是威逼利诱也必须救下王后的性命。
　　“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亚撒说道。
　　“靠我们自己？”派恩几乎要震惊地跳起来了，“你疯了吗？”
　　“没有。”亚撒说道，“如果我们跑得足够快，也许能够成功。安格斯盖尔的魔法书上有教我们如何制作魔法传送门，足够让我们从这里转移到安全的地区，例如另一个女巫的地盘什么的。”
　　“什么地盘？”
　　“橄榄石王国的王宫。”亚撒说道，“我和那里的国王的关系还可以，也许能够求得他的保护。”
　　“听上去似乎值得一试。”尤金说道。
　　“喂喂喂，你们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派恩的脸色煞白，“那可是一个女巫啊……我们怎么打得过女巫呢，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士兵，说不定没等我们到达传送门就被抓起来了。”
　　“我还以为你很擅长逃跑呢。”费奇翻了个白眼说道，“我们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吧，一个人上去救王后，亚撒负责制作传送门，剩下的两个人想办法阻拦卫兵。”
　　“阻拦卫兵，就两个人？！”派恩大叫道，“你在说什么梦话。”
　　“也不是不可行的。”尤金说道，“我和费奇来做这差事，派恩，你就去为王后解开困住她的绳子，然后我们一起逃，我会开出一条路来。”
　　在这种得手就跑的事情上，杀手有着丰富的经验，在下来的准备过程中，他结合派恩先前搜集到的刑场的地理特征制定出了详尽的逃跑路线，包括如何跑跑得快，怎么跑能够有效地甩开追兵。
　　亚撒和费奇认真地听着，派恩也逐渐恢复了镇定，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似乎能够冷静地处理这件危机了。
　　“你们都记住了吗？”尤金问道。
　　“记住了。”三人答复道。
　　“很好。”尤金说道，“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稍稍休息一下，你们先去睡吧，我会守着这里的。”
　　他们现在是在城外的一处长满了杂草的已经被废弃的麦田之中，说是休息，但能做的也就只有在杂草堆上小憩一会儿罢了。并不是说他们娇贵到无法忍受脏污，而是因为一身是泥的瞩目装扮不利于他们的脱逃。
　　亚撒的眼睛闭上没多久，派恩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我我我我……”
　　“你怎么了？”尤金不耐烦地问道。
　　“我肚子有点疼。”派恩回答道，“我想离开一会儿。”
　　“你可以在这附近解决，我们也没有空闲来嫌弃你。”尤金摆了摆手说道。
　　派恩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他说道：“我不习惯这样。”
　　“让他去吧，尤金。”亚撒说道，“没人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的。”
　　派恩的表现简直像是皇帝刚刚赦免了他过去犯下的所有罪孽。
　　他如同兔子一样刺溜一下跑远了，但他回来的动作却仿佛乌龟一样慢，直到他们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过了，他还没有回来。
　　“该死的。”尤金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混蛋跑了。”
　　费奇也吃了一惊。
　　而亚撒则是叹息一声。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尤金问道。
　　“多少能猜到一点他的心思。”亚撒说道，“他一直都很害怕不是吗？”
　　尤金哼了一声，说道：“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就更加艰巨了。”
　　的确如此。

　　因为今日要处决的犯人是黄宝石王国的皇后，那些对待任何东西都保持冷漠的旁观态度的人民们也多少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走出家门，在皇城中央的大广场上汇聚了起来，对着正中央的火刑架指指点点。
　　一大堆的柴火被层层叠叠地堆起，柴火的中央是一根巨大的如同象牙一样的白色木柱，木柱上镶着金色的纹饰，木身则是光滑无比，如果不考虑到它的用途的话，它看上去还真是有些漂亮呢。
　　“听说这是国王专门为王后制作的。”
　　“我们国王对王后还真的是一往情深呢。”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纷纷认可了国王为王后所花的心思，却没有想过既然国王这么爱王后，为什么要在明明知道“不自我辩解就无法摆脱嫌疑”这一约定俗成的规则对王后并不适用的情况下，不愿意更努力地为王后辩解呢？
　　真是一出荒唐的闹剧啊。
　　混在人群里的亚撒这样想道。
　　有同样想法的不只他一个人。

　　“你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
　　穿着金色红色的属于王者的服饰的男人捧着自己妻子的手流着眼泪说道，“只是我实在没有办法违背母亲的意愿，是我们之间相遇的时机不对。”
　　当听见这个男人，她名义上的丈夫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除了可笑以外，王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存在任何其他的感受。
　　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什么的。
　　全部都没有。
　　她也没有试图将自己的手从这个不能够保护她的男人的手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诉说自己那些所谓的苦衷。
　　根本没有什么苦衷。
　　只有不愿意放手的权势罢了。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真的只有一次，他愿意用放弃王位，远远地离开这里为筹码和他的母亲博弈，也许她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
　　但他没有。
　　不是因为他怕输，而是因为他怕他一不小心赢了，用失去王位赢得妻子的形式赢了。
　　‘多么可笑啊。’王后在心里说道，她的目光穿过了铁做的栏杆，落在了为她准备的那精美的场所之上。
　　‘简直是太可笑了。’
　　如果不是为了解除哥哥们射上的魔法，她一定会不客气地在这时候大笑出声。
　　如果她还记得怎么笑的话。